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高校招生多元錄取機制的理性思考*

南紀穩

建立高校招生多元錄取機制的理性思考*

南紀穩

國務院發布的《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要求探索基于統一高考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參考綜合素質評價的多元錄取機制。價值理性分析表明，高中學業水平考試、綜合素質評價與統一高考存在互補關系。這種互補關系是多元錄取的邏輯基礎。技術理性分析認為：把學生所選三科學業水平考試成績轉換成標準T分數，計入考生總分，比使用“等級分”更公平，區分度更高。綜合素質評價使用“等級分”更為合理。

高考改革；高校招生；學業水平考試；綜合素質評價；多元錄取

2014年9月，國務院發布《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以下簡稱《意見》），要求改革招生錄取機制，探索基于統一高考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參考綜合素質評價的多元錄取機制。作為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實施意見的配套文件，教育部于同年12月發布了《關于普通高中學業水平考試的實施意見》和《關于加強和改進普通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的意見》。由此可見，建立基于統一高考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參考綜合素質評價的多元錄取機制的實踐步伐愈來愈快。與實踐相對照，建立“三位一體”高校多元錄取機制的理論研究卻顯得十分匱乏和滯后。因此，對建立基于統一高考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參考綜合素質評價的多元錄取機制進行理性思考和理論分析就顯得十分迫切和必要。

一、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作為高校招生錄取依據的合理性

國務院的《意見》指出：“學業水平考試主要檢驗學生學習程度，是學生畢業和升學的重要依據?！薄案咝Ｒ鶕陨磙k學定位和專業培養目標，研究提出對考生高中學業水平考試科目報考要求和綜合素質評價使用辦法，提前向社會公布?！苯逃筷P于學業水平考試的《意見》也指出：“要將學生學業水平考試所有科目成績提供給招生高校使用，具體要求和使用辦法由各?。▍^、市）及高校確定。”由此可見，在實踐層面，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將成為高校選拔學生的重要依據。

從教育評價學的視角看，把高中學業考試成績作為高校招生錄取依據的理論合法性何在？這是教育理論研究不可回避的問題。對于這個問題的解答，需要從高中學業水平考試和統一高考的比較分析以及兩者的關系進行分析。

（一）高中學業水平考試與統一高考比較分析

高中學業水平考試和統一高考是性質不同的兩種考試。兩種考試的主要差異表現在：

1.目的和功能不同。學業水平考試是一種總結性評價，是一種絕對評價或目標評價。其主要目的和功能是在學生高中學段結束時，為學生的學業成就做出評定?！爸饕饬繉W生達到國家規定學習要求的程度”。而統一高考是一種選拔性評價，是一種相對評價。其主要目的和功能是對考生進行區分和甄別，它直接服務于高等學校招錄新生，是高等學校招生錄取的主要和直接的依據。

2.學科內容范圍不同。學業水平考試幾乎包括高中課程方案中規定的所有科目，而統一高考中的科目在過去主要是3+X，在未來將是語、數、外3科。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統一高考的科目都明顯少于高中課程方案中的科目。也就是說，統一高考并不能全面地、綜合地、完整地反映學生的知識和能力水平。

3.社會影響不同。由于統一高考是一種高利害考試，學業水平考試是一種低利害考試，因而統一高考對社會、學校、學生和家長的影響力遠遠大于學業水平考試。也就是說，社會、學校、學生和家長更加重視統一高考，而比較輕視學業水平考試。

4.質量指標要求和計分方式不同。學業水平考試一般采用等級計分，對難度和區分度要求較低。而高考一般采用原始計分或標準計分，且對難度和區分度要求較高。

兩種考試雖然是性質不同的兩種評價，但兩者都是教育評價，都是對學生的評價。所以，兩種考試必然有其相同之處。兩種考試的相同之處有：

1.評價對象相同。兩種考試的測試對象基本上都是參加高考的高中應屆畢業生（當然也會有極少量的社會成員）。兩種考試是以不同的時間，不同的試題測評相同的對象。

2.所測評的素質特性基本相同。二者都是對考生掌握學科知識和運用知識解決問題能力的測評。盡管所考學科內容不同，但都是對知識和技能的測試，或學術素質的測評，而不是對學生非學術素質的測評。

