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淀》涌動著的人性美和“中國夢”

劉澤芳

《荷花淀》是一篇反映抗戰的小說，孫犁先生卻以一種清新而輕松的筆調為我們展現了戰爭年代的女人那別樣的風采。尤其是景物描寫，同樣也起著交代環境、渲染氣氛、烘托人物、推動情節發展的作用，但在孫犁筆下，卻那么簡單，那么干凈，可就是在這簡單里有氣韻氤氳，有風骨流轉。那就是在唯美的筆觸里涌動著的人性美和白洋淀人民抗戰必勝的“中國夢”。

茅盾曾指出：“人物不得不在一定的環境中活動，因此，作品就必須寫到環境。作品中的環境都不是可有可無的裝飾品，而是密切地聯系著人物的思想和運動的。”

皎潔的月光，靈巧的手指，干凈的院落，潔白的席子，美麗圣潔的女人，富饒神圣的土地，令人頓生熱愛她/保護她的莊嚴感/使命感。

月亮升起來，院子里涼爽得很，干凈得很，白天破好的葦眉子潮潤潤的，正好編席。……這女人編著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編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潔白的云彩上。她有時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銀白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透明的霧，風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

水生嫂“月下編席”這段精彩的富有動作性的景物描寫，交代了時間、氣候、環境。寥寥幾筆，就為我們描繪出一幅意境清幽的風景、風俗畫。月光皎潔，院子涼爽，蘆葦潔白還有那銀白的淀水以及薄霧、清風、荷香，不僅寫出了荷花淀濃郁的生活氣息，勾勒出一幅恬靜的充滿詩情畫意的優美畫面，更渲染了一種清新寧靜的氛圍，表現了人性美。你看，正在編席的水生嫂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潔白的云彩上”，水生嫂如圣潔的仙子，沉浸在勞動的歡愉之中，與明月、清風、霧靄、荷香等優美的詩一般的自然景色渾然一體，構成了水天一色，空蒙淡雅的夢幻般的銀白世界。在這里，荷花淀自然風光的美和水生嫂勞動的美交相輝映，相得益彰，有力地烘托出人物的心靈美、人性美，揭示了生活的詩意。這既有力地譴責了那破壞這美和詩意的日本侵略者，也激發了國人的愛國熱情：這么富饒的土地，這樣圣潔的女人，這樣美好的生活怎能容忍他人踐踏？既然有人膽敢來破壞，我們必然給予有力的回擊。這樣，一個要獨立，要富強，要安康的念頭在白洋淀人心中，在全國人民的心中已經慢慢生發成一種力量，一種全民團結起來共同抵御外侮，保衛美好家園的力量。

下文有水生的囑咐：“別叫敵人漢奸捉活的，捉住了要和他拼命。”女人含著眼淚答應了他，女人認為這才是最重要的一句。女人為什么認為這是最重要的一句？女人為什么含著眼淚答應了？細想起來，這樣純美的白洋淀里出產潔白耐用的席子，更有純潔愛丈夫愛家愛國的女人。在那樣的戰爭年代，如若叫敵人捉住了，勢必遭到侮辱，我們心中的女神豈能遭此大劫？女人含著眼淚的動作必然包含了寧為玉碎的決絕和敢為祖國犧牲的勇氣。如果僅僅是把水生的要求理解為男權社會的大男子主義，未免就狹隘了，這掩蓋了白洋淀人純凈的人性美。而女人的決心不也正體現了白洋淀人心中暗暗涌動的一種理想，一種品質嗎？

“一切景語皆情語”，作品中的景，都飽蘸著濃濃的情，美景無言，卻以一種看不見的莊嚴激發著人們的富國強兵，人民安居樂業的“中國夢”，在激發著那些內心純美的人們對威脅、破壞這種安樂生活的侵略者的仇恨，點燃著人們為捍衛美麗的家鄉而戰的強烈的愛國主義熱情。這種情景相生的境界，使得作品的意境更加廣闊而深邃，不僅讓讀者看到了完全詩化了的場面，聞到了“新鮮的荷葉荷花香”，而且還感受到了女人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懂道理識大體的內心世界，感受到白洋淀人民的質樸純美的人性。

作者對淀上風光作了十分精彩的描寫：

她們奔著那不知道有幾畝大小的荷花淀去，那一望無邊際的密密層層的大荷葉，迎著陽光舒展開，就像銅墻鐵壁一樣。粉色荷花箭高高地挺出來，是監視白洋淀的哨兵吧！

作者馳騁想象，幾筆勾畫，把景物寫得逼真、傳神、充滿寓意。這里是荷葉荷花，也是銅墻鐵壁，是監視敵人的哨兵，也是埋葬敵人的戰場。這種浪漫主義的人格化、詩化了的自然景致和人物描寫，不僅暗示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使讀者神思飛揚，浮想聯翩，得到了極大的美的享受，而且還從另一個層面襯托了人物形象。

《荷花淀》里女人是生活的主角，更是戰斗的主角。古人常把荷花比作綽約的女子，美麗嫻靜的水生嫂不也正像一朵美麗的荷花嗎？人如花，花若人。這里是人與荷花相映，組成了一幅清新宜人，充滿詩情畫意的畫面，烘托了一種寧靜淡雅的氛圍，渲染和贊頌勞動人民，特別是婦女的那種至真至切的優美的情操和革命的獻身精神。從景物描寫中可以看出她們愛丈夫，更愛生活，愛也激起她們昂揚樂觀的戰斗精神。飄飛的蘆花，潔白如云如雪的葦眉子，粉紅色的荷花箭，散發著清幽香氣的荷葉，襯托出女人們勤勞、善良、溫柔體貼和不讓須眉的巾幗豪情。以景寫人，以景襯人，人如景，景如人，景人合一。

《荷花淀》是一篇反映戰爭的小說，可是讀過這篇文章的人在頭腦中留下的最深刻的美感是那一片充滿生機活力，象征著人的美好追求和美好愿望的荷花淀。這是一幅純美的畫面，荷花荷葉是畫面的主體，人物只是融入畫面并融入荷花荷葉的精魂。而這精魂就是荷花淀人的純美的人性，一直使這種純美的人性保存至今的是人們內心涌動的一個“中國夢”，那就是要保衛家園，安居樂業，讓白洋淀的女人們能在月下自由地編織她們的席子，編織她們的生活，編織她們愛家愛國的夢。如石一般篤定，如葉一般靜美。

（作者單位：淄博市沂源縣

沂源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