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女性主義視角下的黛西

⊙黃曉芳 陳 敏［杭州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杭州 311121］

生態女性主義視角下的黛西

⊙黃曉芳 陳 敏［杭州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杭州 311121］

菲茨杰拉德的名作《了不起的蓋茨比》描繪了20世初紐約長島的社會氣象與人生百態，揭露了社會弊病和人情冷漠。自小說問世以來，女主角黛西就被世人判為輕浮放浪的“妖女”，是造成蓋茨比悲劇的“罪魁禍首”。本文擬從生態女性主義的角度重新探討黛西這一人物形象，從時代背景、作者的人物創作以及主要的男性角色出發揭示黛西“妖女形象背后的男權主義思想。同時，在生態女性主義的觀照下，說明黛西與自然同受男權統治迫害的內在聯系。

生態女性主義 男權主義 黛西 “妖女”形象

菲茨杰拉德（F.Scott Fitzgerald，1896—1940）的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The Great Gatsby，1925）將20世紀20年代的美國濃縮在“紙醉金迷”的萬花筒中，長久以來一直是美國文學的研究熱點之一。特里德爾（Nicolas Tredell在其編著的《F.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1997）中綜述了該小說自問世至20世紀末的批評與接受史，尤其是70年代以來，學術界采用心理分析、巴赫金理論、女性主義等眾多理論重新闡釋該作品①。法國學者奧波尼（Francoise d'Eaubonne）在其著作《女性主義·毀滅》（1974）中首次提出“生態女性主義”（ecofeminism）這一名詞20世紀90年代開始，生態女性主義在歐美國家進入興盛期并拓展到文學研究領域。生態女性主義學者沃倫（Karen J.Warren）認為，男性對女性的壓迫與人類對自然的壓迫有著內在的聯系，因而女性的解放與自然的解放相互結合、不可分割。②然而，在《了不起的蓋茨比》研究中一直缺失生態女性主義關懷，筆者希望運用生態女性主義理論重新解讀黛西和其他女性人物形象，并借此為該作品的研究提供新的視角。

一、黛西的“墮落妖女”形象

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黛西如“妖女”一般愛慕金錢，自私墮落。吳建國教授在《菲茲杰拉德研究》中指出：黛西是個庸俗淺薄的女人，“沒有理想，沒有情操，只以享樂人生為最高目標，甚至連起碼的真誠都沒有。她的良心已被金錢和地位所泯滅”③。刁克利更是將蓋茨比的悲劇直接歸納為“黛西遠不如他的夢想，她只是嬌慣任性的富家女……屬于冷酷的產業階級”④。然而，生態女性主義認為，男性不僅僅在行動上壓制女性，也在用各種話語形式壓迫她們，其中最常用最有效的是將女性作為“他者”，總是嘲弄、歪曲和貶低女性形象，把那些男人們感到害怕的女性描寫成“妖女”，如希臘神話中的海妖用美妙動聽的歌聲誘惑水手，導致船只觸礁水手落水死亡等。生態女性主義的物化理論認為，女性的人格與情感常常被男權主義社會忽略，她們甚至被視為男性的私有財產，用于買賣交易。因此筆者認為黛西的“妖女”形象暗示著其背后藏有深厚的男權思想。

“福萊勃爾（flapper）”⑤之風在20世紀初橫掃歐美，這是一群自我意識強烈、行為大膽的新女性，黛西就是典型代表。當時的傳統人士認為，新女性丟棄傳統角色將導致家庭破裂、社會道德淪喪，如菲茨杰拉德在小說《塵世樂園》（1920）中就曾說道:“‘名媛’變成了‘賣弄風情的女子’，‘賣弄風情的女子’又變成了‘小妖姬’。”⑥菲茨杰拉德的個人經歷和宗教信仰使其深受男權主義思想的影響，對“新女性”表示不滿，其筆下黛西等“妖女”形象正是抵觸情緒的表現之一。

首先，借助生態女性主義理論，我們可以看到尼克的不公正敘述。雖然身為黛西的表哥，尼克卻總是無法完全信任黛西，因此無法理解她的無奈、掙扎和痛苦。但是，尼克在與喬丹交往期間每周都以“親愛的”這一稱謂寫信給老家的女朋友，這就直接否定了他的自我吹捧，即“我的美德是：誠實。我是我所認識的為數不多的誠實人中的一個”⑦，從而證明他的敘述帶有虛假性。

