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芳
[摘要]缺陷生命訴訟是一種新型的訴訟類型,目前,法律的相關規定還不明確,導致司法審判實踐出現諸多困難,有三個問題迫切需要在立法層面進行規范和明確,即何種情形可以提起生命缺陷訴訟,哪些主體有權提起訴訟,生命缺陷損害賠償的種類和范圍。
[關鍵詞]缺陷生命可訴范圍主體資格賠償范圍
[中圖分類號]D91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3437(2014)09-0086-02“缺陷生命”,也可以被稱為先天性的異常,是指出生就帶有缺陷的生命,常常是因為胚胎發育紊亂而引起的嬰兒在形態、功能、代謝等各方面的異常,比方說,唇裂、神經管缺陷、先天性心臟病。[1]隨著人們維權意識的提高和憲法觀念的增強,越來越多缺陷嬰兒的親屬認為,由于醫務工作人員的工作失誤,才造成了本不該出生的缺陷兒的降生,并因此提起相關賠償請求訴訟,從而引發了“缺陷生命之訴”。
由于缺陷生命訴訟是一種新型的訴訟類型,法律的相關規定并不明確,加上復雜的醫學知識背景,即使面對相同或完全相似的案件,不同地區的法院判決亦會出現截然相反的結果,常常讓法律工作者、醫務工作者及缺陷兒家屬感到無所適從。那么,法律應當從哪些方面對其進行規制呢?筆者認為,缺陷生命訴訟的啟動,既要維護缺陷兒及其父母的權益,也要保證醫療機構得到公正的對待,若要達到雙贏的目的,需要從以下方面對該類訴訟進行明確規范。
一、明確可以提起訴訟的范圍
胎兒出生的時候“功能欠缺或者形態異常”,從而成為缺陷生命,但并不是所有缺陷兒的出生都可以引起缺陷生命訴訟,我們需要用一個標準進行界定。筆者認為,“何種缺陷兒,由于何種原因出生”是兩個需要明確的問題,缺陷生命訴訟應當符合以下兩個條件:
第一,新生胎兒只要有缺陷,就可以提起缺陷生命之訴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我們需要用“嚴重”來限定缺陷生命之訴中的“缺陷”。
那么,何謂“嚴重”呢?胎兒患有何種疾病,孕婦才有權利要求終止妊娠呢?這些都是涉及嬰兒出生權利及生存權利的問題,但凡墮胎合法化的國家,一般對此均有明確的法律規定,比如,我國《母嬰保健法》中的第 18 條就有類似規定,即“可以終止妊娠的情形只有兩種:一是胎兒‘有嚴重的遺傳性疾病,或者是‘有嚴重的缺陷;二是‘因胎兒患有嚴重的疾病,繼續妊娠可能會嚴重危害孕婦的身體健康或者危及孕婦的生命安全”。特別需要強調的是,規定中的“遺傳性疾病”、“缺陷”,必須符合“嚴重”的條件,孕婦才可以終止妊娠。[2]
那么,何謂“嚴重的遺傳性疾病”、“嚴重的缺陷”呢?根據《母嬰保健法》、《婚姻保健工作異常情況分類指導標準(試行)》等相關規范性文件的規定,“嚴重的遺傳性疾病,主要包括下述疾病:結節性硬化、進行性肌營養不良、強直性肌營養不良、成骨不全、軟骨發育不全、馬凡氏綜合征、成年型多囊腎、珠蛋白生成障礙性貧血雜合子、遺傳性痙攣性共濟失調、雙側視網膜母細胞瘤、先天性無虹膜、顯性遺傳型視網膜色素變性及雙側小眼球、各種染色體病及染色體畸變、高原地區的動脈導管未閉等等”;而“嚴重的缺陷,則主要包括:腦積水、無腦畸形、腦脊膜膨出、脊柱裂、內臟外翻、內臟膨出等情況”。[3]所以,并不是只要有先天性缺陷或者遺傳性疾病就可以提起損害賠償請求的。
第二,缺陷兒的降生是由于醫務工作人員的疏忽過失造成的。
近些年來,隨著醫學的發展,產前檢查日漸規范,缺陷兒的出生率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抑制,但是每年仍然有一部分缺陷兒降生,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多種多樣,其中不乏一些客觀原因,比如:1.醫學的局限性,隨著醫學技術手段的發展,我們可以借助于高、新、尖的醫療技術與設備預測胎兒的某些缺陷,但是與此同時,由于地域的差異以及診斷檢查的技術限制,在做相關的產前檢查時,相當數量具有遺傳性疾病的胎兒,在母體的子宮中并不能被準確地檢測出來。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統計,目前已知的遺傳性疾病有4000 多種,癥狀可以說是千奇百怪, 在這 4000 多種遺傳性疾病中,目前,我國的醫療機構可以準確排查出的僅占四分之一左右。更加值得我們注意的是,由于遺傳性因素所致的胎兒畸形,在產前診斷檢查中能夠確診的也不過幾十種,細化到一些地方醫院,由于地區間技術水平與設備的差異與限制,也就只能查出幾種。2.個體的特殊性,醫學是在不斷的發展與探索中總結、積累經驗知識,對于某一種疾病總是有一定普遍性的解決方法,但是,人類的每個個體總是帶有千差萬別的個體屬性,某種醫療方法對此病人是良藥,但是對另一病人來說則有可能是致命的毒藥,這些問題并不是現代醫學能夠完全克服的。筆者意欲論證的是,在孕婦的產前檢查中,我們沒有辦法預測到所有的缺陷胎兒,有一部分缺陷胎兒或許由于自身抑或母體的特殊原因不能夠被檢測到,這也是不可避免的。[4]
