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逝去的游樂場

文·圖/華一民

大世界：逝去的游樂場

文·圖/華一民

昔日大世界曾有一個搖錢的廣告標語“不到大世界，枉來大上海”。現在想來，位于西藏南路與延安東路交叉口東南角的“大世界”，在中國近代史上是一座著名的綜合性娛樂建筑，至今已有百年歷史。

大世界重建至今，已有80余年歷史，房屋雖無多大變化，但沿街處多已改建為店鋪，面積比原來減少。從1955年5月到次年5月，共接待游客438萬人。1974年曾改為青年宮，1987年1月，經過重新安排內容，改名為大世界游樂中心。一時幾乎每天游客盈門。大世界創辦后的七八十年內，只要正常營業，幾乎天天人山人海。為此，這里曾一度被稱為“遠東第一游樂場”，也是中國人最早系統地采用西方理念，并以現代化方式管理經營的游樂場，而它的創辦人是滬上的商業巨頭黃楚九。

黃楚九何許人也？黃楚九是1872年出生于浙江余姚的，名承乾，號磋玖。少時隨父行醫，粗通醫道。1890年在上海開辦中法藥房。1905年始，自制“艾羅補腦汁”，以此發財致富，并開始涉足其他行業。他一生創辦過各種事業，計有大小近百家之多，如安達輪船公司、九福制藥公司、九昌公司等，其中最有影響的要算“大世界”游樂場，這是他事業的頂峰。

黃楚九經辦的上海第一家娛樂產業是“樓外樓”，位于公共租界商業鬧市中心的湖北路浙江路口。大樓一二層是一座大型中式戲院，樓上是屋頂花園和露天電影院。每當夏日的夜晚，人們在屋頂花園涼風送爽下，盡情享受喝茶聊天的樂趣。因此屋頂花園開業伊始，消費者趨之若鶩，熱鬧異常。有鑒于此，黃楚九確信眾多的上海人對西方生活方式抱有熱切的向往。于是，便把樓外樓的資本金轉投入一家大型游樂場。1914年他與英國買辦、地產大王經潤三合作，在跑馬場（今人民廣場）的東面新造一幢建筑，新建筑命名為“新世界”。新世界因場內百戲雜陳，還有跑驢等游戲，而大獲成功。正當新世界發展紅火之時，經潤三病故。其妻汪國貞開始接管“新世界”的業務，她憑借相當豐富的娛樂行業經驗，希望自己掌控“新世界”的經營方向。因此在經營中，不把黃楚九放在眼里，獨斷獨行，安插親信，排擠黃楚九。黃一氣之下與之拆伙，另起爐灶。在短暫休息后，黃楚九憑借他所有的經驗優勢，決定重回商場并開始建造“大世界”。

大世界位于延安東路和西藏南路東南轉角處，占地約6537平方米，鋼筋混凝土建筑，1917年3月大樓動工興建，到7月14日法國國慶游樂會那天準時對外開放。大樓所占據的土地租期為25年。主建筑高兩層，上有一個兩層高的塔樓和三個屋頂花園。底樓設計成走廊式，眾多小攤出售一些集市、展覽會上賣的小物件，如紀念品、小飾品等。每個攤位視貨物品種而付不同的租金。譬如，香煙和糖，由于銷售量穩定，租金高于滯銷的肥皂。

大世界里有兩個大院子，一個院子里有鳥籠，放有爪哇麻雀、雌流蘇鷸、金雉、鶴、雷鳥、英國飛禽和孔雀，令人意外的是還有一對雌雄食火雞。大型動物有征集來的大老虎，毛皮油光漂亮，遠遠勝過歐洲動物園中潮濕而滿身污泥的老虎。另一個院子面積更大，院子中央是小型跑馬場，由四川的小馬駒表演。跑馬場的中間是平坦的水泥滾軸溜冰場，那時中國游客狂熱癡迷于這項運動。院子旁邊設有免費電影院。

