楊歡
摘 要 本文從歷史演變的角度,梳理了中國傳統女性文化的發展歷程。由此探求莫言小說塑造的女性形象對傳統女性形象的突破,并試圖討論莫言小說中女性形象的文化意義。
關鍵詞 莫言 女性形象 文化意義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Cultural Significance of the Image of Women in Mo Yan's Novels
YANG Huan
(Guangxi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Nanning, Guangxi 530006)
Abstra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istorical evolution, combing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female culture. Thus explore the image of women in Mo Yan's novels to break the traditional image of women and tried to discuss the cultural significance of the novels by female image.
Key words Mo Yan; female image; cultural significance
1 中國傳統女性文化概說
作為以農耕經濟為主要形式的農業文明古國,自原始社會后期開始,中國就進入了延續數千年的男權社會。在原始的氏族公社時期,人們迫于生存壓力,逐步認可男性在族群生活中發揮的決定性作用,父系氏族社會由此形成,女性處于從屬地位。進入封建時代,因為受到當時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制約,在日常的生活、生產活動中,男性仍然并且一直發揮其主體作用。這種因生產力發展水平決定的生產關系,持續影響社會的各個方面。沒有話語權,當自身利益受到損害時,自然就無法維護和保障,這就使得廣大女性在社會生活中,各個方面都一直處于受壓制、被否定的劣勢地位。
當然,這種社會關系中的不平等,也自然地體現在了文學活動中。女性在文學活動中的地位可以通過兩個方面來述說。首先從創作主體來看,對于燦若星河的中國傳統文學來說,女性作家的數量卻可謂是寥若星晨。經過歷史長河的大浪淘沙,真正流傳至今為我們所熟知的女性作家,也只有東漢的班昭和南宋的李清照等少數幾個。而只要對這兩位女作家的生活經歷稍作了解,就會發現這些女作家的形成有著相似的原因:幼年時殷實的家境、早年良好的家教、相對穩定的家庭生活。可以說,在當時能夠成功地塑造一個女作家的條件是十分苛刻的,僅有的幾位女作家個體,也并不具有普遍的社會意義。可以說,文學創作上的話語權仍舊掌握在男性作家的手中。
再從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來分析。在傳統文學作品中,女性形象雖不及男性形象豐富多彩,可畢竟也為數不少。但只要進行一下系統分析,我們就會發現其中的某些明顯的不足之處:第一,女性形象的社會地位普遍不高。文學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多來自尋常百姓家庭,在故事中既沒有許多被描寫成頂天立地的英雄形象,也極少被塑造成推動故事發展的關鍵人物。為歷代傳頌的《木蘭詩》塑造了花木蘭這一“巾幗英雄”的形象,但也給這一“女英雄”加了一個限制條件:替父從軍。也就是說,這個女英雄的來路是具有欺騙性,所以她一直對于自己的身份有所隱瞞,不敢被任何人發現。在得勝歸來之際,木蘭回到了家鄉,而不是論功行賞留在朝廷,這個看似“自我選擇”的背后,多多少少都殘留著古代女子不得為官,必須依附于男性的無奈。當然,女性形象在文學作品中的這種地位應該與當時的社會現實息息相關,我們必須放置在那個時代進行客觀分析。第二,女性的特質被隱蔽。傳統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往往缺乏女性特有的魅力,女性原有的情感、思想、甚至行為舉止等,都沒有得到很好的體現,其中較有代表性的當數《水滸傳》。這部傳統文學作品講述了梁山一百單八將的英雄故事,其中也包括了三位女性形象。但是小說中的這三位女性或在戰場上與敵人拼命廝殺,殺人如砍瓜切菜;或在酒店里往客人酒中下蒙汗藥,把人麻翻之后做成人肉包子。讓人絲毫感覺不到這幾位女性形象作為女性應有的魅力,反而感覺她們比男性更具有狂野之氣。以上是對中國傳統文學體現出的女性文化做了粗淺的梳理與概括。通過梳理,我們可以看出在中國傳統的性別文化中,女性這一性別一直沒有獲得合理的重視。女性的人性需求一直得不到滿足和尊重,女性文化的特征也沒有得到肯定和彰顯。
