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政治形勢與進步力量的作用

馬西莫?達萊馬

在經歷二戰浩劫后，歐洲之父們勾畫了心目中的歐洲藍圖，這些歐洲早期規劃者包括法國人、德國人、意大利人和比利時人，他們之間曾經作為敵對方進行了一場極為殘酷的戰爭。然而，戰爭結束后，他們共同設計偉大愿景，攜手構筑美好夢想：以和平與合作化解戰爭與沖突。戰后歐洲的發展既吸取了過去悲慘經歷的教訓，也療慰了傷痕累累的歐洲大陸。鑒于此，歐洲人決定逐步將國家邊界抹掉，建立一個人員、商品和思想自由流通的大地區。1989年，隨著冷戰一并結束的還有歐洲大陸被分割近五十年的歷史，歐盟迎來了擴容。為消弭過去的分歧，歐洲人決定大步向前，拓展合作領域，加深一體化進程，建立統一貨幣。盡管歐元區爆發了嚴重的金融危機，但歐元仍舊是歐洲國家成功合作的最重要象征之一，這與以往歐洲各國間互不信任、暗自較勁的緊張關系形成了鮮明對比。

以史為鑒，能否應對全球主要挑戰以及從危機中匯集更強的凝聚力，將決定歐洲的現在和未來。因此，歐洲發展的新藍圖應是：基于和平基礎上的秩序建設，在發展中戰勝挑戰、保護環境、與貧困斗爭。重壓之下更需要一個強大的歐洲，一個有能力向保守主義說不或避免陷入以自我為中心民族主義的歐洲。

過去五年里，金融危機給歐洲經濟帶來了巨大消極影響，并向政治、社會和文化領域蔓延，同時我們也面臨著歐盟民眾親歐熱情急劇下滑的現實。這是歐洲結構存在的兩大缺陷所導致的：一方面歐洲并未展現出恢復經濟和創造就業崗位的能力，經濟發展和創造就業是歐洲民眾最為關注的問題，亟需歐洲迅速拿出解決方案；另一方面，在相當一部分歐洲民眾心目中，歐盟已成為官僚氣息濃重、疏遠民眾的權力機構，民眾愈發感到自身在決策過程中的影響力正逐漸降低。實際上，歐洲的經濟政策決策權掌控在歐盟手中，而非各國政府，政策的制定還受到大量條約、規則、章程、責任和裁定的制約。如此種種讓歐洲民眾深刻感受到其參與或監督決策的可能性正慢慢消失，然而這些決策卻深深影響著民眾的生活和未來。在此背景下，歐洲許多國家的反政治情緒日益高漲，認為通過政治途徑無法尋求解決問題之道。因此在民眾中，特別是疑歐的民眾群體中，反歐情緒正日益滋生。

值得注意的是，歐洲遭遇金融危機正值歐洲大多數國家保守黨執政時期。筆者認為當前在歐洲有兩派不同類型的右翼力量：一類是新自由主義右派，實行財政緊縮政策，導致經濟形勢愈發惡化；另一類是民族主義和民粹力量，加重了歐洲民眾的擔憂和反歐情緒。由此看來，現在是歐洲進步力量發揮作用、擔負起化解歐洲危機責任的時候了。2014年5月，歐洲將進行議會大選，這對歐洲社會主義者和社會民主者來說是一個不容有失的機會，應抓住機會組建一個協調性強、施政有力的政府，從而實現變革歐洲的目標。因為當前的歐洲已無法滿足民眾的需求、希望和期待。我們需要并且必須為建設一個更加團結和民主的歐洲而奮斗。

