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開始

謝崇輝

1979年6月17日早晨，保安員普曼照常進行日常巡視，當他走到這輛幻影旁邊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他很好奇誰會把這樣好的車停在這里發霉，而不是用它來泡姑娘。帶著好奇心，普曼低下頭透過車窗往里面看，“這車可真棒，桃花木儀表盤，閃閃發光的顏色按鈕，金色的天使標志……”普曼一邊看一邊喃喃自語道。“等等！金色天使標志，1977年的幻影！”普曼好像發現了什么似的重復這句話，他想起了早晨在電視上看到的新聞：警方正在全力尋找一輛1977年產的勞斯萊斯幻影二代轎車，方向盤和車前方有金色的天使標志……這不就是警方要找的那輛車嗎？普曼回過神，他一路小跑回到值班室然后打電話報了警。

過了不久，洛杉磯警署的偵探們就趕到了車庫。雷洛依·歐洛左克是一名越南裔的偵探，他拿著一副牌照在車前比劃，他確定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那輛勞斯萊斯。很快法醫和刑偵技術員也趕到了現場，他們提取了車門，方向盤上的指紋。雷洛依打開了車門和后備箱，頓時有種刺鼻的氣味冒了出來。這種感覺就好像魔鬼從地獄被釋放出來一樣恐懼，后備箱里面躺著一個男人的死尸，他的臉已經因為腐爛無法辨認。尸體從脖子到腳都被黃色的紙包裹著，雙手被一條黑色的繩子綁在身后。左側太陽穴和右腹部各有一個直徑有7厘米的彈孔，雷洛依伸手掏了掏死者的上衣兜和褲兜，但沒有找到他的駕照和錢包。事實上歐洛左克完全不需要找到些能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因為他已經知道這就是維克多·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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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6月14號夜里，韋斯還是這個星球上最幸福的男人。他是一名體育官員同時又是杰里·塔肯南的全權代表，那天晚上他從洛杉磯市中心的貝弗利·康姆斯科酒店走出時還是滿面春風，因為他知道他的好朋友塔肯南很快就要成為湖人隊的新任主教練。

正像他所預料的，湖人在短暫的接觸之后就和塔肯南正式簽訂了合同。可讓杰里·巴斯沒想到的是塔肯南剛要融入這支球隊就遇到了問題，原來雖然他是NCAA的名帥，但在帶領一支職業球隊方面完全是新人，他自始至終都在按照大學時候的方式做，可是他卻忘記了他的手下可是一群大腕而不是毛頭小子，他們不會輕易買他的賬。終于在一次訓練中塔肯南和球員的矛盾公開化了，那時湖人正在拉斯維加斯備戰新的賽季，塔肯南看著這些大牌球員們逐漸胖起來的身體，還有他們那散漫的狀態，他決心延長訓練時間。這引起了球員們的一直不滿，“杰里，我們剛剛休假回來，這樣訓練我們吃不消。”賈巴爾·威爾克斯第一個向塔肯南抱怨。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賈巴爾也頗有微詞：“我們不是大學里的那些毛頭小子，可以來來回回跑下去都不歇著。”塔肯南沒有料到自己的決定會引來這么多不滿，他想在球隊中樹立自己的權威，所以他不想妥協：“我想你們各位都是第一次和我合作，我再重申一遍我的訓練方式就是這樣，有誰不喜歡的話現在就出去。”他顯得有些激動。體育館里安靜極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其中包括特意趕來的巴斯。

訓練課后巴斯和塔肯南在他的辦事室里進行了一次深談，塔肯南向他攤牌，他說自己不想討好任何人。如果他作為教練連決定訓練內容這樣的事都要和球員商量的話，那么他寧愿不占著這個“人人向往”的位置。巴斯沉默了一陣，然后他對塔肯南說：“這些家伙都是大球星，他們習慣自己說得算，所以你能不能讓步一些？”“這不可能杰里，我是教練，所以不管多么大牌的球員，他都要聽我的，否則我就保證不了贏得比賽。”塔肯南生氣地喊道，然后他轉過身走出了辦公室。

