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男孔雀女”的愛情婚姻形態分析

雷藝璇

內容摘要：本文通過對熱播的電視劇中“城鄉結合式”婚姻形態的分析，探討這種婚姻形態下所折射出的經濟狀態、文化底蘊、思想觀念以及意識形態變遷的深刻現實背景，期待人們對社會發展進行深層次的思考。

關鍵詞：電視劇 鳳凰男 孔雀女 婚姻

說到婚姻，“門當戶對”始終是一個永恒的話題，當下國產電視劇里，盡管此類題材的故事情節、演繹方式及人物性格等紛繁不一，但幾乎所有故事的最終結局都是完滿的——或開放式完滿或封閉式完滿。即不管男女雙方是否門當戶對，在經歷了各種矛盾沖突甚至是危機之后，總能夠重歸于好。這正是中國傳統思想文化中追求善良、寬容以及美好家庭生活等觀念使然，也標志著國人對生活的良好愿望和欣賞“大團圓”結局的審美情趣。

本文著重討論“門當戶對”的一個分支“城鄉結合式”的社會婚姻形態。“城鄉結合式”有兩種形態，一種是男城女鄉，一種是女城男鄉。這雖然是兩種十分相似的婚姻結合形態，但實際上，在具體 家庭關系中，它們的差異是很大的。而現實生活中，后者更為普遍，更具有典型性。本文將結合《婆婆來了》、《新上門女婿》這兩部電視劇，來分析“女城男鄉式”，即人們所謂“鳳凰男孔雀女”式婚姻形態所折射出的思想觀念、意識形態變遷的深刻現實背景。

一.男方人物分析

“鳳凰男”，顧名思義是從雞窩里飛出的金鳳凰。這有兩層含義；一是出身地位卑微，二是非常優秀。無論是《婆婆來了》中的王傳志，還是《新上門女婿》中的田沖，都無一例外來自偏遠的農村。他們通過刻苦學習，終于進入城市上大學，后來留在城市工作、生活。這在很多人心中特別是在他們鄉里鄉民的眼里就是天之驕子，這種“破繭成蝶”“鯉魚跳龍門”的輝煌的蛻變，自然形成他們如下諸多獨有的特質：

首先，男方是聰慧優秀的。從一個幾乎出不了大學生的小山村里走出來，就比一般人付出了更為艱辛的努力，上了大學甚至參加了工作，他們依舊一刻也不敢放松學習，因為他們身上所承載的父母的期盼比一般家庭要重得多，他們是全村人乃至四鄉八里人的驕傲和希望，他們不敢不努力。因此體現在他們身上的學業優異、為人樸實厚道、做事努力認真等秉性，就自然贏得出生城市所謂“白富美”的女同學的芳心，也使得與他們同齡的甚至是與女同學“青梅竹馬”的城市男青年相形見拙。于是羨慕嫉妒恨就應孕而生，于是故事情節的旁逸斜出、起伏跌宕、錯綜復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第二，男方是非常孝順的。相對于物質生活條件較好的家庭來說，他們的父母兄弟姐妹付出了更多才能夠把他們送出來上學，所以這一份沉甸甸的感情他不得不牢牢記住，這也為婚后兩個家庭產生矛盾埋下了伏筆，男方對父母一味的不分對錯的順從直接決定他在處理婆媳處理雙方家庭矛盾時候的立場和態度。

第三，男方的骨子里其實是有自卑感的。這當然和他的家庭背景，和他從小成長的環境密切相關。再加上女方家庭與之形成鮮明對比，他有很大的壓力和很強的自卑感，會變得比較敏感和謹慎。但是，他們把自卑轉化成了動力和絕不服輸的進取精神。這也形成男方性格中十分隱忍的一面。比如，上門女婿田沖在丈母娘面前大氣不敢出，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在遇到有爭議性的事件的時候，一般選擇接受女方家長的意見。

