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秋香
“它是一篇敘事詩,一幅多彩的風土畫,一串凄婉的歌謠。”這是茅盾對《呼蘭河傳》的評價。
這部作品是作者蕭紅以自己對童年的回憶為線索,寫北國的自然風光,寫下層人們的苦難生活,揭露了封建家族世俗文化對善良的心靈的毒害,給人一種“悲涼”的感覺,這“悲”又不僅僅是“悲”,更有沉重。
作品描寫是的20世紀20年代,一個具有明顯歷史文化印記的小城鎮,一個集體無意識的人們群體,這樣的時代,這樣的環境,這樣的人,必然會產生一個個悲劇,這悲劇在女性身上體現得更為明顯,就如作者面對自己的經歷時所說的一樣:“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因為我是一個女人”,在那個渾渾噩噩的社會中,女人深受封建思想的束縛。在《呼蘭河傳》中,這一點得到很好體現,尤其是第五章。
這是一個扭曲人性的世界,在這里充滿了舊道德禮教的毒害,充滿了舊風俗傳統的罪惡。
小團圓媳婦來了,“我”看見了“不是什么媳婦,而是一個小姑娘”,十二歲就做了媳婦。這是最大的不幸,也是其它不幸的根源,是舊風俗傳統造就了一個“小團圓媳婦”,造就了一個又一個同樣的女人,她們無怨無悔地遵守著幾千年來的“規矩”,小團圓媳婦也就順理成章地遭到議論,“見人一點也不知道羞。”“那才不怕羞呢!頭一天來到婆家,吃飯就吃三碗。”“一點也不害羞,坐那兒坐得筆直,走起路來,走得飛快。”這些議論同樣出自女人,她們心中已經存在一個標準,一個以自己遵守了一輩子,也要求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遵守的“規矩”來衡量的標準,這一規矩就是舊的道德禮教。有了這個“規矩”,一個十二歲的小團圓媳婦就不可以“笑呵呵”的,有了這個“規矩”,即使婆婆打媳婦,媳婦也不可以說“回家”,有了這個“規矩”,小朋友找小團圓媳婦玩,她只能說“我不去,她們不讓”。反過來,有了這個“規矩”,婆婆打媳婦就成了天經地義的事,婆婆先是擰大腿,繼而又把小團圓媳婦吊在大梁上用皮鞭抽,還用燒紅的烙鐵燙她的腳心。而這些在小城鎮里都沒有引起什么非議,可見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了。這是封建思想影響下的全體女性共同的命運,是舊道德禮教束縛下全體女性共同的道路。在這方面,蕭紅深受魯迅影響,《呼蘭河傳》中的小團圓媳婦不能不讓我們想到《祝福》中的祥林嫂。小團圓媳婦死了,死在了熱鬧的“治療”后,祥林嫂死了,死在了魯鎮人們的祝福聲中。她們的死沒有使其他人改變旁觀、好奇、甚至取樂的態度,沒有想要改變“逆來的,順受了”的可悲境況。
小團圓媳婦病倒了,她夢里也吵著“回家”,這使婆婆把她看做“回陰曹地府”的鬼魂,于是請來巫婆,給她跳神趕鬼。婆婆對巫婆的信任把那個舊風俗傳統的罪惡搬上了作者批評的另一方面。正是這種“跳大神”的舊風俗傳統的存在,扼殺了小團圓媳婦的生命,同時也扼殺了人性。小團圓媳婦的死是婆婆造成的,更是舊的風俗傳統造成的。這一風俗傳統造成的悲劇,發生在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身上,更增強了對這種風俗傳統摧殘人的生命和人性的批判,而這一悲劇又何以發生在一個女人身上?又何止發生在一個女人身上!小團圓媳婦她沒能變得“更聽話、更懂事”就去世了,而這一切的一切,難道只是因為她婆婆的殘忍、愚昧和無知嗎?
作者寫的是農民最基本的生存和死亡狀態,寫的是在封建家庭、風俗文化的影響下的生存和死亡狀態。舊道德禮教扭曲了人性,舊風俗傳統扼殺了人性,整個家庭風俗文化埋掉了人,也埋掉了人性。
作者以一個女性作家的細膩和敏銳真實地再現了20世紀20年代,中國東北小城鎮的人們的卑瑣的生活。對舊社會人們的不幸遭遇表示了極大的同情,同時,也控訴了封建家族風俗文化對人們靈魂的毒害以及肉體的摧殘。
總是忘不了那段話:
花開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
鳥飛了,就像鳥上天了似的;
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
一切都活了。
都有無限的本領,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樣,就怎么樣。
都是自由的。
……
“悲涼”在《呼蘭河傳》中并不是貫穿全書的,但當我們閱讀時,我們卻可以真真切切地體會到“悲涼”。靜下來想一想,我們心中或許又不僅僅是“悲涼”,還有什么,或許無法具體言說,沉重總是會有的,其它的會更多——怎一個“悲”字了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