塔肯南和自己的家人說明了情況，他想要自己的家人來拉斯維加斯陪陪自己。于是他的妻子路易斯帶著三個孩子很快飛到了這里，之后的幾天每當湖人隊在訓練的時候，路易斯就帶著孩子們在場邊觀看。球員們還是一副懶散的樣子，塔肯南悶悶不樂。這些都被路易斯看在了眼里，她決定和自己的丈夫談一談。“親愛的，我覺得你在這里過得不開心，是嗎？”路易斯問塔肯南，“是的，我不想向他們（球員）妥協。”“那你就回大學啊？”“我可以放棄這份工作嗎？”“當然，我們希望看到一個開心的杰里，而不是什么名教頭杰里，所以盡管選擇你開心的事情去做。”

和妻子談話后的第二天，塔肯南把自己的辭職信放到了巴斯的辦公桌上。他如釋重負，帶著全家重新回到了拉斯維加斯大學（UNLV）。為了表示禮貌，塔肯南還是給庫克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自己離開了湖人。至于原因他是這樣解釋的：“我的家人不想把家搬到加利福尼亞去，再加上這里（UNLV）給我的薪水比湖人還要高，所以我決定離開加州。”塔肯南隱瞞了他離開的真實原因，或許他覺得即使告訴庫克也無濟于事，所以索性干脆隨便找個理由。庫克對塔肯南說：“我們也可以給出那樣的錢數。”然后他繼續說：“我都知道了，你和巴斯還有球員們有些問題需要解決，把它交給我吧，我會解決這些。”

幾天之后塔肯南和巴斯，庫克又做到了一起，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他們會面的場所定在貝弗利斯托克酒店。令人沒想到的是會面很愉快，巴斯向塔肯南保證他會站在他這邊，同時他還為他準備了一份和UNLV一樣的薪水。這使得塔肯南成為了當時NBA中身價最高的教練，除了這些，慷慨大方的巴斯還答應讓他的家人搬到加州并把自己的三輛勞斯萊斯分給塔肯南家使用，一輛作為塔肯南日程公務車，一輛供他的妻子使用，剩下的留給他的三個孩子上下學乘坐。走出酒店的那一刻，塔肯南的臉笑得像朵桃花一樣，他似乎完全忘記了過去的不快，對著記者的話筒擺出了“v”的手勢，“我還會是洛杉磯湖人隊的教練。”

再次與球員打交道，塔肯南圓滑了很多，球員們也給了他應有的尊重。巴斯想要給他五年的合同并打算向外界介紹他。塔肯南和路易斯在洛杉磯的家坐落在著名的巴爾博海灘旁，一切都安頓好之后，塔肯南想邀請他的好朋友韋斯一家來聚會。但是他卻先接到了韋斯夫人的電話：“你見過我丈夫嗎？”她問塔肯南，“我們昨晚越好一起吃晚飯，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回來。”一天后，兩天后，三天后……第九天韋斯的尸體被發現在地下停車場里，“簡直太慘了。”路易斯對塔肯南說，“（韋斯）不僅是你的朋友，他還是我們全家的朋友，想不到他會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許多人相信韋斯的死是圖財害命，因為韋斯在身上揣著大量現金，他的金表，鉆石戒指都不見了。所有認識韋斯的人都以為他是一個有錢人，可是偵探調查了解到其實韋斯并不富。他的勞斯萊斯是向朋友借來的，他的別墅是一個合作伙伴的。韋斯好賭，欠了一屁股的債。他不定期就要隨身帶著大量的現金坐飛機飛到拉斯維加斯還錢，盡管他的妻子曾經警告他這樣做太危險了，但是韋斯卻不以為然。警方懷疑這些都是他被害的原因。endprint

