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傾國“無稽談”

每當講到白居易的《長恨歌》時，學生就會脫口而出“紅顏禍水”。這類紅言綠語，本為古代臣吏為造勢宣傳、固本諫君之便，硬是砍枝削葉、方枘圓鑿，將失土亡國之恥、責，嫁禍于粉黛娥眉之輩。文吏們大施移形換影之計，使粉黛娥眉們脫胎為蛇蝎狐妖，加上嬌媚獻春、鴛鴦帳暖這般讓人垂羨的葷艷之事，使得口耳相傳，津津樂道。

難得閑暇，網(wǎng)羅古今中外相關(guān)的傾城之談，作一番無稽之談。

首先從“傾國傾城”談起，漢代李延年為獻自己的娼妓之妹，便對漢武帝唱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后來，“傾國傾城”就成為美女的代稱。

“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為鴟。”乃《詩經(jīng)·大雅·瞻卬》中名句，極言艷婦傾城之能事，夏人憤恨夏桀，便指桑罵槐說：“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周民對周幽王敢怒不敢言，于是便一股腦地把惡氣全撒到了褒姒身上，周民說褒姒如梟如鴟，還算含蓄。伍子胥就更直接了，越王勾踐獻西施于夫差之時，伍子胥直言：“臣聞：夏亡以妺喜，殷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夫美女者，亡國之物也，王不可受。”試想，伍子胥要生活在現(xiàn)在，非讓女權(quán)主義者捶死不可！

其實關(guān)于這幾人，查閱史書，都是美貌傾國，可有一點要注意，她們大多不茍言笑。為博她們一笑，帝王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些帝王大多荒淫無度，可是這禍國殃民的罪因卻得由她們承擔。

我們先說妺喜，關(guān)于妺喜，可靠的記錄《國語·晉語一》中說：

“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妺喜女焉；妺喜有寵，于是乎與伊尹比而亡夏。”

這里把妺喜說成是施氏為報滅國之恨的間諜，可西漢劉向《列女傳》為了突出烈女，便開始杜撰想象了。

妺喜者，夏桀之妃也。美于色，薄于德，亂孽無道……桀既棄禮義，淫于婦人，求美女，積之于后宮……為酒池可以運舟，一鼓而牛飲者三千人，〈革奇〉其頭而飲之于酒池，醉而溺死者，末喜笑之，以為樂。龍逢進諫曰：“君無道，必亡矣。”桀曰：“日有亡乎？日亡而我亡。”不聽，以為妖言而殺之。

關(guān)于妲己，《史記》記載：

好酒淫樂，嬖于婦人。愛妲己，妲己之言是從。以酒為池，縣肉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閑，為長夜之飲……紂愈淫亂不止……比干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爭。”迺強諫紂。紂怒曰：“吾聞圣人心有七竅。”剖比干，觀其心。

商紂王淫亂，聽煩了比干之勸，剖了比干。可是后人想當然地歸罪于妲己。而明代許仲琳所作《封神演義》更添油加醋，說她艷如桃李，妖媚動人，是千年狐貍精幻化成人，蠱惑紂王荒淫誤國。

史學家大多認為這是周人的宣傳攻勢，污蔑妲己與丑化帝辛。說妲己是一個驕奢淫逸的妖孽、心腸毒辣的蛇蝎美人；說帝辛好大喜功，歸結(jié)到“唯婦言是用”的傀儡，這樣取而代之，可謂名正言順。

在眾多的鐘情帝王里，順治帝和董鄂妃被廣為傳唱。他與董鄂妃形影不離，相濡以沫。董鄂妃一死，順治皇帝悲痛欲絕，原本就癡迷佛學的他，更是消極厭世。在董鄂妃去世的當月，他就為自己舉行了剃度儀式，據(jù)說還取了個法號叫“行癡”，一心想遁入空門。

