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年少

清忽輕兮

H大學的小花園里又開滿了鮮花，杜宛宛盯著手機里的短信，笑容滿面，那條短信是這樣的：還有半學期，我就到H大學陪你。發信人顯示為：林南生。

那個叫林南生的少年，是杜宛宛年少歲月里最美好的存在。

· part 1 ·

每個新學期，重新開始調座位都是不可避免的事。

當班主任點名“林南生、杜宛宛”成為同桌的時候，班級里發出了一片唏噓。林南生在教室的后排站起來，吹了一聲口哨打了一個響指，滿臉笑容地向坐在前排的杜宛宛身邊的空位走去。

“班長，以后要多多關照喲。”林南生敲敲杜宛宛的課桌，一臉諂媚的笑容。

杜宛宛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做作業。

下課后，杜宛宛來到班主任的辦公室，面對杜宛宛不想和林南生同桌的問題，班主任語重心長：“宛宛啊，你就當是幫老師一個忙，林南生成績太差了，我安排你和他同桌，就是希望你能在學習上幫到他。”聽到班主任這么說，杜宛宛也不好再說什么，心情低落地回到班級。

杜宛宛這么不想和林南生同桌是有原因的。林南生是年級里成績最差的學生，經常曠課遲到早退，翻墻出去上網，參與學校的打架事件等，所有不好的事情里都少不了他的名字，綜合起來他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不良少年”。

林南生的到來讓杜宛宛特別反感，杜宛宛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和他有一絲一毫的關聯，所以無論林南生和她說什么話，她都置之不理，假裝沒有聽到。杜宛宛也曾擔心過，如果這樣的舉動惹怒了林南生，那該怎么辦。可是事實證明杜宛宛的擔心是多余的，因為不管她對林南生的討厭表現得有多明顯，林南生還是滿臉的笑容，絲毫不在意她的惡劣態度。

· part 2 ·

上早自習的時候，杜宛宛來到座位上，林南生已經到了。她和往常一樣沒有和林南生說一句話，在課桌里拿出課本準備開始溫習。

“那么早，還沒吃早餐吧？吶，剛剛買多了，你吃一點吧。”林南生把手里的面包和牛奶放到杜宛宛的課桌上。

“現在是早自習時間，不能吃東西。”杜宛宛冷冷地回應道，并隨手把他遞過來的東西放回林南生的課桌上。

下早自習的鈴聲剛響，林南生就笑嘻嘻地把頭湊過來：“現在可以吃了吧？”說著晃了晃手中的食物。

杜宛宛悶聲接過來，隨即離開了座位來到教室外面的走廊，她走到走廊拐角處的垃圾桶，用力地把食物扔進了垃圾桶：“我才不要吃你的東西呢。”杜宛宛低聲嘟噥。如果這個時候杜宛宛回過頭看一看林南生，或許就可以看到站在她身后的少年那雙眼里深不見底的疼痛和憂愁。

“怎么樣？好吃嗎？”杜宛宛回到座位，林南生仍舊笑嘻嘻地湊過來。

“呃，還不錯。”杜宛宛不敢說自己其實把東西扔掉了。

“那明天我再給你買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語氣卻有著不容商量的余地。這一次，杜宛宛沒有說話。

· part 3 ·

如果沒有那一次的暈倒事件，杜宛宛想，也許她和林南生的關系就會一直這樣不尷不尬的吧。

照例是每天第二節課后的課間操時間，杜宛宛感覺有點頭暈，但是作為好學生的她從來不肯輕易請假，硬撐著來到操場，課間操做到一半的時候，杜宛宛感到天旋地轉，耳邊的世界忽然沒有了一點聲音，眼前一陣黑一陣白，在倒下去的一瞬間，杜宛宛感覺耳邊有風，她被人抱起來，隨即便暈了過去。

林南生在上課的時候就覺察到杜宛宛與以往不同，臉色蒼白，看起來單薄得像一張紙，上課的時候也不再像以往一樣認真地聽老師講課做筆記。課間操的時候，林南生沒有按照位置站隊，直接插隊站在杜宛宛的后面，這引來了同學的不滿，杜宛宛也轉過身來給了他一記白眼。

喧囂的塵埃，在瞬間化作虛無，一片黑暗之后，心中的曙光盛放開來，迷離的眼神，離開了那些未知的幻影，緩緩地張開，視線回落到了溫柔的天光之中，那些景象，一下子飛散開去，與夢境一起消失了，清澈的風掠過容顏，昭示著又回到真實的彼岸，雙眸中都是異彩的流動，蘇醒在流逝的虛幻之后。杜宛宛在學校醫務室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坐在病床邊的林南生，他閉著雙眼，看起來很疲憊。窗外的白色天光偷偷溜進窗戶溫柔地灑在他的身上，杜宛宛這才開始認真地觀察起他來，其實是很好看的少年呢，如果不是因為是“不良少年”，這樣的相貌應該會有很多女生喜歡的吧。杜宛宛突然記起自己的好朋友小念在她面前說起過對林南生的喜歡：“其實他長的很好看啊，除了成績不好經常曠課，打架斗毆什么的也沒有人親眼見過呀，而且他對待同學其實也很好啊！”