第二，通過喬丹的回憶可知，是蓋茨比的自私與不信任扼殺了他與黛西的那段青澀愛情。黛西的家境、地位和美貌大大滿足了蓋茨比的虛榮心，可他卻將自己的玩物喪志全部怪罪到黛西身上，自認為“把雄心壯志撇在一邊陷進了情網之中”。五年后，蓋茨比仍固執己念，妄圖“把一切都安排得跟過去一模一樣”，甚至還強迫黛西否認她和湯姆的愛情。蓋茨比兩次“俘獲”黛西靠的都是隱瞞和欺騙，黛西沒有絲毫薄情寡義，卻一直被男權社會妖魔化，因此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第三位男性人物湯姆是典型的紈绔子弟，父權制的衛道士，他認為自己在外面包養情婦是“逢場作戲”，黛西與蓋茨比存在曖昧關系就絕對不能容許。他對黛西的看管實質上就是剝奪她的自由。正如黛西哭訴的那樣，她已經沒有曾經的年輕活力，現在的她已經飽經世故。因此，人們眼中的“妖女”的主要創造者正是湯姆，這個薄情郎無情地踐踏了黛西的愛情，剝奪了她天生的活力，正是他最終將黛西“塑造”成了跟他一樣的人。

二、受傷的自然

根據生態女性主義的觀點，自然與女性共同受到男權主義的壓迫，且科學技術的發展不僅導致自然的嚴重異化，也進一步加劇了人的異化，即身體的異化和心靈的異化。工業文明創造了一個個人間奇跡，但蓋茨比、湯姆等人的生活卻毫無幸福可言，就連蓋茨比那幢氣派的別墅也是“龐大而雜亂”的“意味著失敗的房子”。黛西在丈夫接聽情婦來電時，不禁觸景生情：“我在屋子外看了一會兒，真是浪漫極了。草坪上有一只鳥……不停地在唱歌。浪漫極了……”

當尼克最后一次去看蓋茨比的房子時，他領悟到，昔日郁郁蔥蔥的土地上，如今為了建造別墅而砍掉了樹木，只剩下了“人造的怪島”——東卵和西卵，以及用來傾瀉工業廢物的灰燼谷。它們其實是工業文明下人類精神荒原的縮影：奇形怪狀，怪誕可怕，甚至連人都是灰蒙蒙的，這一切都是人類膨脹的物欲種下的惡果。

少女時期的黛西猶如一朵純潔美麗的雛菊，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婚后五年，她卻失去了生活的激情。以上種種分析都證明，黛西的“妖女”形象是男權社會的產物。其次，在進一步聯系人類對生態的壓迫和黛西所受的壓迫之后，我們可以看到自然和女性都被男權主義貶低為“他者”和“邊緣”的地位，共同淪為男權社會的犧牲品。

① 程錫麟、王安：《當代西方菲茨杰拉德研究綜述》，見《英美文學研究論叢》2010年第2期，第164—181頁。

② KarenJ.Warren,“ThePowerandthePromiseof Ecological Feminism”,Environmental Ethics,1990(12): 125-146.

③ 吳建國：《菲茲杰拉德研究》，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74頁。

④ 刁克利：《蓋茨比的悲劇與菲茲杰拉德的證明》，見《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4年第2期，第83—88頁。

⑤“福萊勃爾”一詞最早由H.L.門肯在1915年提出，指一戰前那些出身于中上層階層、不受傳統約束的年輕女性。見Susan Ware,Modern American Women:A Documentary History,New York:Richard D.Irwin,Inc.,1989：167.

⑥ 威廉·范·俄康納：《美國當代七個小說家》，張愛玲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1年版，第111頁。

⑦ F.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姚乃強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52頁。（本文所引小說片段均為姚乃強中譯本，不再逐一注出。）

[1]Ware,Susan.Modern American Women:A Documentary History[M].New York:Richard D.Irwin,Inc.,1989.

[2] Warren,K.J.The Power and the Promise of Ecological Feminism[J].Environmental Ethics，2008，12（2）.

[3]陳茂林.生態女性主義文學批評概述[J].齊魯學刊,2006（4）. [4] 陳茂林.生態批評與生態女性主義批評的區別與聯系[J].南陽師范學院學報,2008（7）.

[5] 程錫麟，王安.當代西方菲茨杰拉德研究綜述[J].英美文學研究論叢，2010（2）.

[6]刁克利.蓋茨比的悲劇與菲茲杰拉德的證明——《了不起的蓋茨比》主題論[J].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4（2）.

[7] 威廉·范·俄康納.美國當代七個小說家[M].張愛玲等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8.

[8]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M].姚乃強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

[9] 喬以鋼，李曉麗.論生態女性主義批評及其本土實踐[J].天津社會科學，2011（2）.

[10]吳建國.菲茨杰拉德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

作 者：黃曉芳，杭州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2010級在讀本科生；陳 敏，博士，杭州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美國文學。

編 輯：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