如果是由于上述不可知的客觀因素導致缺陷兒降生,則往往不能成為缺陷生命之訴的訴由,只有由于醫務工作人員工作疏忽而造成的缺陷兒出生,才能夠成為缺陷生命之訴的訟因,才能引發缺陷生命訴訟。
二、明確何方具備起訴主體的資格
首先,缺陷兒可否成為起訴主體,是一個有極大爭議的問題。或許是因為起訴“不該讓自己出生”,所以在某些學者看來“缺陷兒作為起訴主體”在邏輯上是不通的。但筆者認為,缺陷兒可以享有訴訟主體的資格,可以以自己的名義提起訴訟。隨著人們對生活質量要求的不斷提高,“有生命總是優于無生命”的主張已經漸漸地被“有生命并不總是絕對優于無生命”的主張所取代。由于醫務工作人員的疏忽與過錯,導致胎兒帶著缺陷出生,導致他們不能同普通人一樣正常生活,終生遭受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壓力,身心承受著極大的傷害與痛苦,“有缺陷地活著”,遭受的損害比“沒有出生” 遭受的損害更大。[5]而且,如果否認了缺陷兒的起訴主體地位,否定了其獨立的訴權,其便沒有辦法獨立獲取并自由支配賠償款項。
其次,缺陷兒的父母也可以具有起訴主體資格,如果缺陷兒的父母作為原告方提起訴訟,則可以要求被告方承擔因“缺陷兒的出生”而引起的各種損失及相關費用。當然,我們需要明確缺陷兒的父母提起訴訟的因由,即如果不是由于被告方的過失,帶有缺陷的孩子就不可能出生,原告方也無需承擔額外的責任,無需支付因缺陷兒出生而引起的直接費用、特別治療費用、照管費用等各種費用。況且,生而帶有缺陷的孩子常常缺乏相應的自助能力,很可能一生都要依靠原告方,這將會給原告方帶來巨大的精神壓力,故他們可以以此為由向法院提起訴訟。[6]
三、明確損害賠償的種類與范圍
關于缺陷生命之訴的賠償,筆者認為可以界定為三個方面,即精神損害賠償、反差利益的損害賠償以及機會利益喪失的損害賠償。
首先,精神損害賠償,這是民事侵權或違約案件中通常會被認定的賠償種類,基于醫療合約的規定,殘疾兒的“不出生”是父母的最初意愿,但倘若醫療工作人員沒有履行相關義務,沒有踐行“醫療信息的相關注意與告知”義務,沒有避免“缺陷兒的出生,其行為就侵害了缺陷兒父母做出墮胎決定的權利,給缺陷兒父母的精神造成了損害,在這種情況下,法院可以依法判處醫院方給付精神撫慰金。
其次,反差利益的損害賠償,反差利益是指“受害人當前的利益”與”假定損害結果沒有發生的利益”之差。缺陷兒的父母可以對“特殊的撫養費用”,即殘疾兒的醫療費用、特殊教育費用和人力照顧費用等請求賠償,因為這些費用的發生是由于醫務工作者的過失行為引起的,此種撫養義務的發生應當被視為一種損害,由醫療機構承擔損害賠償責任是理所當然的。那么,可否對“通常的撫養費用”進行請求呢?筆者認為,應當賦予缺陷兒父母對“通常的撫養費用” 的損害賠償請求權,無論如何,缺陷兒的出生對其父母來說是一種傷害,那么因此而產生的一切撫養費用,理所當然都應當由醫療機構賠償。[7]
最后,機會喪失的損害賠償。在合同法理論中,“機會喪失”理論的適用情形是這樣的:如果合同約定的內容就是一方當事人為另一方當事人提供一個獲取利益的機會,則如果供方當事人違約導致該機會喪失,剝奪了需方當事人獲得利益或避免損害的機會,供方當事人應該給予賠償,承擔損害賠償責任,以此類推,在醫療合約中,由于醫務工作人員的過失、誤診,導致不應當出生的殘疾兒出生,剝奪了殘疾兒父母避免損害發生的機會,醫務工作人員應當對缺陷兒父母喪失的機會利益進行相應賠償。[8]
[參考文獻]
[1]黃鋼,章小雷.嚴重出生缺陷新生兒處理的倫理思考[J].中國衛生事業管理,2002.
[2]河南開啟“墮胎許可制先例”[OB/OL].中國民間調查網.
[3]蘇麗萍.生下兔唇女,母離家出走[N].金陵晚報,2006.
[4]黃鋼,章小雷.嚴重出生缺陷新生兒處理的倫理思考[J].中國衛生事業管理,2002(12).
[5][6]邱仁宗.生命倫理學[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5):67.
[7][8]田韻華,樊鴻雁.論機會喪失的損害賠償[J].法商研究,2005.
[責任編輯:覃侶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