第四，男方對待感情的態度是非常認真的。愛一個人，就愛一輩子，一輩子對女方好，基本上能夠做到有求必應。從精神角度來講是絕對的好老公形象。

二.女方人物分析

我們這里所說的女方人物——孔雀女，通俗點說，其實是典型的白富美形象。家長為她們營造了非常好的物質條件，從小生活無憂無慮，單純，善良，甚至有一些不諳世事。但是，由于從小生活的環境，養成了飛揚跋扈的性格，任性，反叛精神和控制欲極強，同樣，也很驕傲、愛面子。那么，什么樣的人會吸引這樣的女孩兒呢？電視劇也給出了答案——鳳凰男。前面通過對男方的人物分析可以看出，他們首先是很優秀的，又很努力，吃得了苦，很要強。他們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爭取，而他們也更傾向于所有的一切靠自己，不愿意接受別人的幫助。在這種情況下，就更加能夠激發這些溫室里長大的女孩兒的喜歡。在這段感情中，由于男方的自卑心理導致男方不會主動，所以基本上是女方主動追求男方。對待事業的態度，要么是像鐘卉一樣有一定能力但是不到迫不得已懶得去用心去努力，要么就是像何琳一樣能力一般并且不想工作，更加傾向于享樂主義。這種心態和男方對待事業的心態形成強烈對比，也容易導致婆婆對她們的不滿。比如《婆婆來了》中，何琳不僅不上班，還大手大腳地花錢，直接引來了婆婆的不滿。女方家長基本上對孩子的管教無能為力，因為從小嬌生慣養，所有的愿望基本上都能夠被滿足，沒有什么得不到的東西，所以在戀愛、婚姻方面，即使是父母強烈反對，她也一定會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進行。在對待婚姻的態度上，女方比男方更為堅定。

三.婚前阻礙分析

一般來講，像這樣的搭配，女方家長肯定會強烈反對。理由很簡單，男方出身農村，大學畢業不久，暫時沒有好的經濟能力，而農村的父母兄弟姐妹又全是拖累，軟件硬件條件都不理想。再深層次一些，男女方家庭文化背景相差太多，無論是從表面的生活習慣還是深入骨髓的價值觀都有著天壤之別，因此，這也是一種不可能調和的矛盾。

女方家長潛意識里認為這門親事絕對是男方“占便宜”，但是，男方家長也未必就想攀這門高枝。在《婆婆來了》和《新上門女婿》中，男方家長一開始都是持反對意見的。《婆婆來了》中王傳志的媽媽是因為目睹了何琳酒后胡言亂語，抱怨農村的生活條件差等等，對何琳產生了不滿，覺得這不是她理想中的賢惠實在的兒媳婦，同時也擔心王傳志管不了這城里的瓷娃娃。在《新上門女婿》中，男方家長反對主要是因為女方家長陳衛紅的強勢和上門女婿的苛刻條件，使他們有被卑視的心理感受。但是，相同的一點都是，男方家庭由于在經濟和社會地位上與女方家庭有相當大的反差，男方在心理上會承受很大的壓力，男方家長也會對強勢的女方家庭表現出不滿和抗拒。endprint

四.男方事業線分析

男方承載著父母和眾鄉親的期望考上了大學，進入了城市，對依然生活在農村的親戚朋友們來說，他們是驕傲，是人才。但這些與城市生活脫軌的人不懂城市生活的巨大壓力，尤其是對于這樣一個剛剛畢業的無依無靠的大學生來說。首先，找工作困難。在農村人眼里，大學生已經很出類拔萃很有文化了，但是，在實際工作中，大學只是一個很低的門檻，研究生、博士、博士后都一抓一大把，大學生的競爭能力是很有限的。其次，找到了工作也可能僅僅只能解決溫飽問題，勉強收支平衡。但是，父母含辛茹苦把他送去讀大學，省吃儉用，而且可能還以犧牲其他兄弟姐妹的利益為代價，因此他必須報喜不報憂，所以家里人還以為他在城市過的多么好，工資多么高，等等。

但是為了突出女方家庭對男方的不滿，一定會在男方本就不怎么順利的事業上再給予阻撓。在《新上門女婿》中，田沖一開始在設計院實習，接著好不容易轉正，雖然工資只有一千多塊錢，但在農村人眼里，他好歹是吃上公糧了。田沖自己明白，在這里混多少年也不一定能出頭，于是他選擇和好朋友合辦公司，自己給自己當老板。沒想到剛開始盈利不久后公司就倒閉了。田沖到處找工作，貼小廣告還被城管抓到，落魄到連200塊罰款都交不上。應聘去做房地產中介，第一個單子就被騙了，倒貼了5000塊錢。接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專業對口的大公司的工作，順利轉正，提拔，可又因為家庭原因被迫辭職。一波三折，最終才慢慢接手了丈母娘的瀕臨倒閉的公司。在《婆婆來了》中，剛畢業的王傳志在老丈人的幫助下才獲得了一份公務員的工作，適用期還沒結束，就因為高利貸的事情被辭退。