就在韋斯被謀殺后的一周，塔肯南和他的妻子在拉斯維加斯見到了巴斯。“我知道這場悲劇對你傷害很大。”巴斯說。“你可以花時間去調節自己，合同就在這張桌子上，我一直給你留著，你會是我們的教練。”巴斯的話讓塔肯南夫婦感到不已，這讓他更確定自己要成為湖人的主教練。休賽期他躲在自己家的書房里不斷地為這支球隊研究新的戰術，他為賈巴爾設計了一套低位單打的戰術，同時他也想出了能激起諾姆·尼克森和新秀埃爾文·約翰遜潛力的好方法。同時他還為湖人解決了困擾已久的大前鋒問題，“他為自己能夠成為埃爾文的教練感到興奮不已，”路易斯說。“整個休賽期他都在書房里，他已經想好怎么使用他了。”

韋斯的死，改變了很多事。在此之前塔肯南和巴斯的合作對外還是個秘密，但是兩人同時出現在韋斯葬禮上并不時竊竊私語的畫面卻被電視鏡頭捕個正著。這引起了UNLV支持者們的挽留，“請不要離開，我們需要你，杰里。”“你只屬于這里，你就是UNLV的名片。”球迷們舉著這樣的招牌在塔肯南家外游行，塔肯南的三個孩子也不想離開這里，這讓他的心動搖了，“為了一份70萬美元的工作而放棄我在這里的一切有些得不償失。”他在心里對自己說。“我覺得我丈夫不是不想去湖人，他只是還沒有從失去摯交的失落中走出來。”路易斯說，“或許這會是他一輩子的傷。”

經過了幾天的思考，塔肯南給巴斯打了一個電話，他想要告訴他自己的決定。“巴斯先生，我想了很久最后我還是決定留在拉斯維加斯，你要重新物色一名教練人選了。”對于塔肯南的這個決定，巴斯沒有抱怨。“我理解你。”他說。“有些事是時候該有個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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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肯南徹底與湖人決裂后，巴斯啟動了他的“B計劃”：杰克·麥金尼，費城圣·約瑟夫大學的籃球教練，他曾在開拓者隊給杰克·蘭姆賽當過三年的“副手”。在湖人強大的攻勢下，麥金尼很快就繳械了，他辭掉了大學教練的工作，踏上了洛城的土地。球員們對他似乎也很有好感，他們喜歡麥金尼的好脾氣，全隊很團結。所以他們在1979-1980賽季開始的前14場比賽中，他們取得10勝4負的驕人戰績。巴斯對球隊的表現還算滿意，他很高興自己找到像麥金尼這樣的教練。可是巴斯不知道一件意外很快就要降臨，它的出現完全改變了球隊的走向。1979年11月8日早晨，麥金尼和他的朋友兼助理教練保羅·韋斯特海德約好一起去打高爾夫。他的妻子，克萊爾，把家里的車開走了。所以麥金尼只能騎著兒子的自行車去幾個街區外的韋斯特海德的公寓。

韋斯特海德早早就在家門口等著麥金尼，但是等了很久他也沒出現。他們本來約好9點見面，然后一起去網球場的。“那天天氣真的很好，陽光燦爛。”韋斯特海德回憶說。“即使杰克來晚了，我也沒有擔心，我以為他或許是因為一些公事耽誤了時間，那對于一名NBA教練來說再平常不過。”下午1點的時候，保羅的電話響了。“保羅！”電話那邊傳來的是克萊爾的聲音，“你看到我丈夫了嗎？”她結束了教堂的禮拜回到家發現房子里沒有人，她以為這兩個家伙會在一起。“我找了他能去的地方，都沒有發現杰克。”韋斯特海德讓她去警察局去看看，但是克萊爾卻沒有找到任何關于麥金尼的線索。警察建議他去醫院看看，可是麥金尼一家是剛搬到洛杉磯的，所以克萊爾一家醫院都不知道。她想起家里有一本通訊錄，在上面她找到了一家瑪利亞教會醫院。她撥通了電話想要問問對方有沒有收到什么病人，當她向招待員說出丈夫的名字時，對方立刻急切地對她說：“你馬上過來！”“你的丈夫就在我們這里。”克萊爾瘋了一樣地趕到了醫院，招待員告訴她：“你的丈夫遭遇了一場嚴重的車禍。”克萊爾聽了她的話愣在了原地，大約過了10秒鐘她對護士說：“我可以去看看他嗎？”護士同意了，然后帶著她走進了重癥監護病房，病床上躺著一個失去知覺的人，他的頭部纏著厚厚的繃帶，渾身青一塊紫一塊。克萊爾看到麥金尼的那一刻，她驚叫起來：“這是我的丈夫。”

