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殼蟲的一躍

郭素貞

夜晚十點，室外和室內靜成同一種顏色。

陽臺上突然出現清脆而細小的聲響，有魚兒撥拉水花的清亮，雨滴親吻夜色的嬌羞。細微的聲響以相同的時間間隔一而再，再而復……

循聲望去，居然是一個指甲大小的甲殼蟲。

背黑肚白的它，仰躺在地板上，正掙扎著試圖翻身起來。但是短短的六條腿只能在空中白白地鬧騰，既夠不著地板，也抓不住遠處的墻壁和窗簾，滑滑的硬殼和光潔的地板沒有任何粘連。它就這樣無奈、無謂地白白消耗著自己的力氣。它積聚力量幾分鐘拼搏一次，然后再積聚，再拼搏……

看著甲殼蟲掙扎的笨拙樣子，我不禁心頭一震，準備幫它的手，懸在空中……它需要別人幫它嗎？它的一生會遇到多少這樣的挫折？每一次都該由它自己走出險境和困惑的吧？

我躺在床上聽它不斷積蓄力量，不斷翻騰。墻壁上的鐘聲，滴答滴答，一下一下，不斷敲打著我的心。

月落，無眠，星滿天。

突然想到一個叫力克·胡哲的人，一個沒有四肢的生命，27歲的杰出澳洲青年。他走了32個國家，演講1600場，獲得兩個大學學位，成為兩個國際公益組織的總裁。騎馬、游泳、打鼓、足球，樣樣皆能。生活能夠自理，獨立行走，上下樓梯，下床洗臉，自己打開電器開關，操作電腦，每分鐘打43個字……

力克這樣講述他的故事：“生活把我推倒在地，摔倒了，臉朝著地面，沒有手，也沒有腳，我不可能站起來。我嘗試了100次，摔倒100次，如果我選擇退縮，將永遠站不起來。我選擇嘗試，學會堅持，心里有個信念，只要不放棄，總有一天會重新站起來。”

在力克有磁性的聲音里，我睡著了，一覺醒來，天已大亮，甲殼蟲早已杳無蹤跡。

早飯完畢，直奔考場，這是全國高考的最后一天，物理考試，我監考。藝體生的考場里，6位考生缺席。考前20分鐘，考生大都趴在桌子上睡覺，考前15分鐘，發答題卡時，幾位考生趴著不動，不寫姓名考號。考試10分鐘，趴下一大半，中途老師屢次喚醒，他們屢次坐起，屢次趴下。到了提前交卷的時刻，他們如一條條活龍，直從考場躥出去，消失在校園內的藤蘿架下，嘰嘰喳喳，咕咕呱呱……

沒有手和腳的人，甚至蟲子都可以是生活的強者，都可以活得精彩，而我眼前這些四肢健全的朝氣蓬勃的生命，卻萎靡頹唐，成了殘障！

珍惜和揮霍，拼搏和頹廢，堅持和放棄，不在于體魄，而在于靈魂。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