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韓國民粹主義產生的原因

[摘 要]民粹主義是以維護民眾整體的利益為名，而又被少數政治精英操縱的一種激進的政治運動。民粹主義在韓國非常盛行，它總是在面對危機時產生，與暴力運動聯系在一起，并且充斥著政黨的身影。在韓國由威權政治向民主政治的轉型時期，有著促進民粹主義產生的因素。并且，韓國的情境問題，也就是韓國的社會歷史和現實背景，例如韓朝關系、韓美關系等，都是韓國民粹主義持續存在的重要原因。

[關鍵詞]民粹主義；民主轉型；情境問題

[中圖分類號]K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4）11 — 0050 — 02

[收稿日期]2014 — 09 — 20

[作者簡介]續斗（1988—），男，山東臨沂人。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東亞威權政治研究。

一、民粹主義的含義

19世紀70年代的俄國，“有一批先進的具有革命情緒的知識分子，特別是青年學生，為了發動農民反對沙皇專制制度的革命，紛紛到民間去，到農村去，民粹派這個稱呼就是這樣得來的”。〔1〕民粹主義又被稱為“平民主義”或“民眾主義”，他反對政治精英主義，體現的是對民眾這個整體的關注。保羅塔格特認為，民粹主義是“一個棘手的難以捉摸的概念，缺乏使之更為具體明確的特征，其本性上的特點便是易變性”。〔2〕民粹主義既是一種政治思潮，又是一種社會運動，還是一種政治策略。在不同的情境中，民粹主義的表現形式也不同。因此，本文認為民粹主義是在民主政治的發展過程中，當面對危機時，政治精英為了謀求和穩固自身的利益，而繞過體制，直接訴諸民眾，以維護民眾整體的利益為名，而又被少數政治精英操縱的一種激進的政治運動。

二、韓國民粹主義的基本特征

（一）民粹主義的暴力傾向

民粹主義運動是一種激進的政治運動，它是階級斗爭以大眾民主的形式表現出來，源于被統治者對統治者的反抗。民粹主義具有反抗性，對民眾推崇，并且倡導直接行動。在韓國，民粹主義總是與暴力運動聯系在一起。在初期，青年學生是暴力運動的主力。當執政者倒行逆施，阻礙民主化的車輪前進時，接受過先進教育的青年學生就會團結起來，發動聲勢巨大的抗議示威運動。隨著政治經濟的發展，政府的政策越來越能影響普通民眾的利益之后。工人階級和部分的知識分子，還有宗教界、文化界、商業界等部分上層階級也參與進來，使得韓國在社會轉型中的暴力抗議示威活動比處于同時期的其它國家多的多。以1980年五月的光州事件為例。當時全斗煥通過軍事政變上臺，并且逮捕了金大中等民主派的領袖。為了民主，光州人民發動了民主化運動，最后演變為暴力沖突，遭到了全斗煥的血腥鎮壓。雖然運動失敗了，但是它的作用是巨大的，為韓國走向民主打開了缺口。當面對危機時，民粹主義運動會發揮不可思議的力量。

民粹主義運動在韓國的暴力傾向是與韓國的政治控制極為嚴格相關的。民粹主義認為民眾的力量是巨大的，倡導直接民主。在強力的政治控制下，為了滿足自身需要、維護自身利益的民眾只能進行暴力運動。而且在韓國人的精神特質中，他們是易怒的，不安全感很強的，島國心理嚴重的。這些都使得韓國的民粹主義總是與暴力聯系在一起。

（二）民粹主義的政黨性

民粹主義具有明顯的矛盾性，是一種具有反精英特征的精英思想。在實際的操作中，由于民粹主義缺乏實質和核心的價值觀，具有局限性，往往會導致個人政治的出現，從而違背了它維護民眾利益，體現其合法性的初衷。在韓國，民粹主義運動具有政黨性。

韓國的政黨政治具有易變性，非制度性和不民主化運作的特征。韓國政黨的建立是精英主義的，他一開始就是自上而下，在少數特定人群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此外，在韓國，黨首在黨內享有絕對的權威，個人政黨傾向明顯。而且，執政黨與反對黨之間總是處于對立的狀態，合作與妥協是困難的。個人魅力型的領導，以及反對黨與執政黨的對立，使得民粹主義有了用武之地。