3.測評手段基本相同。兩種考試都主要采用閉卷的紙筆測驗（極少數特殊科目除外）。

（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和統一高考的關系

從上述兩種考試的異同分析可以看出，兩者的測評對象和測評特質是相同的，這就說明兩者之間是有關系或聯系的。同時，兩種考試又有明顯的差異，特別是考試目的、功能和科目范圍不同。這種既有聯系又有區別的關系，就是一種互補關系。只有兩者結合，對學生的知識能力素質測評才更加全面、準確，內容效度更高。

學業水平考試和統一高考的邏輯上的互補關系，為實踐上把學業水平考試成績計入高考總分和提供給高校作為錄取的依據提供了理論基礎或理論注釋。統一高考對考生測評的不全面性，恰好可以用學業水平考試加以彌補。

二、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作為高校招生錄取依據的合理性

國務院的《意見》指出：“綜合素質評價主要反映學生德智體美全面發展情況，是學生畢業和升學的重要參考。”教育部的配套文件也指出：綜合素質評價“有利于促進評價方式改革，轉變以考試成績為唯一標準評價學生的做法，為高校招生錄取提供重要參考?！备咝Ｒ安扇〖w評議等方式做出客觀評價，作為招生錄取的參考?！?/p>

如果說以前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和高校招生是軟掛鉤、虛掛鉤的話，那么在未來貫徹國務院和教育部意見的實踐中，兩者將會硬掛鉤。把學生綜合素質評價作為高校招生的重要參考的理論合理性也就值得探討。

長期以來，統一高考成績幾乎是高校招生錄取的唯一依據。因此，要從理論上分析綜合素質評價和高校招生的關系，必須先從分析綜合素質評價與統一高考的關系入手。

（一）綜合素質評價與高考的比較

分析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與高考的差異，對于正確理解和處理兩者關系是十分必要的。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和統一高考的差異主要表現在〔1〕：

1.評價目的不同：綜合素質評價是發展性評價，以促進學生發展為目的的；高考是選拔性考試，是以甄別和選拔為根本目的的。中學生的綜合素質評價是在整個學段學習期間持續進行的評價，是一種過程性評價；而高考是一次性評價，是結果性評價。

2.評價主體不同：綜合素質評價是多元主體評價；而高考是一元主體評價。由于綜合素質的復雜性，對學生綜合素質評價的主體是多元的，多方面的。一般包括學生、同學、任課教師、班主任和家長、學校等。綜合素質評價也是一種內部評價。而高考中的評價主體是一元的，是社會一元主體。高考是一種外部社會評價。

3.評價性質不同：綜合素質評價是質性評價；高考是量化評價。綜合素質評價是一種質性評價，注重通過觀察、調查、建立成長記錄袋等方式收集評價資料，評價資料主要是語言描述的，評價結論是定性判斷的。而高考則是一種典型的量化評價。高考是一種標準化考試，運用測驗工具對考生對知識的掌握及運用情況進行賦分。

4.評價內容不同：綜合素質評價的內容相對全面，側重非學術素質評價；高考評價的內容比較單一，側重于知識和能力的學術素質評價。

5.評價結果性狀不同：綜合素質評價結果是主觀的、低區分度的；高考的評價結果是客觀的、高區分度的。

6.評價信息反饋不同：綜合素質評價的反饋信息是多次的、豐富的、及時的；高考的反饋信息是一次性的、簡約、滯后的。

（二）綜合素質評價與高考的關系

從對綜合素質評價和高考的比較分析中可以看出：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與統一高考之間的關系也是一種相互補充關系。我們說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和高考之間是一種相互補充關系，其邏輯支撐點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兩者的評價對象是同一的；二是兩種評價是有差異的，且都具有明顯的片面性。

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和統一高考都是對中學生的評價，兩者的評價對象是一致的。這就為理解兩種評價的相互補充關系提供了邏輯前提。正因為綜合素質評價和統一高考的評價對象的同一性，使得理解二者的相互關系具有了客觀的邏輯基礎。也就是說，兩種評價就其評價對象來說，是同一類評價，都是對中學生的評價。正是中學生這個評價對象，使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和高考有了關系，把兩者聯系在一起。

