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處理“凍獨”—民進黨的政治游戲

李徽

2014年7月20日舉行的民進黨第十六屆“全代會”上，黨主席蔡英文施展“拖”字訣，以時間不夠為由技巧性擱置了由40多名與會代表提出的“凍結‘臺獨黨綱提案”，并聲稱該黨所謂“臺灣前途決議文”主張的“臺灣是主權獨立國家”，“已經是臺灣人最大的共識”。民進黨軟刀子封殺“凍獨”，讓這個在黨內持續了長達半年之久的討論畫上了句號，也對外界的猜測給出了明確的答案。

有輿論認為，蔡英文抱著“臺獨”不放，沒有讓“獨派”失望，卻暴露出其在處理兩岸關系上懷抱僥幸的賭徒心態。也有學者指出，即使凍結了“臺獨黨綱”，也有“臺灣前途決議文”在后，并不意味著民進黨作為一個“臺獨”政黨的性質會有所改變；蔡英文無心處理“凍獨”，民進黨不愿意在大陸策略上有所調整，那么未來的輸與贏，也都只能在自己的圈圈中玩自己的政治游戲。

黨鞭激起千層浪

“凍獨”爭議源自2013年12月26日民進黨舉行的第九場“華山會議”，作為會議主持人的柯建銘突然拿出一份書面文件，建議凍結“臺獨黨綱”，此舉不但讓與會者大為震驚，也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引發各界高度關注和熱議的同時，更引起了黨內的大討論。

“華山會議”即民進黨將青壯派黨員納入與會的“中國事務委員會”對大陸政策擴大會議，所規劃的九場會議分別從政治、經濟、社會、安全等四個方面，對該黨兩岸政策進行全面討論。“華山會議”為民進黨各個派系在對陸政策上提供了一個大鳴大放的機會，并刻意制造了“言者無罪”的氛圍，雖引起了島內輿論的廣泛關注，卻在前八場里辦得波瀾不驚，甚至因為老調重彈而“越辦越冷”。就在媒體的注意力開始轉移的時候，柯建銘向平靜的水面上投了一顆大石頭？？

在媒體報道中，柯建銘的常用身份是民進黨“立法院”黨團總召集人，即已被大陸民眾所熟知的名詞——黨鞭。柯建銘是民進黨的創黨黨員，在臺灣擁有雄厚的政治資本，即使2013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關說案”，也未能撼動其在黨內的地位。這次他主動提出“凍獨”，也是首次有民進黨重量級實權派人物神主牌“臺獨”指手畫腳。

柯建銘的提議在黨內獲得了一些支持的聲音。民進黨籍臺中市議員李天生在接受媒體訪問時透露，綠營有4成以上的人支持“凍結‘臺獨黨綱”。他說，不論從經濟面還是政治面考量，民進黨都該和大陸密切往來。而作為綠營的“老前輩”—民進黨前主席許信良也坦言，他過去就一再主張，民進黨應針對幾個內容不完全一致的綱領性文件，包括“臺獨黨綱”、“決議文”、“臺灣前途決議文”等，負責任地整理出一套，既不違背“民進黨基本價值”，又有助于兩岸關系發展的文件。對于“凍獨”，他基本上贊成。

但更多的是來自黨內的撻伐，雖然柯建銘依靠自己在民進黨中的地位，沒有遭到來自黨內的亂炮轟殺，但反對的聲浪越來越大，“臺獨”獨派大老辜寬敏亦狠批其“單純、幼稚”，甚至有深綠團體給他扣上了一頂承認“一中”的紅帽子，逼其退黨。

柯建銘成為了矛盾的焦點。但也有明眼人能夠看出其中的端倪，臺灣文化大學學者鈕則勛就指出，柯建銘拋出“凍獨”建議，除了是想為民進黨的“中國事務委員會”（即“華山會議”）制造難得的亮點外，還有為蘇貞昌測試一下調整兩岸政策水溫之意。民進黨籍作家吳錦發也表示，雖然柯建銘拋出“凍結臺獨黨綱”，但沒有人相信這是他自己個人所拋出的意見，畢竟柯建銘不曾主動提及尖銳議題。更有臺媒尖銳地指出，這只不過是柯建銘的政治投機。

柯建銘為蘇貞昌投石問路這一說法在后來似乎得到了驗證。2014年1月初，民進黨經過長時間醞釀的“2014對中政策檢討紀要”出爐，毫無意外地將“凍獨”議題排除在外，更因其內容保守無新意被外界多所詬病。雖然民進黨內有識之士于這份文件出臺的次日在臺灣媒體上大聲呼吁凍結“臺獨”黨綱、設立兩岸和平發展委員會，但柯建銘卻表態不會再次提出凍結“臺獨”黨綱。

至此，鬧得沸沸揚揚的“凍獨”議題，從輿論的波峰逐漸滑向波谷，柯建銘也已偃旗息鼓，直到2014年5月蔡英文重新當選民進黨主席。

蔡英文的“冷”處理

在2014年6月中旬，以陳昭南為首的40余名黨代表提案“凍結‘臺獨黨綱”，并要求在7月20日的會議上進行處理，再次引起了外界的廣泛關注。此案一出，也將剛剛第三度當選民進黨主席的蔡英文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2012年初，代表民進黨參選臺灣地區領導人的蔡英文毫無意外地落敗，并負敗選之責辭去民進黨主席一職。民進黨也清醒地認識到，無法證明能夠妥善處理兩岸關系就意味著被選民拋棄。其時，民進黨內部不斷浮現檢討兩岸政策的聲音，回歸民進黨主席的蘇貞昌也積極表態要以開放的心態對待大陸，并積極籌組“中國事務委員會”，展開對陸政策大討論。然而這在后來都被外界看做是民進黨自娛自樂。而蔡英文也正是在這樣一種氣氛下，遠離了民進黨權力的頂峰。

