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

湯天化

我與父母的距離，永遠是一道讓我無法抹平的傷痕。

我家在縣區，很少有這樣回家的機會。

已是清明時節，春意已四處萌發，路兩旁的行道樹早已郁郁蔥蔥，火熱的陽光透過車窗，照到我疲憊的臉上，回來后要考試，我心情本已煩亂，如今又碰到這公交車上擁擠的場面，心中更火。

也許，我不該說什么，我有座，可父親站著。

一個急剎車，我幾乎全身跌倒，再次回到座位，發現身旁乘客下了車，于是父親走過來坐下。

不知怎么的，我的燥氣一并而發：“你坐那邊，我要背書，別打擾我。”父親很驚訝，眼睛睜得大大的，隨后那眼又瞇了起來，隱約閃現出一絲淚花。“那也好，我去看行李。父親原本有力的話語中少了些力量。

我喃喃地背起了書，但燥熱與糟糕的心情讓我的效率盡失，我望著車前列的那個座位，一個滄桑的老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在我的家里，父親是頂梁柱。家里的大事小情全都由他來操持。作為一家之主，父親總是不善于表達，整日里默默無語，只是一個勁兒地干活。父親給我留下的是堅強和剛毅的印象。

我也不安起來，這難道就是父子之間的距離嗎？

“爸，有題不會，過來給我講講吧！”我想補救自己的過錯，果然，我看到了那放大的瞳孔在向我靠近。

“好，就是這樣，你懂了嗎？”父親慈祥地說。“嗯，我背完了想睡會兒覺”。“這車的椅子靠背太短，你趴在我肩上睡吧，否則對脖子不好。”

莫名其妙，我心中的反抗意識不斷自我復制，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知道父親對我的愛，但“獨立”、“自由”、“長大之類的詞從我的腦海噴涌而出。以致我抗爭已久，迸出了“不”這個字。

一聲堅強的“不”又使父親的眼睛變得迷離，我的心也在惱恨自己。

這也許就是父子之間的距離。

因脖子無處可靠，因此很難睡著。外面的光暗了些，而青翠的樹木依舊令人心情放松。我的父親似乎睡著了，我打開手機，在百度上輸入“逆反心理。”

“青少年往往出現叛逆現象，可隨時間而減弱，一般消失在大學……”

我松了口氣，可不知怎地，竟睡著了。睡夢中，我看到一棵大榕樹，這棵樹在我家的村口，它曾經是我童年的天堂，我常常和小伙伴們在樹上和樹下打鬧。我有時會在這里，從上午坐到下午，有時還會坐到夕陽西下的黃昏，一直到母親或者是父親從田頭干活回來，順便叫上我一起回家。路上，我還追著幾只雞或者鴨不停地跑著，或躲在鄰家的草垛后，直到被父親一把揪出來。

車停了，到站了，我醒了。我發現，自己正躺在父親的懷里。

責任編輯/齊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