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巖 陳仲萍
義務教育階段公辦與打工子弟學校教育補習狀況研究*
——基于教育公平的視角
●吳巖 陳仲萍
對于城市中許多中學生來說,參加各種各樣的課外補習班已成為司空見慣的事。為了從教育公平的視角尋找學生參加課外補習的原因,了解教育補習在教育公平中扮演的角色、公辦學校與打工子弟學校不同的教育資源現狀、家庭教育資源情況與課外補習教育的相關關系,選取了廣州市某區初中公辦學校2所、民辦2類共4所學校的中學生為調查研究對象,采用問卷調查與個案訪談相結合的方法,調查分析了廣州市中學生參加課外補習現狀和原因。研究發現:在補習費用年支出、教輔資料年支出、家庭藏書量、專業補習機構選擇等反映學生家庭背景的因素以教育補習的方式影響了教育公平。教育補習具有明顯補習效果,教育補習的存在從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現存教育的不公平與不均衡。
教育公平;教育補習;打工子弟學校
對許多學生來說,放學鈴聲并不意味著一天課堂學習的結束,而是補習教育的開始。這種情況對于廣州市乃至全國中小學生來說,已是習以為常。教育補習(PrivateSupplementaryTutoring)是指除正規學校教育外,學生在主流學校教育之外參加的培優補差活動,是學生家庭購買的額外的教育服務形式,包括聘請家庭教師為子女授課或送子女到補習班就讀等,其補習內容基本上類似于學校課程,故而也被稱為“影子教育(ShadowEducation)”。馬克·貝磊(2007)認為,這個比喻從很多方面來講都是很貼切的:第一,補習教育僅僅因為主流教育的存在而存在;第二,當主流教育系統的規模及狀態改變時,補習教育的規模與狀態也隨之改變;第三,幾乎在所有的社會中,社會公眾的注意力更多地關注于主流教育系統而非它的影子;第四,影子系統的特征不如主流系統明顯。影子的作用,就像一個日晷投射的影子可以告訴觀察者時間的流逝一樣,教育系統中的影子能夠告訴研究者社會的變化。[1]
本研究選擇公辦學校和打工子弟學校進行比較研究,采用問卷調查法和個案訪談法,應用SPSS19.0進行調查問卷數據處理和分析。其目的是在調查公辦學校與打工子弟學校不同的教育資源和家庭教育資源現狀的基礎上,從教育公平和均衡的視角尋找學生參加課外補習的原因,了解教育補習在教育公平中所扮演的角色,揭示家庭教育資源情況與課外教育補習的相關關系。在設計問卷的基礎上,選擇2間公辦學校和2間打工子弟學校為問卷調查學校。兩間公辦學校都是以電腦排位主要招生方式的普通中學。這樣選擇的目的是為了比較公辦學校與打工子弟學校之間學生的家庭資源與學校資源的差異。調查對象選擇初中二年級的學生。在4間學校中選擇初中二年級的學生為具體調查對象,主要是考慮到初二學生離中考還有一年時間,更能夠反應教育補習最常態的情況。本次調查共發放423份問卷,回收有效問卷410份。其中公辦學校共190份,民辦學校共220份。公辦學校用代碼A、B、表示,民辦學校用X、Y來表示。為驗證調查問卷,本研究還隨機訪談了8位公辦學校的學生家長和8位學生,8位打工子弟學校的學生家長和8位學生,并選取了4間學校在統一的區一級考試中的數學成績進行比對。
(一)學生參加補習的廣度
由表1可見,學生參加補習的比例高。無論是公辦的還是打工子弟學校的學生參加課外補習的人數均超過70%。其中,公辦A、B兩校參加課外補習的學生占年級總學生數的比例分別是73.9%、69.2%;民辦X、Y校參加課外補習的學生占年級總學生數的比例分別是67.7%、72.2%。這個結果與國內其他研究者結果相似。①其次,打工子弟學校的學生參加教育補習的比例平均達到70.8%,略高于公辦學校。

表1 學生參加課外補習情況(單位:人)
(二)學生參加補習的原因
由表2所示,給出的四個調查選項“長輩們逼迫”、“查漏補缺”、“提高成績”、“考個好學校”的統計顯示:四所學校平均“提高學習成績”占38.3%、“查漏補缺”占29.9%、“考個好學校”占23.2%、“長輩們逼迫”占8.6%。其中,公辦學校A、B平均為“提高學習成績”占38.2%、“查漏補缺”占30.5%、“考個好學校”占22.4%、“長輩們逼迫”占8.6%;民辦學校X和Y“提高學習成績”占39.1%、“查漏補缺”占23.9%、“考個好學校”占31.5%、“長輩們逼迫”占5.4%。可見,廣州市無論是公辦學校還是打工子弟學校的孩子參加教育補習都是自愿的,主要原因是為了提高學習成績和查漏補缺。