時至2014年5月，民進黨主席再次改選，蔡英文以93.71%的得票率不出意料地勝過另一位毫無挑戰可言的參選人，第三度當選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在民進黨內部檢討兩岸政策的聲浪中遠離權力核心，又在對陸政策的討論聲中走馬上任，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凍獨”爭議。

據臺灣媒體報道，蔡英文曾在7月1日首次回應“凍獨”議題，她當時表示，黨綱是民進黨內的重要文件，任何黨綱修正都需建立黨內共識，這需漫長的時間。而就在民進黨召開全代會的前一天，蔡英文在網絡上回應網友提問時指出，目前“臺灣前途決議文”成為民進黨內部對臺灣“主權”、臺灣前途以及兩岸定位的共識，甚至現在已經成為“臺灣人民的共識”。

對此，國民黨發言人陳以信則認為，蔡英文至今不愿承認“九二共識”，甚至一再重述民進黨19 9 9年“臺灣前途決議文”的立場，只能證明蔡英文的兩岸政策轉型仍然寸步難行。

盡管民進黨內部和外界一直都有聲音認為“凍獨”才能夠打開民共交流的大門，但分析認為蔡英文似乎并不想承擔失去綠營基本盤的風險。她甚至在民進黨召開全代會之前聲稱，只要民進黨打好年底臺灣“地方選舉”仗，連大陸都會朝民進黨方向來調整。

這些都為蔡英文婉轉封殺“凍獨”埋下了伏筆，以至于外界并不感到意外。此前，依照民進黨大佬謝長廷的說法，“如果事先沒協調，這種案子都不會通過”。臺媒也猜測最后最有可能的發展結果，就是由黨主席裁決、交由民進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繼續討論，以行擱置之實。在7月20日的民進黨全代會，議程僅一個小時，蔡英文在下午2時40分說，3時開始要改選中執委，時間剩20分，沒有時間充分討論，建議送交中執會處理，若中執委認為有必要，不排除再度召開全代會討論。她并“補刀”式地進行表態，稱民進黨所謂“臺灣前途決議文”主張的“臺灣是主權獨立國家”，“已經是臺灣人最大的共識”。這次，“凍獨”提案被徹底打入冷宮。

“臺獨”之路走不通

對于蔡英文擱置“凍獨”提案，臺灣《旺報》發表短評指出，“臺獨黨綱”一日不凍不廢，蔡英文再有多么美麗惑人的兩岸論述或主張，多數臺灣人民投下神圣一票時，還是不會安心把兩岸關系前途交給“空心菜”操盤。高唱“一邊一國”的陳水扁給兩岸關系帶來的災難猶刻骨銘心，民進黨沒有拋棄“臺獨”主張前，臺灣民眾不會再冒險把前途交到他們手上。

然而，就算真的“凍獨”，民進黨就能打開與大陸交流的大門嗎？

所謂“臺獨黨綱”是指民進黨于1991年10月13日第五屆第一次全代會通過修訂黨綱中的一個條文。一般外界容易以為該條文是一個單一文件，事實上僅是黨綱中的一條，描述臺海現狀，并揭示該黨追求讓“臺灣成為正常化國家”的理念。民進黨也正因將這一條文寫入黨綱而徹底蛻變為“臺獨”政黨。而蔡英文提到的“臺灣前途決議文”則是民進黨在19 9 9年拋出的一項“基本方案”，并在2001年為了緩解當時兩岸反對“臺獨”的輿論壓力，在當年10月召開的全代會上確立其“黨綱”的地位。其內容是承認“中華民國”的所謂“獨立國家”的地位，是“臺獨黨綱”的替代“宣傳用品”。

不難發現，民進黨修改黨章的做法實際上是“換湯不換藥”。即使民進黨真的凍結“臺獨”黨綱，也無法改變其“臺獨”政黨的本來面目。

中國社科院臺研所研究員王建民就指出，“凍結‘臺獨黨綱”本身只是民進黨的“權宜”之計，是一種暫時的處置，并沒有放棄，在理論上未來可以隨時“解凍”，恢復“臺獨黨綱”。因此，“凍獨”只是“凍結臺獨黨綱”，并不是真正“凍獨”，并不表示民進黨放棄“臺獨”，只是暫時擱置“法理臺獨”，民進黨作為一個“臺獨”政黨的性質并沒有改變。

臺灣《中國時報》也發表評論表示，在“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心態下，蔡英文選擇將“凍獨案”送進中執會冷凍，或許是現階段最安全的做法，但保留“臺獨黨綱”，等于讓外界有繼續質疑民進黨“可能改變現狀”的理由，蔡英文若想單靠“臺灣前途決議文”就消弭這些憂慮，恐怕是過分樂觀。

就在民進黨召開全代會的第二天7月21日，國臺辦發言人馬曉光即應詢表示，“臺獨”是沒有出路的，想以所謂“臺灣前途決議文”來處理兩岸關系也是行不通的。“臺獨”違逆歷史潮流，損害兩岸同胞利益，背離臺灣主流民意，破壞兩岸關系和平發展。我們反對“臺獨”的立場是堅定的、不可動搖的。民進黨只有放棄“一邊一國”的“臺獨”主張，才是順乎民意的正確抉擇。

臺灣戰略學會理事長王昆義則一針見血地指出，蔡英文既然無心處理“凍獨”提案，民進黨既然不愿意在策略上有所調整，“那么未來的輸與贏，都只能在自己的圈圈中玩自己的政治游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