評價對象的同一性，只能說明兩種評價存有關系，而互補性則取決于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和高考的差異性。綜合素質評價和高考雖然都是對中學生的評價，但兩種評價有具有很大的差異性，如前所述，主要表現在：評價目的不同，評價主體不同，評價性質不同，評價內容不同等。正因為兩種評價的多方面的不同，使得每一種評價對中學生來說都是片面的，不完整的。從素質教育視角來看，每種評價的內容效度都是低效度的。只有兩種評價相互補充，才能提高評價的內容效度。

綜合素質評價與統一高考的這種互補關系，是在實踐層面把綜合素質評價結果，作為高校招生錄取重要參考的邏輯前提或理論基礎。

三、對基于統一高考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參考綜合素質評價的多元錄取機制的技術合理性分析

對把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和綜合素質評價作為高校招生錄取的重要依據的合理性分析是一種價值理性訴求。價值理性的實現，離不開技術理性的支撐。因此，對于構建基于統一高考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參考綜合素質評價的多元錄取機制的技術理性探索，就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關于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計入高校招生錄取總成績的技術合理性分析

過去學業水平考試成績是以等級形式載入學生的高考檔案供高校招錄時參考，但在實踐中幾乎沒起什么作用。國務院的《意見》在啟動高考綜合改革試點部分明確地提出：“增強高考與高中學習的關聯度，考生總成績由統一高考的語文、數學、外語3個科目成績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3個科目成績組成?！边@就標志著，在未來的高考改革中，學業考試成績將與高考成績硬掛鉤。

但如何將學業水平考試成績計入高考總成績，這個技術問題有必要進行理性反思。教育部的配套意見指出：“計入高校招生錄取總成績的學業水平考試3個科目成績以等級呈現，其他科目一般以‘合格、不合格’呈現。”“原則上各?。▍^、市）各等級人數所占比例依次為：A等級15%，B等級30%，C等級30%，D、E等級共25%?！?/p>

教育部的意見只是提出了原則要求，那么在實踐上如何具體操作呢？作為高考改革試點省市，上海的做法是：普通高中學業水平等級性考試成績在計入高考總分時，由五等細化為A+、A、B+、B、B-、C+、C、C-、D+、D、E共11級，分別占5%、10%、10%、10%、10%、10%、10%、10%、10%、10%、5%。其中，A+為滿分70分，E計40分。相鄰兩級之間的分差均為3分。浙江的高考改革方案則規定：“選考科目按等級賦分，每門滿分100分，以高中學考成績合格為賦分前提，根據事先公布的比例確定等級，每個等級分差為3分，起點賦分40分。”兩地都對計入高考成績的學業考試成績使用了等級劃分，上海有11個等級，浙江則有21個等級。由于等級細化的程度不同，浙江的區分度要明顯高于上海。

從方案看，兩地最終都會按每個等級分差為3分把等級折算成分數即“等級分”。它既不同于原始分數，也不同于標準分數。而且它還超越了原來的等級。把選考三科成績劃分成相同等級數、相同級差、相同滿分值，這就把不同科目等值化了，使得“使不同科目的分數具有相對可比性”。這是兩個方案最值得肯定的地方。

反思兩地的計分方法，至少存在兩個方面的不足：一是與原始分相比，極大地降低了區分度；二是對許多考生不公平。

1.等級分與原始分相比，區分度大為降低。當原始分的滿分值為100分時，其區分點大約有80個或70個。而轉換成等級分后，其區分點就只有11個或21個。按照級差3分粗略估算，等級分的區分度只有原始分的三分之一。應當注意的是，計入高考成績的三科學業水平考試科目，已經不是純粹的學業水平考試，它一經學生選定，就已經成為“準高考科目”。其區分度對于考生和高等學校都是很重要的。較高的區分度能夠較好地發揮選考科目在高校招錄中的作用。

2.等級分的計分方式對許多考生不公平。這種等級分把原始分不同的學生歸為一類，給予相同的等級分，顯然對許多學生是不公平的。例如：86，85，80三個分數，如果86劃入B+，而85和80劃入B-，這對于得85分的學生公平嗎？如果得85分的學生再努力一下，多得1分，在等級分中就會多得3分，這反倒會使學生更加分分計較。