表2 學生參與課外輔導或補習的原因
(三)學生參加教育補習的主要課程
由表3顯示,四所學校數學、英語、語文、物理、化學和其他參加補習的平均比例分別是32.5%、24.2%、15.58%、17.6%、7.8%、2.0%,其中,數學、英語、語文公辦學校分別為32.3%、21.6%、13.3%,打工子弟學校分別為33.1%、31.8%、22.8%。可見,學生參加教育補習主要補習的科目依次是數學、英語、語文、物理、化學和其他。(表3)。

表3 學生參與課外補習或輔導的主要科目
總之,廣州市無論公辦學校還是打工子弟學校學校的學生參加補習的主要科目均為數學、英語和語文,數學為補習科目之最。究其原因,如果數學成績不理想,它會對整體成績影響很大。
(四)學生參加補習的主要形式
由表4顯示,四所學校的學生均選擇“輔導教育機構”作為參加補習的主要形式。學生參加教育補習主要形式依次是輔導教育機構、私人家教、學校教師課外輔導和其他形式。在這點上,公辦學校與打工子弟學校沒有差別。
打工子弟的學生選擇“輔導教育機構”的明顯高于公辦學校學生,公辦學校學生選擇“私人家教”的比例高于民辦學校。

表4 學生參與課外補習或輔導的主要形式
值得注意的是,公辦學校和打工子弟學校中“學校教師課外輔導”的比例為15.7%,其中公辦學校中“學校教師課外輔導”的比例為16.2%,民辦學校中“學校教師課外輔導”的比例為14.3%。雖然這個比例在學生的補習類型中不是最主要的,但如果擔任孩子教學的教師給自己的學生擔任有償的教育補習,這對于班級中其他的同學是不公平的。這影響了教育機會的公平與教育資源的公平。馬克·貝磊也認為任課教師輔導自己所教的學生將影響教育公平。
對于這個結果,我們采訪了8位公辦學校的家長,8位打工子弟學校的學生的家長。8位公辦學校的家庭中有6個家庭選擇讓學生到專門的教育輔導機構參加補習,他們認為教育輔導機構更專業,更有針對性(雖然他們自己都具有本科以上的學歷,他們認為自己一沒有時間,二輔導不了,自己所學知識已忘記)。同時,訪談中發現這些家長們更愿意讓學生的任課教師來進行輔導,認為任課老師了解學生,在輔導上更有針對性,沒有選擇的原因是學校禁止或者大部分老師因為工作任務繁重,不愿意花時間輔導自己任教班級的學生。8位民辦學校的家庭中有4位選擇專門的教育輔導機構。他們認為專業輔導機構的費用還可以接受,輔導機構更專業更有針對性。有3個家庭選擇了讓學生的任課教師或請私人家教。在采訪的16位家長中,只有1位家長表示偶然指導一下孩子的學習。
(五)學生對補習效果的評價
表5學生課外補習的效果調查顯示,四所學校的學生認為課外補習“效果明顯”、“效果不明顯”、“沒有效果”平均比例分別是47.0%、41.0%、12.0%。可見,參與課外補習的學生,47%的學生認為課外補習有明顯效果。
打工子弟學校中學生認為課外補習“效果明顯”的比例是61.5%,遠高于公辦學校。

表5 學生課外補習的效果
(六)學生參加教育補習的性別結構
由表6學生參加教育補習男女比例可以看出,公辦與打工子弟學校中女生參加課外補習的比例均高于男生。(在調查研究時以自然班為單位,男女比例基本相等)這與MarkBray的研究結果并不相同,Mark Bray認為在亞洲某些地區更重視男孩的補習教育。[2]
(七)家庭每月課外補習的費用支出
由表7可以看出,家庭每月補習的平均支出呈現以下特點:就讀于打工子弟學校的學生平均每月的補習支出略高于公辦學校學生;但是,由于打工子弟學校的學生家庭收入低于就讀于公辦學校的學生,打工子弟學校的學生在教育補習的家庭經濟負擔上比公辦學校的學生要重。