幾個小時后，湖人隊的公共關系專員鮑伯·斯金納知道了這件事，當時他正準備和比爾·沙曼一起去打高爾夫球。是巴斯親自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杰克·麥金尼發生了車禍，現在正躺在醫院里呢。”“比爾和我立刻去醫院看杰克。”斯金納說。“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一切。”韋斯特海德也趕到了他老朋友的病床邊。當他聽到麥金尼遭遇了車禍時，他以為不過是擦破皮，沒想到麥金尼的腿和胳膊會被撞斷了。“現實情況比我想像的要糟糕得多，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事情驚得愣在了原地。”韋斯特海德后來回憶說。

麥金尼在去韋斯特海德家的路上究竟發生了什么？警方的調查報告是這樣還原的：當他騎著自行車經過惠特尼音樂中心的時候從他的旁邊突然過來一輛汽車，麥金尼想要剎車，但是他發現剎車片失靈了，車胎撞到了路邊的臺階上，麥金尼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方。“當時我們嚇壞了，只看到一個男人從自行車上飛了出去。”目擊者對警察說。“他的嘴里開始流出血。”有人叫了救護車，醫生看了一眼已經失去知覺的麥金尼然后對擔架員說：“這個家伙活不了了！”

麥金尼傷得很嚴重，他重度昏迷，面頰骨破碎，腿部和胳膊骨折。他在重癥監護室躺在三天。在這段時間，韋斯特海德接過了麥金尼的位置。除此之外湖人別無選擇，因為他是湖人唯一的助理教練。就在意外發生后的第二天早晨，韋斯特海德趕到了瑪麗蒙特大學的體育館，湖人將在那里舉行一個走進校園的活動——投籃比賽。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或者做什么，很多球員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因為他們已經讀到了《洛杉磯時報》上的頭條消息“湖人主教練杰克·麥金尼遭遇車禍。”“我是一名救火教練。”韋斯特海德當著所有隊員的面說。“我很慶幸今天不過是嘉年華一樣的校園活動，我不需要上場指揮你們這些家伙。”但是他害怕的事情最后還是出現了，兩天后湖人在主場迎戰丹佛掘金隊。韋斯特海德不得不硬著頭皮拿起戰術板坐到了主教練的位置上，丹佛是一個理想的對手。過去的三天中他們每天都要打一場比賽，球員們已經疲憊不堪。令韋斯特海德沒想到的是，掘金隊卻打得很好，在比賽的最后時刻他們還領先湖人兩分，湖人最后的一次進攻中威爾克斯命中了一記5米遠的中投，比賽被拖進了加時賽。加時賽里湖人完全占得了主動，在“魔術師”的組織下他們打出了流暢的進攻，最后以126比122拿下了比賽。賽后，韋斯特海德在更衣室里和球員們詳談甚歡，他告訴球員怎么樣可以使他們更強壯，還有戰術要怎么去執行更有效。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關于麥金尼，“這是杰克·麥金尼的隊伍。”韋斯特海德最后對球員說。“在他回來之前我只是臨時扮演下教練的角色，我無意改變什么，當然或許會有和以往不一樣的地方，但那是不同而不是改變，我會盡我所能把杰克缺席給球隊帶來的影響減到最小。”“即使我們在剩下的比賽中取得71連勝，這支球隊的主教練依然是杰克。”但后來的事情卻并沒有按照他所想的發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