為了提高選考科目的區分度，消除等級分對多數學生的不公平，同時又能保證不同的選考科目等值可比，在把選考科目成績計入考生總分時應當采用標準T分數。即采用平均分為50，標準差為10的標準分數。這樣，三門選考科目的平均分都是50分，解決了三個選考科目的等值問題，使其具有可比性。同時，T分數是原始分數的線性轉換，不同的原始分數的T分數是不同的，不會把不同的原始分數轉換成相同的T分數，這就消除了等級分數對多數學生的不公平。另外，T分數的區分度和原始分數的區分度是一致的，明顯高于等級分。

（二）對綜合素質評價計入高校招錄總成績的技術合理性分析

浙江高考改革方案在“三位一體”招生中，要求“高校依據考生統一高考、高中學考和綜合素質評價成績按比例合成綜合成績，擇優錄取。”“高校確定報考條件、綜合素質測試內容和實施辦法、綜合成績合成比例、錄取規則等，在招生章程中公布?！?/p>

《上海市深化高等學?？荚囌猩C合改革實施方案》規定“綜合素質評價是學生畢業和升學的重要參考?！薄?017年起，推動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信息在自主招生等環節中開始使用。高等學校應提前公布具體使用辦法，使用情況必須規范、公開?！?/p>

從兩地的高考方案中可以看出，綜合素質評價的結果如何計入學生的總成績中，在高校招收錄取中如何運用，其具體操作的方法技術就交由高校來解決。教育部的意見也要求“高中學校要將學生綜合素質檔案提供給高校招生使用。高等學校在招生時要根據學校辦學特色和人才培養要求，制定科學規范的綜合素質評價體系和辦法，組織教師等專業人員對檔案材料進行研究分析，采取集體評議等方式做出客觀評價，作為招生錄取的參考?！?/p>

從目前公開的信息看，尚未發現有高校公布對高中綜合素質評價使用辦法。由過去幾年的實踐看，綜合素質評價與高校招生僅僅是一種軟掛鉤，而沒有硬掛鉤。如果此次大部分高校出臺的辦法不科學、不合理，使得綜合素質評價在高校招錄中基本不起作用，那么此次高等學校招生改革就不能算是成功。

國務院的《意見》指出：“綜合素質評價主要反映學生德智體美全面發展情況，是學生畢業和升學的重要參考?！比绻咕C合素質評價真正成為高校招錄的“重要參考”，在高中保證提供的學生檔案真實完整的條件下，在技術層面高校應當：一是明確規定綜合素質評價在合成成績中的比重。只有綜合素質評價在合成成績中有了明確規定，才能實現綜合素質評價與高校招生的硬掛鉤，才能使高校招生發揮積極導向，才有利于中學實施素質教育。二是制定基本素質和專業特色素質兩個一級評價指標。這樣既有利于促進學生的全面發展，又有利于選拔適合專業發展的學生。三是在綜合素質評價中使用“等級分”。因為綜合素質評價檔案材料主要是質性描述，對其進行評定具有較大的模糊性和相對性，因此，采用等級分比較適宜。具體評定時每個二級指標可劃分為三個等級或五個等級，每個等級以一定的分數表示，最后求出等級分。假如設計了8個二級指標，采用五級計分，每個二級指標的等級分可以分別設定為2，4，6，8，10。這樣，學生的綜合素質評價的最高等級分為80分，最低等級分為16分。各個指標等級分的設定，取決于高校對評價滿分的規定和指標數目的多少。對綜合素質評價使用等級分，既有較高的區分度，也便于與統一高考成績和選考學業水平成績合并成總成績。（評價指標的設定與評價的公正性問題需另當討論）

〔1〕南紀穩.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與高考高招的關系研究〔J〕.教育與考試，2013（4）.

（責任編輯：王偉宜）

南紀穩，男，陜西大荔人，陜西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課程與教學論、教師教育、教育測量與評價（西安710062）

本文為陜西省教育科學規劃課題“陜西省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現狀問題及對策研究”（項目編號：SGH12258）；陜西師范大學重點教學改革研究項目“高校招生考試制度研究”（項目編號：ZDXMSYQ013）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