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毅
(陜西國防工業職業技術學院 西安市 710300)
在魯迅的早期小說中,農民的命運受到深切關注,他筆下的農民形象大致有4種類型:一是逃避現實者——阿Q;二是屈從命運者——閏土、七斤;三是抗爭失敗者——祥林嫂、愛姑;四是愚昧迷信者——柳媽。本文將對這4種類型的農民形象展開論述。
魯迅筆下的阿Q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形象。阿Q生活地位極其低下,不過“阿Q又很自尊”,這種自尊心在他身上并沒有變成反抗的力量,相反,卻在找理由自譬自解,用“你還不配”的精神勝利絕招來逃避現實,在瞬息之間把現實中的弱者地位荒謬地化作幻想中的強者地位。阿Q的精神勝利法使他欺凌弱小,借以轉嫁痛苦。他所取得的實際勝利,不是欺凌過他的對手,而是并未欺凌他反被他欺的弱小而無辜的人。阿Q這種欺凌弱小的惡劣行為是有社會歷史根源的,這種精神勝利法是普遍存在于中華民族各階層的一種國民性弱點,一種愚昧、落后的精神狀態和病態的心理。魯迅描繪的阿Q是一個“現代的我們國人的魂靈”,對國人具有深刻的針砭作用,寄望國人以阿Q為鏡子來改革“國民性”。
屈從命運者閏土,生活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農村,在《故鄉》中,閏土以一個活潑機靈、能干的勇敢少年形象出場,可是經過20年的生活重壓,他變得像“石像”一般,遲滯麻木。閏土是一個“暫時做穩了奴隸”的形象。作品通過第一人稱“我”回鄉的見聞和回憶,展示了當時農村蕭瑟、凄涼的生活圖景,塑造了閏土這樣一個飽受反動統治者剝削和壓迫的淳樸、勤勞的農民形象。閏土曾經是一個朝氣蓬勃、生機煥發的孩子,但是在兵、匪、官、紳的重重壓榨下,變成了一個精神麻木的人。閏土這一普通農民的形象,在過去的農村里具有很廣泛的代表性,封建制度所規定的階級界限和尊卑觀念,已經深深地生根在他的身上,形成他不可動搖的生活準則。在無可逃脫的處境中,他又把對生活的希望,寄托于鬼神迷信,這就更加深化了人物的悲劇。
《風波》中的七斤,與阿Q相比顯得較為單純。但七斤依然是個愚昧麻木的人,當趙七爺胡謅“沒有辮子,該當何罪,書上一條一條明明白白寫著的”,他深信不疑,以為真的要掉腦袋,他認為是命里注定自己該倒霉,即是命運的安排,就只能屈從了,垂手等待死神的降臨。“非常模糊”的他,除了屈從命運也別無他途了。
魯迅通過對屈從命運者閏土、七斤的形象描寫,揭示了一個重大的社會矛盾:農民被封建主義殘酷壓迫剝削,生活極其悲慘;他們精神上愚昧麻木,卻沒有為改變自己悲慘境遇而奮斗的思想和行動。魯迅同時也對辛亥革命的歷史教訓深入挖掘,揭示人們如果不覺悟,中國就難有光明的前途。
抗爭失敗者祥林嫂,是魯迅精心塑造的一個勤勞能干、善良、倔強的農村勞動婦女形象。祥林嫂二十六、七歲上就當了寡婦,她希望用自己的勞動來換取繼續活下去的權利。可是,災難和痛苦的折磨,嚴重損害了她的身體和靈魂,而來自封建禮教和封建道德的毒辣的“無影腳”也常常踢打她的靈魂。因為她是一個再嫁的寡婦,根據封建階級的宗教道德戒條,一個再嫁的女人,死后下地獄,閻王爺要把她鋸成兩半分給兩個在陰間相爭的丈夫。作品通過祥林嫂的不幸遭遇,深刻地揭露舊中國的黑暗,是對封建宗法制度、封建禮教的無情鞭撻和血淚控訴,祥林嫂的悲劇代表著封建社會千千萬萬勞動婦女的悲慘命運。
愛姑是一個不甘沉默、敢于公開挑戰的潑辣的農村婦女形象,但她同時也是封建婚姻的犧牲品。丈夫移情別戀,她整整鬧了三年,最后對方不得不請出“和知縣老爺換帖”的七大人來調停。作為辛亥革命之后的農村青年婦女,她多少受過一些辛亥革命反封建的影響,所以不像祥林嫂那樣任人擺布,但她沒文化又沒見過世面。盡管她有充分心理準備,一向無所畏懼,可在七大人的裝腔作勢面前,也“不由得越加局促不安起來了,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表面上,她一再虛張聲勢,大聲要求七大人給自己做主,可是,七大人讓仆人給自己裝鼻煙的一聲“來……兮”,就使她的精神防線崩潰。她的反抗是強烈的,但失敗也是慘重的。
愚昧迷信者柳媽,是一個對鬼神虔信的勞動婦女形象。她是一個“善女人”、“吃素,不殺生的”。然而,柳媽的因果報應謬說卻給祥林嫂帶來精神上的莫大威脅,給她增添了更大的新的痛苦。她向祥林嫂渲染地獄的恐怖,并非由于她心地歹毒,而是出自她對鬼神的虔信。在迷信愚昧的柳媽看來,祥林嫂在抵抗生活中的不幸時,沒有真的死去,而活了下來是“不合算”的,再嫁以后才死,在陰間的苦痛更大。在封建迷信思想的熏陶下,柳媽認為被迫再嫁的祥林嫂是犯了罪的,為免死后受苦,應該贖罪。被壓迫者對舊傳統、舊觀念的相信和奉行,實際上起著加深自身苦痛,維護封建統治的作用。這是最觸目驚心的,也是魯迅最憂憤的地方。
魯迅懷著對農民命運深深的關注,在小說中塑造了一系列農民悲劇形象,加深了我們對魯迅的了解,并從中看到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農民的艱辛與悲苦,有很強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