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平實的現實主義文風,讓小說更顯真實與自然
在早期,巴金浪漫主義的激情常常使他的作品中出現戲劇化的場面,或者想象的畫面大于現實描繪,而到了“寫《寒夜》時,樸素自然的風格已經成熟,可以說完全達到了不資爐冶、自然天成的藝術水平”(《中國現代文學史》第229頁)?!逗埂分械墓适掳l展并無巨大的波瀾,也沒有任何刻意安排的緊張情節,一切都是平淡的,情節以非常徐緩的節奏向前發展,在一系列日?,嵤轮胁恢挥X推進,使人讀了不覺得是在讀小說,而是同現實生活本身一樣自然樸素,渾然一體。作者在描寫現實生活上,也不輕易流露自己的感情趨向,而是按照生活本身的發展邏輯,客觀冷靜地書寫,寫得含蓄深沉。小說沒有英雄色彩的巨人大事,寫的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普通小家庭人物的悲歡離合與酸甜苦辣。因此,《寒夜》是一部杰作,它用樸實的現實主義白描寫法,觸及人們內心深處,是真理的具體再現,是作者替那個特定時代的人們對生活、對愛情絕望的呼喊。
二、細膩的描寫,深刻的剖析,展現人物內心復雜的情感
在《寒夜》中,巴金十分重視人物內心的描寫與剖析。作品致力于細膩地展示人物的憂郁心理,使得這部作品兼具心理結構的特征。
《寒夜》寫的是幾個普通“小人物”的日常生活瑣事,以此來折射當時的社會現實。作品圍繞著“汪家”這個點,主要通過汪文宣、曾樹生的活動和感受,廣泛地展現了那個特定歷史時期中形形色色的社會現象。作品以人物心靈的內在沖突來折射外在現實生活與人生存愿望的失衡狀態,將劇烈的現實沖突潛藏到敘事話語的背后,淡化現實世界外在的種種對立,讓這種對立移植到人物的心理沖突中去,作家又往往致力于細微地表現其起伏變化。因此,小說更多的是一種心理敘述。整部作品情節簡約,節奏徐緩,以人物的心理變化和心靈的掙扎來推動情節的發展。這些細膩的心理描繪與憂郁的語調十分和諧地組合在一起,入木三分地寫出了底層家庭生存的苦難,使平淡的故事情節煥發出奇異的神采。情節上的淡化,人物心靈世界復雜真實的描寫,使故事增添了豐富的韻味。譬如,在曾樹生赴蘭州前夕,作者對曾樹生既不忍心決然舍棄善良真誠的丈夫,又不甘心繼續這種灰色貧困生活的矛盾心情,以及反復激烈的思想斗爭都寫得真實、細膩、深刻。作者對人物內心兩種矛盾心理因素反復碰撞的描寫,把人物內心的痛苦表現得非常真切,表現了非凡的藝術匠心。
小說中的汪文宣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小人物。他與世無爭又善良正直,他不滿黑暗的現實,但這種不滿,他既不敢明言,也不流露出來,只能在心里自嘆自語。因此,巴金作品中的汪文宣有很多富有個性色彩的內心獨語。內心的怨艾和內心的自責,構成了汪文宣進行自我調劑的兩種手段。作品通過他如泣如訴式的內心獨語,寫出了汪文宣這個小人物卑微懦弱的心理和性格,寫出了他精神上的痛苦歷程。這種著力于人物內心描寫的敘述策略,使小說著眼于人物的精神狀態,也使作家的情感與作品中人物的內心痛苦緊緊關聯,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憂傷的審美效果。
三、獨到的語言氛圍營造,增強了小說的悲劇色彩
小說一開始,凄厲的防空警報拉響,把人們帶進了這樣一個畫面:戰爭失利,物價飛漲,謠言四起。人們整天躲警報,喝酒,吵架,生病,死亡……汪文宣一家的苦難生活由此展開。作者把人物悲劇與社會悲劇結合起來,在廣闊的社會背景下尋找人物命運的根源。小說大量運用對比場面描寫,強化主人公的悲劇色彩。在街道上敲梆子的聲音、夫妻吵架的聲音、戲班子走過的喧鬧聲、小販叫賣“炒米糖開水”的聲音中,汪文宣靜靜地躺在床上,屋外的生活喧囂聲與屋內的死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汪文宣最終在鑼鼓喧天的慶祝勝利中默默死去。小人物的卑微和凄慘由此可見一斑。
小說講述的是一個苦難的故事。和作者以前的作品相比,調子不再是酣暢奔放的熱情宣泄,變得悲哀憂郁,用筆極為冷靜,很少看到作者直接站出來抒情,更多的是展現人物的內心世界,挖掘人物的內心沖突,藝術上更加的精美圓熟。這種語調是深刻表達苦難現實的語言基調,也是巴金在敘述語言上的一種自然選擇。這種語言基調構成了巴金情感宣泄的一種載體。小說中“寒夜”世界的陰暗令他十分傷感,他的情感常常會因此自覺流瀉筆底。他的語言世界是憂傷與哀婉的,同時,人物的悲苦狀態,都召喚著這種憂傷的語言。小說中大量運用對比場面,強化主人公的悲劇人生。巴金以“寒夜”作為作品意境的中心,以“寒夜”聚合著人物內心與外界、主觀與客觀二重世界。在小說中,我們常常可以看到諸如“陰暗寒冷”的住房,“永遠帶著愁容”的天,“一片黯淡的灰色”馬路等等這樣的句子,使小說形成了一種沉郁哀婉的審美風格,充分表明了他在寒夜里對光明和溫暖的強烈渴望。
四、首尾呼應,讓小說結構更加嚴謹完整
作品從汪文宣在寒夜中尋找曾樹生開始,到曾樹生回家找汪文宣止,圍繞寒夜安排內容,情節完整統一。大量細節的重復,拓展了小說社會的反應面。小說中多次出現寒夜的意象。開篇,汪文宣一個人在街上行走,感受到“寒氣不住地刺他的脊背”;而結尾,曾淑生走在陰暗、寒冷、荒涼的市街上,“她不時地掉頭朝街的兩旁看,她擔心那些搖顫的電石光會被寒風吹滅。夜,的確太冷了……”讓汪、曾的悲劇被社會悲劇籠罩著,個人的不幸與民眾的不幸自然地交織在一起。這種在藝術氛圍上彌散著絕望的冷氣,首尾呼應,頗具匠心,富有象征意味,表明作者對國家對社會時局的清醒認識。
【參考文獻】
[1]巴金.寒夜[M]. 北京燕山出版社, 2008.
[2]陳丹晨.巴金評傳[M]. 花山文藝出版社, 1985.
[3]巴金.關于《寒夜》[M].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3.
【作者簡介】
鄭玉潔,女,甘肅省平涼市中等專業學校教師,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專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