五.男方家庭分析

《婆婆來了》和《新上門女婿》對男方家庭成員的定位還是比較有代表性的。《新上門女婿》中田沖只有母親和舅舅。田沖的爸爸在田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媽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他長大了，媽媽老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誰來照顧，這就是一個矛盾。田沖責無旁貸要負擔起照顧媽媽的責任，但是以他現在的能力，又沒有辦法把媽媽接到城里來住，那么怎么辦，只能是住到女方家里。《婆婆來了》中，王傳志有母親、一個哥哥、一個嫂子、一個妹妹。這個家庭關系就相對更復雜。如果說，家里的哥哥嫂子能夠安心在農村待著，同時侍奉母親倒也好說，可偏偏不是如此。哥哥看起來確實不是個學習的料子，就算以培養王傳志的精力來培養王傳祥他也不一定能有什么作為，但是客觀上哥哥王傳祥的確為弟弟王傳志的上學做出了犧牲。而且，王傳志的嫂子會在心里為丈夫打抱不平，看著王傳志的生活比他們的好上百倍千倍，看著何琳這個城里媳婦不僅脾氣大婆婆還寵著她，她心里會產生強烈的不平衡感。王傳志的妹妹王紅霞一開始還充當著調和劑，但是后來卻為這個家帶來了大麻煩——高利貸。不管是從情感還是道義上來說，王傳志都自在家庭矛盾的漩渦中心。

為什么要安排男方家庭這樣的結構呢。答案很簡單，就是一定要突出男方家庭的“累贅”，這樣一來，城鄉結合所凸顯的矛盾就更加突出。

六.婚后家庭矛盾分析

婚后的故事在家庭倫理劇中是一個偏重的部分，因為這樣組成的家庭不和諧因素實在是太多，矛盾不可避免。為了使兩個家庭的矛盾更加激烈，編劇一定會讓兩個家庭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

在《新上門女婿》中，婚后雙方家庭的矛盾并不是特別突出，主要是由于田沖只有一個至親——媽媽，而他媽媽又是懂得退讓懂得隱忍的人，老丈人也一樣，所以并沒有出現正面的激烈的沖突，婆媳關系很融洽。但《婆婆來了》就完全不同。婆媳矛盾、婆家娘家矛盾都很明顯，雙方還打了起來。歸類起來，一個是生活習慣上的差異帶來的矛盾，比如婆婆起得早，影響其他人休息，不會用馬桶，衛生習慣不同等等；一個是思想觀念上的差異帶來的沖突，比如婆婆會認為吃不完的剩菜倒掉、用流水洗碗是巨大的浪費。像這樣的矛盾沖突不能簡單去說誰對或者誰錯，只能是雙方互相去適應。還有一點矛盾涉及到金錢方面的問題。比如《婆婆來了》中為了王傳志哥哥的菜攤想要找何琳家借錢，未果，引發了一系列沖突。比如《新上門女婿》中，陳衛紅給出20萬想要讓田沖的媽媽同意倒插門這件事，也引發了兩家巨大的沖突。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此類電視劇使用符號化的人物形象和故事向受眾傳達了急劇變化的社會訊息和思想觀念蛻變的現實。從以上形象符號中我們不難解讀到：這種愛情婚姻形態是當前中國處于急劇轉型期的真實產物，是當今中國城鄉差距、二元對立結構依然尖銳所帶來的必然結果。其中折射出經濟狀態、文化底蘊、思想觀念、個人價值取向等領域的錯位。這種現狀引起了矛盾，也透露出前進中的陣痛。孔雀女的婚戀選擇是對傳統的世俗觀念特別是“門當戶對”落后觀念的叛逆和挑戰，是人們的世界觀和價值觀隨著社會轉型而發生積極變化和進步的標志，如何解決這些矛盾，是此類電視劇向人們提出的一個深層次的社會發展問題。

順便說一句，此類電視劇總是以大團圓結束。也許編劇和導演的想法是好的，他們想提倡和諧的家庭關系。但是，因為深刻的內在矛盾，這種大團圓的可能性非常微小，所謂“幸福”缺乏社會經濟、文化、意識形態等方面的基礎，所以有人為的痕跡。

（作者介紹：北京師范大學2011級影視學學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