杜宛宛還記得小念說這些話的時候的表情，眼睛里有一種異常閃亮的光。而作為好學生的杜宛宛當然是不能理解的，杜宛宛想起這些就輕輕地笑了笑。大抵是她的笑聲驚醒了熟睡的少年：“你終于醒啦，都好幾個小時了。”杜宛宛這才注意到太陽已經跑到了西邊的位置。

“謝謝你。”這是第一次，杜宛宛語氣溫柔誠懇，目光盯著他的臉龐對他說話。林南生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個，你要減肥啊，好重的，我差點都抱不動。”杜宛宛聽到這句話就“噗嗤”笑出了聲。

夕陽的余暉給他們的身影刷上了一層金黃色，那光暈里的少年笑靨如花。

· part 4 ·

曾經以為是很討厭的，后來也會慢慢地慢慢地變得不那么令人討厭吧。

杜宛宛轉過頭看到林南生在做一道數學題，她敲敲林南生的課桌：“你這樣做不對。”隨即拿來草稿紙開始演算給他看。

杜宛宛低下頭，有幾縷發絲從耳朵上垂下來，如果這時候杜宛宛抬起頭來看一看，也許就會看到少年盛滿溫柔的雙眸。

每個晚自習開始的前半個小時，杜宛宛都會爬到教學樓的天臺上背單詞，因為那里是學校最安靜的地方。這天當她爬到樓梯口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林南生的聲音。

“你說什么？我媽的病情又惡化了？好的，醫生，我馬上趕過來。”電話這頭林南生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焦急，在這焦急的聲音背后杜宛宛還聽到了脆弱和害怕。endprint

在下樓梯的時候林南生撞見了手里捧著英語課本一臉錯愕的杜宛宛，他對她笑笑，隨即狂奔下樓。

那個晚自習，林南生又曠課了。

班主任在班上拿林南生當反面教材，要是在以往，杜宛宛肯定在心里表示出了絕對的厭惡和鄙視，可是今天，杜宛宛耳朵里聽著班主任的那些話，心卻早已飛出了九霄云外，腦海里反反復復回蕩著林南生的聲音：“你說什么？我媽的病情又惡化了？好的醫生，我馬上趕過來。”

· part 5 ·

林南生是在3天后回到學校上課的，他走進教室的時候歷史老師正在講臺上長篇大論地講述著第二次世界大戰。歷史老師好像沒看見他一樣繼續講著課，林南生徑自穿過講臺走到座位上。杜宛宛轉過頭看著他，女生的細心讓她看到了少年的疲憊和憂愁。林南生對著杜宛宛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坐在座位上之后便趴在課桌上開始睡覺。歷史老師在講臺上給了他N記白眼。

林南生被鈴聲吵醒，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了放在課桌上的牛奶和面包，上面還有一張淡藍色的便利貼，他認得出來是杜宛宛的字跡：吃點東西吧。后面還畫著一個可愛的笑臉。林南生來到教室外面的陽臺，學校在放課間操的廣播，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林南生還是一眼就找到了杜宛宛的身影，一絲微笑爬上林南生的臉龐。

“其實我都知道了。”杜宛宛手里捧著英語課本，對站在天臺上的林南生說。

天臺的風呼呼地吹過來，他的校服下擺在風中上下翻飛，夕陽的余暉中杜宛宛看到林南生一臉吃驚的表情。

其實隱藏在“不良少年”這4個字后面的男生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杜宛宛在上次無意間聽到林南生講電話的時候心里就有了疑問。林南生不知道的是，在他曠課的3天時間里，杜宛宛也請假了，就是在這3天時間里，杜宛宛解開了她心里的那個疑惑。

林南生是單親家庭，爸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一個常年生病的媽媽。前段時間媽媽在一次體檢里被告知得了癌癥。所謂的“不良少年”經常曠課出去上網，其實真相是：在一次次接到醫院發出的病危通知后奔赴醫院，守候在媽媽的跟前。所謂的經常有他參與校園的打架斗毆事件，不過是大家長期以來對“不良少年”這個詞語的渲染，因為，不良少年打架斗毆是多么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個一直被隱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就這樣被杜宛宛說出來，林南生看起來有些難過但更多的是感動，除了媽媽，再也沒有任何人這樣關心過他。

天臺的風繼續吹，上晚自習的鈴聲響了第三遍，杜宛宛拍拍林南生的肩膀：“下去上課了。”

· part 6 ·

林南生還是經常曠課，但是曠課之后的林南生回來以后會認真地學習，老師和同學都漸漸地發現那個成績總是倒數第一的“不良少年”，在一次次的考試中名次有所靠前，哪怕僅僅只是前進一個名次。同時還有杜宛宛——那個驕傲的班長對他態度的改變。杜宛宛會主動幫林南生補習功課，現在的歡笑代替了之前的冷言冷語，他們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默契。

時間流逝得很快，盛大的高考之后，杜宛宛以絕對優異的成績考取了一流的H大學。即便林南生再怎么努力，無奈落下的功課實在太多，所以也只是勉強考取了一所專科院校。

在杜宛宛去往H大學的前一晚，林南生給杜宛宛發信息：媽媽現在的病情好像穩定了很多，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我想重新復讀。

收到杜宛宛發過來的短信，林南生的臉上露出笑容，純真得如同一個小孩：嗯，我在H大學等你。

編輯/丁俊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