自新文學革命以來,小說這一古老的文學樣式又煥發了新的生機與活力。突出的一點,就表現在對女性形象的重塑問題上。自那時以來,一代又一代的作家關注并熱衷于表現女性形象,女性對情感、欲望的正當追求也得到了尊重和滿足,越來越多的女性形象活躍在現當代文學的人物畫廊之中。其中,當代作家莫言的作品就是典型的代表。
2 莫言作品對女性形象的重塑與突破
在作家莫言筆下,眾多女性人物那鮮明的個性、豐滿的形象、多彩的人生經歷都使得她們呼之欲出、躍然紙上。這些女性形象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叛逆。莫言通過塑造這些叛逆的新型女性形象,完成了對傳統女性文化的突破與顛覆。在《豐乳肥臀》中,鐵匠世家上官家里竟然是“母雞打鳴公雞不下蛋”,這種有悖常理的自然現象當然也投射到了這個家庭中:作為打鐵匠妻子的上官呂氏身材高大肥胖,真正在鐵匠家掌鉗的、光著脊梁掄起大錘的是她,而作為丈夫的上官福祿只是空頂著鐵匠世家后人的名號。在強悍的上官呂氏面前,丈夫和兒子都軟弱得不堪一擊。在《白棉花》中,莫言借馬成功之口說出了世間男男女女的愛情規則:女人的愛火一旦燃燒便難以撲滅,而男人在關鍵時刻卻常像是受驚嚇的鱉,只會窩囊地縮起脖子。小說的主人公方碧玉和李志高在棉花垛中幽會被抓,李志高垂著頭,方碧玉卻漸漸昂起頭。方碧玉的公公國支書前來挑釁,一棍打到方碧玉的腰上,方碧玉跌倒后卻一聲不吭,而此時的李志高卻是躲在暗處哭泣,并且已經投入到了團支書妹妹孫紅花的懷抱,緊跟著從棉花廠調到了公社通訊報道組。在塑造這些女性形象時,作家莫言刻意壓低了男性的形象,在危難到來的關鍵時刻,能夠勇于擔當的是這些看似柔弱的女性。相比之下,男性顯得既軟弱又無能。
在傳統的性別文化中,男權文化一直居于強勢地位。男性主導著整個社會,也主導著女性的命運,而女性往往處于被奴役的地位與失語狀態,生活在莫言小說中的女性也基本處在這樣的生活情境之中。上官魯氏無疑是小說《豐乳肥臀》中最令人難忘的女性形象。為了以后能嫁個大戶人家,她忍痛接受纏足,但這種“三寸金蓮”在其所處的時代已經沒有往日的市場,她只好下嫁上官家。結婚三年未能懷孕的不幸使上官魯氏無端遭到虐待與辱罵。當得知不能生育的原因后,她毅然選擇“借種”來改變自己的處境:她先后與丁大巴掌、馬洛亞牧師等五個男人發生性關系,將自己的身體交給自己并不喜歡的男人來蹂躪、生下非上官家的孩子。上官魯氏用這種瘋狂、偏激的行為來反抗男權文化強加給女性的種種不平等,用自己對愛情的不貞來對抗命運對自己的不公,在現實困境中去爭取基本的生存權利,這種奇特的生存方式真可謂是驚世駭俗。
無論是戴鳳蓮,還是上官魯氏,莫言筆下的女性也許對自己所處的時代并不能作出準確的判斷,對性別文化也不可能有什么清晰的認知。但作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作為一個有著正常生理和精神欲求的女性,處在艱難的生存境遇之中,其生命本能的欲望與需求激勵她們勇敢地進行反抗。這些女性用不同形式的抗爭來為自己求得生存的機會和權利,甚至在抗爭過程中產生的人性的變異。她們共同繪制了一條在男性文化下痛苦掙扎的生命軌跡。
莫言筆下的女性形象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她們顛覆了傳統的女性形象。敢于挑戰世俗權威和男權道德成為這一群體最具代表性的標志。作為關注女性生存與命運演變的、具有人道主義情懷的作家,莫言用悲憫的情感和寬容的文化姿態,盛贊了這些生存在男性文化之中勇敢而倔強的女性。她們以決絕的態度和大膽的行為沖破了男性主宰的傳統性別文化,重塑了新的性別文化。體現了對性別等級秩序的否定,尊重了女性的生存和發展權利,也表達了男性世界對女性自我意識覺醒的由衷贊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