在混亂與危機時，民眾更傾向于具有權威的政治領袖。希特勒說，“群眾就像女人，寧愿屈從堅強的男人，而不愿統治懦弱的男人。”〔3〕在政黨的對抗中，誰掌握了民眾，誰就具有了合法性。因此，精英主義的政黨都會宣稱自己是代表人民利益的。但是，事實上卻一次次的利用民眾的沖動與熱情來為政黨（精英的政黨）謀利。

三、民主轉型催生民粹主義

1948年8月5日，大韓民國成立，頒布了《大韓民國憲法》。從此，韓國開始了向民主制度轉型的歷史。

首先，對一個從來沒有實行過民主的國家來說，它走向真正民主的歷程免不了充滿坎坷。正是這些坎坷，孕育出了韓國的民粹主義。當一種全新的政治制度建立在一個陌生的落后的環境中時。新的路徑和舊的路徑必然會產生激烈的對抗。在對抗中，力量弱小的一方，為了贏得勝利，會發動民眾運動。在獲得合法性的同時，也是一個有力的攻擊武器。面對危機和混亂的政治環境時，更容易產生民粹主義。民粹主義是一個國家由威權政治轉變為民主政治時出現的普遍現象。在向民主轉型的過程中，新舊勢力和新舊路徑會產生激烈的碰撞。整個國家的政治都會處在混亂之中。越混亂，各種矛盾就越激烈，他們的目標都是為了獲得政權。然而，人民的普遍支持是他們獲得合法性的源泉。因此，反對派的政治勢力會發動民粹主義，動員廣大人民群眾來為他們的上臺服務。

其次，政黨政治的發展水平是現代民主政治的重要標桿。韓國歷史上就存在著激烈的黨爭，今日韓國的黨爭仍然殘存著歷史上黨爭中的惡習。在韓國，政黨政治發展非常緩慢，黨爭不斷。在民主轉型的過程中，由于先進的制度與落后的傳統的沖突，以及政治領袖個人素養的問題，惡性黨爭不斷。在政黨競爭中，由于當權者往往會實行極權統治，強力的控制國家，反對黨對執政黨的沖擊是微弱的。然而，由于民主轉型的道路和走向現代化的道路中充斥著混亂與秩序的缺失，各種社會矛盾的出現，民眾常常會對自己所處的政治、經濟、文化和自身的狀態不滿。反對黨正是利用了民眾的這種怨恨情緒，加以煽動和誘導，發動民粹主義運動，用以挑戰執政黨的地位。在韓國激烈的黨爭中，民粹主義成為政治精英進行爭斗的工具。這正是政黨政治不成熟的表現，而這種政黨政治的不成熟又是民主轉型中的必然。

社會轉型期必然會產生民粹主義，不適應與脫節，民眾因為現實的不滿而對政府產生了怨恨情緒。政治改革的不徹底，民主政治發展的不充分，政黨發展的不成熟，使得韓國的民粹主義將長期存在。

四、情境問題加劇民粹主義

“情境問題”，是指韓國特殊的歷史背景和社會環境，是韓國的“國情”。

（一）韓朝關系

由于二戰后美蘇的對抗，造成了朝鮮半島南北的分裂，于1948年先后成立大韓民國和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朝韓之間沒有國界，只有一條北緯38度附近的軍事分界線。朝韓之間在國際法上仍然處于戰爭狀態，因為在朝鮮戰爭結束后沒有簽訂相關的結束戰爭的條約，而只有一個停戰協定。也就是南北之間只是停戰的狀態，而不是結束戰爭的狀態。