電影院受人歡迎程度是空前的，總是場場爆滿。在庭院中，有一個80英尺高、架在空中火車軌道里的巨型車輪，騎一次6分錢，乘客們坐在懸空的車廂里從院子的一端被送到另一端。原本黃楚九是想讓大世界里的所有娛樂項目都免費，但他發現這個計劃不切實際。很可能想玩的人一半都沒輪到機器就損耗過多壞掉了。國人對傳統園林的喜愛也被滿足，大世界里有一個小園子被布局成經典的小溪環繞著怪石和愛松。金魚在小溪中游泳，地面上覆蓋著盛開的菊花。晚上，小電燈從樹上懸掛下來，被放置在草坪上。南面是一個大休息室，裝潢成厚重、傳統的中式風格，且供應中式點心。休息室受到中國上流紳士的歡迎，他們把這里當成茶室和與人會面的場所。盡管這里允許任何人進入，但按慣例，一般光臨者都為有教養的客人。從庭院中開了一條走廊通往董事會室。每天午餐時，董事們在這里碰面討論事情。在清晨的時候，各部門經理在這里就前一天的經營狀況開會，通報哪些經營項目更受歡迎，哪些受歡迎度下降，并試圖把人力物力調整為更受歡迎的經營項目。

黃楚九手下有一個經理專門負責相聲、舞蹈表演團體以及固定演員的管理。相聲表演在二樓，表演者從當時最紅的名角中挑選。而且總有兩到三個段子用不同方言來說，這樣來自別的偏遠省份的游客也能聽到用自己家鄉話講的東西。有時候是單口相聲，有時候則是以對話形式表現的群口相聲。兩種形式的表演都很受歡迎，總是座無虛席。在兩家中式戲院，演出團體和節目的選擇上，盡全力提供當時最好的，讓顧客們能看到由最紅的演員所表演的新劇目和歌曲。二樓還有個由外國人監督管理，完全按外國模式經營的餐廳，桌上鋪著桌布，使用西式刀叉而不是筷子，并且只供應西餐。這個前衛的舉動取得了意外的成功。長餐桌旁的座位和小包間經常滿座，沒有母親陪伴的富家孩兒在小包間里嬉鬧。

在主樓梯的前面是《大世界報》的辦公室。哪家游樂場能自豪地宣稱擁有五千份發行量的日報？《大世界報》不是免費派送，每份1角，內容包括國際新聞概要、對中國政治動向變化的簡單介紹、戲院和戲棚里的演出節目表、劇情介紹以及演員花邊新聞。不過很多人買報是為了要了解抽獎結果。大世界每張門票都有編號，每天晚上11點就會對這些門票號進行抽獎。黃楚九在開始抽獎前就對游客心理十分了解：無論什么性質的活動，中國人喜歡碰碰運氣的天性在生活中隨處可見。

大世界的中式戲院為上海最大，滿座時能容納5000人，一到晚上10點通常客滿。起初戲院是免費的，后來發現有人很早就進入，一直待著不挪窩，直到戲院閉門，每天要在里面待上5至8小時。如此最好的位子永遠被那些體力勞動者占著，以此賺回所付的2角錢游樂場門票。

大世界在經濟上取得了巨大的收益。每天平均客流量在8000人。農歷新年期間因每個人都有假期，客流量最高，達到一天4萬人。大世界是有限公司，總投資超過50萬美元，每天的維持費用1000美元。黃楚九及合伙人不允許股份流入市場。由于游客興旺，1924年大世界決定翻建新屋，由周渭南建筑師設計，這是中國建筑師設計西洋式建筑的早期作品。那時西藏中路上的高樓不多，站在大世界門口晚上燈光四射，十分醒目。后來成為上海放置霓虹燈廣告的最佳位置。

黃楚九經營大世界，不斷地有新招，很多是創游樂場之新。但他經營的行業過多，資金周轉不靈，又有黃金榮及其徒子徒孫都想插手，使黃楚九最后終于也破了產。1932年黃楚九將大世界作價還債，由黃金榮接手，改稱“榮記大世界”。此后這家游樂場被搞得烏煙瘴氣。抗戰開始后，一度作為臨時難民收容所。2008年年底，大世界游樂中心進入全面改造，改建后的大世界是否還會恢復往日的輝煌，讓我們拭目以待。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