這同時意味著增進公民、歐洲議會和委員會三者的關系，這三者之間的關系亦是歐洲民主的核心，但卻往往被忽視。過去數年，歐洲權力轉移至歐盟委員會，相當于權力轉移至歐盟最強大的成員國，該過程被認為是歐洲民主的萎縮。決策權被歐盟成員國作為交易的籌碼，僅留給世人一種中立與合法的假象，從而掩蓋了其中的事實：經濟強大的國家比經濟弱小的國家在決策過程中影響更大。一個希臘公民，每天付出巨大犧牲以維持生計，但在他看來他和同胞們日夜辛勞都是德國人強加給他們的，即他們的付出并非歐盟而是其他強勢的成員國政府所致。在這種框架下，強國與弱國之間的分歧和憎恨日益加劇。因此，在歐盟決策過程與全歐范圍內政治討論機制缺失之間存在矛盾和不對稱。如果我們希望真正擺脫危機，就需要糾正這種不對稱，減少政府間層面的機制，加強歐洲民主力量的合法性，具有能夠營造真正公平政治局面的能力是保證歐洲恢復活力的重要前提條件。

我個人認為，一夜之間引入徹底廣泛的機構改革，或者直接選舉歐盟委員會主席的可行性不大，未來的機構改革必須先談判協商，但我們必須先知曉現行機構框架所蘊含的全部潛力，提出大膽的政治倡議，給予歐洲政黨和委員會主席更充分的民主合法性。下屆歐洲議會選舉中最大的政黨聯盟組織可以做到這些，前提條件是在競選活動中各政黨的政治觀點為其他政黨所接受，并推選出得到公認的委員會主席候選人。這也有助于減少公民和歐洲機構之間的隔閡，我們將第一次擁有真正意義上的歐洲議會選舉，而不再僅僅是各國選舉的疊加總和。我們必須克服正在產生嚴重后果的政治與政策間的隔閡。沒有政治，便沒有不同觀點、不同選擇之間的對立，沒有各種觀點的對抗，沒有相互間的妥協，政策就成為了技術官僚的產物。如果沒有政策，國家層面的政治就淪為簡單的說教和宣介，脫離了民眾的現實生活。

改革歐盟，使其更加民主、親民是我們的一個目標，而變革政策內容則是下一個目標，旨在推動經濟增長，滌除過去數年彌漫歐洲的財政緊縮氣氛。第一，我們應構建歐洲框架以實現團結。歐盟存在的機制缺陷阻礙了歐盟進步和團結。在未參考團結規則和社會標準的情況下，條約和公約過分強調了協調和貨幣準則的作用，這些是目前歐盟經濟及貨幣聯盟制度的基礎，或者說是整個歐盟的重要組成部分。特別提出，歐洲進步力量應該關注一下主權債務危機問題。依我之見，正如德國經濟委員會專家曾提出的，建立一個債務償還基金不失為一條妙計。第二，我認為歐盟應制定更龐大的預算計劃，持續不斷地推動大范圍的投資，以增就業、促增長。第三個措施是實踐所謂的“黃金法則”，加大對用以增就業、促增長的資金投資。

這些措施與其他措施并行不悖，其他措施包括建立銀行聯盟、構建社會和諧的政策、協調國家層面的財政政策，特別是資本稅收。總目標是鼓勵不過分依賴出口導向型增長，加強單一市場建設，拓展國內需求，提高家庭購買力。同時，執行工資和勞務政策，保障工人權益，與貧困相抗爭，建立福利國家。此外，歐洲進步力量應致力于制定一套新規則，旨在監管全球經濟，打擊金融投機和避稅天堂。我們應嘗試協商簽署一個新的“貨幣協定”，取消固定交換匯率，允許出現一定的匯率浮動，避免毫無章法的競爭貶值。為了實現真正的經濟合作，我們應盡最大努力，強化政治、國際機制以及國家的作用。

一個內顧的歐洲只能阻礙全球經濟的復蘇，我們致力于建立一個在全球舞臺發揮積極作用的歐洲，一個時刻準備與貧困做斗爭、反對不公、支持世界和平的歐洲。這是我們的目標，是歐洲進步力量的目標，亦是歐洲社會黨制訂計劃的優先目標。我們是開放的、致力于歐洲復興的政黨。我相信，這一定是新歐洲進步力量超越國家改革主義的新目標——恢復民眾對整個歐洲偉大文明遺產的驕傲，一起信心滿滿、滿懷希望地面向世界。

（作者系意大利前總理，歐洲進步基金會主席）

（責任編輯：魏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