對一個國家來說，生存與發展是最重要的，國家安全是第一位的。韓國的國情是南北之間長期對抗，戰爭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發，也就是隨時都會爆發戰爭。韓國的民眾一直就生活在這樣的陰影之下。近年來朝核問題越來越嚴重，朝鮮已經擁有了核武器，在核力量不對等的情況下，韓國面臨著更大的威脅。在這種環境中生存的人們是非常敏感的，他們的神經時常處于緊張的狀態。因此他們更渴望，更會去努力的保持韓國的政治經濟的穩定。人們更傾向于魅力型政治領袖，他們對領袖力量的信任要遠遠超過對政黨的信任。魅力型領袖為了謀取或保持自己的權力往往會采用民粹主義。因為，韓國早已建立起了形式上的民主框架，政治領袖要想達到自己的目的會受到體制的制約。政治領袖便會繞過體制，直接訴諸民眾，希望從民眾那里得到支持，從而獲得合法性。而韓國的歷任總統大部分都是極具魅力的，同樣也大多是極權的，像李承晚、樸正熙、金大中等。在朝鮮戰爭中，李承晚正是靠著他強硬的對朝政策得到了民眾的支持，雖然當時的政權是非民主的，也得到了民眾的擁護。

在韓國的每一個角落，從青瓦臺到鄉間的村舍，都充斥著南北對峙的影響。民眾渴望安全與穩定，在這種長期存在的壓力下，容易滋生民粹主義。民粹主義總是在面臨危機時產生的，而韓國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朝鮮的安全威脅。

（二）韓美關系

韓美關系一直是韓國對外關系的基軸。從1949年韓美建交開始，韓國就緊跟美國的腳步。兩國不僅簽訂了軍事同盟條約，而且在政治經濟上也聯系密切。在半島安全的問題上，韓國一直依賴于美國。美國對于韓國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宗教、價值觀和意識形態等都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

美國在韓國民主實驗的失敗，也使得美國認識到，民主超前并不符合韓國的國情，被威權所替代是積極的。很多國家均是進兩步，退一步，有逆流是可以理解的。一項比較研究得出這樣的結論：“在窮國當中，權威主義政體提高了經濟發展率，而民主政體則確實像是有礙于發展的一種奢侈品。”〔4〕這也是美國默許樸正熙軍人政權存在的原因。一方面，韓國威權政權的存在是以美國的默許為前提的。但是，隨著經濟和社會的發展，威權政權的政體與民眾民主素養和意識的提高之間的矛盾會越來越激烈。當民眾意識到，寧愿不要經濟發展，也要政治自由時，民粹主義便產生了。另一方面，這并不否認美國對韓國民主運動的支持。民粹主義運動，在一定程度上是進步的，民主的，是符合美國對韓國的政治期望的。因為，美國一直標榜自己是民主、自由和正義的榜樣。因此，美國會支持韓國的民粹主義運動。當韓國執政者對民粹主義運動打壓過度時，美國會適時的出面來給韓國施加壓力。這在客觀上給韓國民粹主義運動提供了強大支持。政治領袖發動的民眾運動往往會得到美國的支持，這也是美國對韓國施加影響，控制韓國的手段之一。美國在一定時期內對韓國威權政權的默許，以及對民主運動的支持，客觀上間接的促進了韓國民粹主義的發展。

五、小結

民粹主義是一種整體主義，它不同于西方的“個人主義”，它強調的不是單個的個人，而是民眾這個整體。它既反對政治制度，又依賴于政治制度，因而身處于制度困境，具有自我的局限性。民粹主義總是在國家面臨危機時產生，具有短暫性、不穩定性和易變性。〔5〕雖然韓國現在名義上實行的是民主政治，但是仍然存在部分威權政治殘余。韓國走向真正民主政治的道路還很漫長。在這個過程中，政治改革的不徹底，政黨政治的不成熟，朝鮮的威脅，以及美國的影響，都將成為民粹主義存在的土壤。民粹主義具有短暫性和不穩定性，它是特定歷史時期，特定環境下的產物。辯證的認識民粹主義這一歷史現象，對于我們更好的了解韓國的政治發展具有重大意義。

〔參 考 文 獻〕

〔1〕波斯別諾夫，彭卓吾.蘇聯共產黨歷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12.

〔2〕保羅·塔格特.民粹主義〔M〕.袁明旭，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2.

〔3〕林紅.民粹主義〔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63.

〔4〕亨廷頓，等.現代化：理論與歷史經驗的再探討〔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343.

〔5〕保羅·塔格特.民粹主義〔M〕.袁明旭，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2.〔責任編輯：陳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