表6 教育補習的男女比例

表7 家庭每月課外補習支出
為了進一步了解學生在教育補習上的細節與真實性,訪談了8位民辦學校的學生家長。他們中有5個家庭月收入在5000元左右,子女課外補習的費用在700-900元之間。他們認為課外補習的確增加了他們的經濟負擔,但是他們非常愿意支付。有一位家長這樣說:“我們的孩子上的是民辦學校,本來就差,現在人人都參加各種補習班,我們的孩子再不補習就沒有辦法與那些(指公辦學校)孩子比了”;“沒有辦法,這個錢還是愿意花的,為了孩子”。我們也采訪了8位公辦學校的學生家長,他們中有4個家庭的平均月收入在16000元左右,家長有著良好的職業,他們認為孩子教育補習費用在家庭支出占的比例不大,完全可以接受。我們也嘗試問“如果孩子的教育補習費用占到家庭支出的五分之一的情況下,是不是還愿意接受教育補習?”接受我們訪談的8位家長全部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為了孩子,愿意的,只要孩子的成績能夠提高”。
課外教育補習對提高學生學業成績是有效果的。有學者利用土耳其高考數據對12萬樣本的考試成績及其背景信息進行了分析,研究發現,在土耳其大學入學考試這種強篩選的考試中,教育補習明顯地改變了學生的成績和入學機會的分布,只是對理工科學生的語文成績沒有明顯的作用。[2]既然教育補習對學生的學業成績提高是有效果的,那么那些在經濟上處于優勢家庭的孩子通過教育補習獲得優質高中乃至優質大學教育的可能性更大。
從教育公平的視角來說,教育補習的存在是義務教育階段普遍存在的不爭事實,已對主流教育造成了一定影響。采用明令禁止的方式顯然是不合適的。作為守夜人的政府可以有針對性地進行扶弱,將打工者子女等流動人口的教育納入城市公共教育之中,為長期居住于城市的外來務工人員的子女提供與本市戶籍人口相同的義務教育,使外來務工人員的子女能夠進入城市的公立學校就讀。在教育公平與教育均衡問題上,世界各國都在用立法的形式促進教育公平與均衡。美國二十一世紀的主要教育法案《不讓一個孩子落后》就是通過提高學校教育、教學質量,弱勢群體的教育補償政策,重新分配社會資源、個人資本,最大限度地關注少數民族學生、移民學生及殘疾學生,從而實現教育公平與均衡。英國也通過《追求卓越的學校》(1997)《學習成功》(1999)《學校:實現成功》(2001)《每個孩子都重要:為了孩子的變化》等政策文本關注女性的學業成績、關注來自于不利家庭包括低收入家庭與移民家庭的子女的學業成績及殘疾孩子的學業成績與學習結果。我國由于多年來城鄉二元的戶籍結構、城鄉經濟結構的差異,人為地造成了教育公平上的城鄉不平等。
通過教育補習狀況的調查,我們發現打工子弟學校的學生比公辦學校的學生更依賴課外補習教育和教育補習機構。所以,加強打工子弟學校的師資力量成為減少學生家庭背景的影響,促進教育公平的主要途徑。據調查,在廣東珠江三角地區打工子弟學校生師比例高于公辦學校,教師人均課程量過多;教師的職稱結構上以初級為主,教師群體流動性大,不穩定;工資福利保障不足;教師缺乏組織歸屬感與職業發展的途徑。[3]要改變這種狀況,政府教育管理部門要把打工子弟學校納入公共教育的系統管理之中。提高打工子弟學校教師的聘任要求,并提高教師的工資待遇。通過激勵機制促進公辦學校的名校長與名教師到打工子弟學校任職任教。在具體的措施上可以參考英國的學校聯盟計劃,采取薄弱學校與優質學校結對方式,給那些愿意與打工子弟學校結對的學校更多資金的支持,提高他們提高薄弱學校的積極性。將公辦學校教師培訓計劃惠及民辦或打工弟子學校,讓打工子弟學校的教師們具有職業發展的途徑。
注釋:
①唐靜麗對武漢、深圳的調查結果顯示,小學生參加教育補習的比例為71.1%(唐靜麗.城市義務教育階段學生參加課外補習幾率的影響因素分析——基于武漢、深圳的調查[D]華中師范大學,2009.)薛海平、丁小浩的研究結果是中國城鎮學生參加教育補習的比例是73.18%(薛海平、丁小浩.中國城鎮學生教育補習研究[J].教育研究,2009,(1)39-48).
[1]MarkBray.Confrontingtheshadoweducationsystem∶What governmentpoliciesforwhatprivatetutoring?[M]Paris∶International InstituteforEducationalPlanning.2009.13.
[2]彭湃.城市義務教育階段課外補習研究——基于湖北武漢市H區的抽樣調查[J].課程與教學管理,2008(4)22.
[3]張興杰,游艷玲.農民工子弟學校教師現狀與管理對策研究——基于廣東省珠三角地區的調查分析[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9(3).
(責任編輯:張斌)
*本文系2011年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一般項目:“城鎮學生義務教育階段教育補習實證研究——以廣州為例”(項目號:11JYA880118)階段性成果之一。
吳巖/廣東外語外貿大學英語教育學院,副院長、副教授、教育學博士陳仲萍/廣東東莞市石龍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