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銀行生不逢時

董曉寒

4月15日，國家工商總局核準一家名為“企鵝銀行股份有限公司”的民營銀行，讓人們對民營銀行試點的關注再度上升。

《中國經貿聚焦》記者統計發現，進入4月份以來，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已有5家民營銀行獲名，其中，包括傳出與騰訊有“緋聞”的“企鵝銀行”，以及“中圓銀行”、“新農銀行”等。

“企鵝銀行”究竟與騰訊是否有關？騰訊相關人士表示“不予評論”。有意思的是，不僅僅是騰訊，同樣拿到民營銀行試點的阿里巴巴此前對是否參與試點也諱莫如深，迄今為止，在籌備銀行的動態上沒有采取一貫的高調作風。

3月11日，民營銀行千呼萬喚始出來，5家首批試點方案出爐，10家民營資本按照不少于2個共同發起人的試點要求，兩兩配對——

“阿里巴巴+萬向”組合，拿下了浙江一單，主打“小存小貸”模式；來自廣東的“騰訊+百業源”組合則主打“大存小貸”模式；“均瑤+復星”、“正泰+華峰”代表了上海和浙江溫州兩大金融改革前沿陣地，屬“特定區域存貸款”模式；剩下一單則被天津民營資本“商匯+華北”拿下，主打“公存公貸”模式。

很多人認為民營銀行的牌照是一把聚寶盆的金鑰匙，拿到這個就意味著拿到金鑰匙。在近日舉辦的“2014長江金融高峰論壇”上，大連銀行行長王勁平表示，這其中有誤區。銀行有自己的責任，不僅僅是簡單的資本投資、工商投資，而是管理風險、為實體經濟服務的行業。

交通銀行首席經濟學家連平認為，近年來整個銀行業的環境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而且是一種趨勢性的變化。新生的民營銀行挑戰非常嚴峻，包括日益激烈的存款競爭壓力和即將推出的存款保險制度給小銀行帶來的沖擊。

試點銀行謹慎推出

“中國的實體經濟、中小企業都已經等不及了。現在（中國）中小企業稅費負擔世界知名，貸款利息之高也是世界知名。”全國工商聯名譽主席黃孟復呼吁，目前金融改革嚴重滯后，需要加快民營銀行試點。

“金融方面對企業的支持不能僅停留在口頭上，衡量金融改革的重要依據是，能不能對實體經濟產生影響，能不能使大量的中小企業日子好過。”他透露，“很多企業能申請到12%的貸款年息就高興得不得了，”但是，企業的收支平衡、現金流都遭遇巨大考驗。“還有很多申請不到銀行貸款的，被逼轉到影子銀行搞的信托，或者轉到地下銀行借高利貸，這是不正常的金融體系。”

5家首批民營銀行試點亮相后，銀監會有關負責人透露，銀監會將根據現行法律法規對參與試點的上述民營資本進行嚴格的股東資格審核，合格后受理正式申請。“成熟一家批復一家，穩步推進首批試點工作。待取得試點經驗后，再進一步擴大試點。”

據了解，名稱核準是在工商注冊之前必要的一個步驟，以便確認想用的名稱是否已被注冊。如果名稱預核準通過，企業將得到一個回執，這個回執將是工商注冊所需的材料之一。如果“企鵝銀行”能獲得銀行監管部門的許可拿到銀行牌照，那真正的民營銀行就誕生了。

長江商學院金融學教授周春生認為，從目前的導向上來看，這5家民營銀行帶有很強烈的試驗色彩。“民營銀行推進的速度不會太快，要靠這些民營銀行來解決民營企業融資難的問題，估計時間還很漫長，任重而道遠。”

新生銀行挑戰重重

連平則表示，民營銀行初步推進的步伐較為謹慎，可能不是一件壞事。“在我看來，民營銀行似乎有點生不逢時，目前，整個銀行業處在盈利增速明顯持續下降的趨勢中。”

在2012年之后，利率市場化加快推進，經濟增速明顯回落，非信貸融資即信托、租賃、委托貸款等迅速發展，分流了商業銀行的資產和負債業務，互聯網金融從去年開始也虎視眈眈。

作為一家城市商業銀行的行長，王勁平認為，“民營銀行在這個時候出現，多少有對銀行業的誤解。之前十年，銀行業蓬勃發展，社會對銀行褒貶不一，有說法是銀行躺著也能賺錢，其實這對銀行的理解不到位。銀行不是那么簡單的，真要一腳踏進來才知道銀行有自己的發展規律。”

“大連銀行總資產2800億元左右，規模也不算小，但是現在日子很難過，不乏上述原因和自身管理方面的欠缺。”王勁平坦言，新生的民營銀行挑戰更加嚴峻。

“首當其沖的是存款競爭的壓力非常大。”連平介紹，對于商業銀行來說，最主要的盈利方式是發放貸款。由于75%存貸比的監管要求，存款業務是現在絕大多數商業銀行壓力最大的任務。“五六年前，同業存款在整個銀行負債中的占比略多于6%，但是2013年底，它的比重迅速上升到超過16%。”這就意味著一般性存款（客戶存款）占比越來越少。更何況，這是年末的統計數據，為了完成年末的存款指標，銀行存款或多或少有水分。

“如果現有的存貸比考核不變，那么新生的民營銀行壓力相當大。”連平解釋，現有的商業銀行已經有很好的客戶基礎，有很多網點、很多客戶關系、各種手段通道，即便如此，這些銀行做存款業務都非常困難，那么新生的民營銀行要把存款業務做到一定水平，難度顯然很大。

“民營銀行可能用比較高的利率水平來留住儲戶，但是同時帶來新的風險。存款利率定價要高到什么水平才能把這批儲戶留住，而又能控制住流動性風險，這對民營銀行是一個考驗。”

“另外，今年推出存款保險制度的可能性是很大的，”連平表示，“存款保險制度會有最高賠付額，那么作為儲戶，可能會分散儲蓄，存在不同的銀行里，尤其是全國性的大銀行里，因為這些銀行倒閉風險更小。現在正在經營的中小銀行在制度推出初期可能會遇到不小的沖擊。”

“而新生的民營銀行更加弱勢，還沒站穩腳跟，存款保險制度落地，市場又一輪波動，受到的沖擊可能更大。這是需要提前預警和警惕的。”連平建議，不急于在存款保險制度落地之前就大批推出民營銀行，使得它們未來承受一輪這方面本來可以避免的沖擊。

王勁平則強調風險控制。“銀行本質是服務于實體經濟，作為一個服務產業，最基本的是要把風險管控到位。尤其是銀行不同于其他企業，破產的話波及范圍很廣。”

此次銀監會對試點方案主要考慮的五大選擇標準中，其中一條便是要有合法可行的風險處置和恢復計劃。提前訂立風險處置與恢復計劃，即“生前遺囑”，明確經營失敗后的風險化解、債務清算和機構處置等安排。

股東延伸監管便是此番試點做出的制度性安排之一。銀監會負責人透露，監管機構很看重經營出現失敗之后的風險承擔能力，今后會根據民營銀行特點，側重關聯交易風險的防范。“一旦股東經營情況出現問題，監管機構會立刻采取措施，為了避免股東承諾落空，我們會強迫它進行股份轉讓，以保證其持續的風險承受能力。”

定位小微和個人

首批5家民營銀行的經營模式尚待揭曉，連平建議要有差異化的特點。

“從客戶定位上，我覺得對于大部分民營銀行來說，還應該是小微企業和個人，只有在這個客戶定位上，民營銀行的優勢才有可能發揮。從銀行的經營模式來說，總體而言還是一個零售銀行，也就是說，做的是批量、小規模的業務，每筆業務的規模雖然較小但是量很大。現在幾家大銀行和包括股份制商業銀行在內的全國性的十幾家銀行，業務主體依然是批發性質的，因為這類業務它們有更大的優勢，網點分布西至新疆，東跨臺灣，新生的民營銀行沒有這樣的網點跨度，做不了這些業務。”

值得一提的是，連平提議，要做好零售銀行，民營銀行的技術系統需要更多地依賴互聯網平臺，用大數據的方式來進行運營和操作。“作為零售銀行，內部的經營管理體制、業務考核和流程都要按照零售銀行來加以設計。”

王勁平認為，合理的定位可以幫助民營銀行解決攬存問題，例如定位于小企業服務，或者發揮互聯網金融特色，“不要搞得太大，可以做成小社區銀行和村鎮銀行，而且把這種市場定位確定好以后，實現產融結合。”

政府色彩需淡化

除了民營銀行試點，銀監會近年也鼓勵和引導民間資本進入銀行業，據統計，民間資本超過50%的中小銀行已有100多家，農村中小金融機構民間資本占比超90%；截至2013年底，直接和間接入股村鎮銀行的民間資本為472億元，占股本總額的71%。

王勁平指出，政府資本應當進一步退出城商行，把資源交給市場。從大連銀行的股權結構來看，政府以財政出資持股18%，其余為民營企業；但在實際運作中，實際控制人仍是政府，政府對人事任命和企業發展起到關鍵的作用。

他認為，銀行業存在過度集中、壟斷現象，造成了中小企業金融資源稀缺的局面，這不符合市場經濟的規律。“國內五大銀行、十幾家商業銀行都太大了，將來死得也快，經濟不行的時候，恐龍最先死。”

“下一步（政府）應該有順序退出，把股份賣出去，干點別的事，比如扶貧，設立基金，銀行要按照公司法運營，”他說，“我認為中國金融體制改革應該把這一步加上去，加快改革進程。”

連平認為，“現在，民生銀行和浙商銀行在市場上獨具特色，浙商銀行專注做小微融資，做得很有特色，它的零售銀行占比絕對是最大的，民生銀行亦然。這種實際控制就是民營資本。”

去年公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提高國企紅利上繳比例、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并明確了國有資本繼續控股經營的自然壟斷行業改革內容。

“我理解的混合所有制，從宏觀上來說是造就一大批實實在在的民營企業，在整個國家的經營中占到一定的比例。從微觀來說，比如說一家金融機構也應該不同所有制的形式占到一定的比例，長期來說這肯定是一個發展趨勢。”連平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