在此我們深入探討一下帝王愛情和常人愛情的異同之處。

人們常常用很多東西來試探愛情，比如，女人最常問的假設(shè)，假如我和你媽都掉進水里，你救誰？其實這個問題的本質(zhì)是女人在試探你肯為她舍棄什么。你為她舍棄越重要的東西，說明你愛她越深。常人婚配嫁娶常以錢財而論，你為她肯花錢，間接地證明了，你越愿意為她付出。可是錢財對于帝王來說，猶如糞土。那皇帝最重要的是什么，那莫過于江山，有人說是性命，當然性命無比重要，可是沒有江山的皇帝，其性命又與百姓何異，如論性命，那也必須是附于江山的皇命之死才驚天地泣鬼神。所以，以你為了愛情肯舍棄什么，越是唯一的東西，越能證明愛情的忠誠。那我們以此來探討一下帝王的愛情。這其中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愛情最值得一談。

唐玄宗確實喜歡楊貴妃？軍行馬嵬，是愛情的試金石，但是唐玄宗敗露了。看《唐書·玄宗記》：

丙辰日，次馬嵬驛（在興平縣北，今屬陜西），諸軍不進。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奏：逆胡指闕，以誅國忠為名，然中外群情，不無嫌怨。今國步艱阻，乘輿震蕩，陛下宜徇群情，為社稷大計，國忠之徒，可置之于法。會吐蕃使遮國忠告訴于驛門，眾呼曰：楊國忠連蕃人謀逆！兵士圍驛四合，及誅楊國忠、魏方進一族，兵猶未解。玄宗令高力士詰之，回奏曰：諸將既誅國忠，以貴妃在宮，人情恐懼。玄宗即命力士賜貴妃自盡。

雖然有一萬個不情愿，但最終顧忌于大軍的壓力。賜死楊貴妃，從君臣禮儀講，是賜死；從個人愛情講，是背叛。說明在唐玄宗看來，自己的江山、地位和性命重于楊貴妃之性命。我們也無妨問一個狗血的問題，唐玄宗到底愛楊貴妃的什么，我們姑且引一些長恨歌的句子：

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cè)。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承歡侍宴無閑暇，春從春游夜專夜。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從這里我們可看出，唐玄宗對于楊貴妃的愛情全在閨房享樂之上，纏綿悱惻之余也不妨發(fā)誓立愿以表心意。“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可是帝王終歸是帝王，只可言歡，豈能共死。所以以此推斷，所謂的“長恨”，只是楊玉環(huán)的“長恨”，是詩人白居易的“長恨”。

常人如遇到絕世佳人的垂青，那便是他的所有，一旦失去，此生難覓。他若舍棄生命，便成就了愛情，如《白蛇傳》和聊齋里的故事，他放棄生命，于他人無損。但帝王就不同了，帝王愛情之所以難以成全，在于后宮佳麗三千人，而且還源源不斷補充，而男人本性花心，喜新厭舊。再如果讓他在愛情和江山之間做一個取舍，那可便作曠世奇談了。

傾國傾城源自漢武帝，談及漢武帝，便要談及“金屋藏嬌”，他曾向阿嬌之母表示，若得阿嬌為婦，我就蓋一座黃金宮殿給她住。但一朝厭棄，就把她囚禁于長門宮，又把他對阿嬌的寵愛全部轉(zhuǎn)移到衛(wèi)子夫身上。年近六十時，還迷戀上了十七歲的趙鉤弋。可是后來他又翻臉無情，囚死了陳阿嬌，逼死了衛(wèi)子夫，殺害了二十多歲正值芳年的趙鉤弋。這個在文治武功上頗有建樹的封建君主，在宮廷生活卻有兩副令人憎惡的嘴臉，即縱欲的淫棍和冷酷的兇手。

在通常的情況下，皇帝們大都以淫棍的面目出現(xiàn)。他們所愛者不過是美色，不論寵幸哪一個后妃，都是為了供其淫樂。封建帝王與后妃之間，不用說愛情，連一般的感情也微薄如紙。后妃和無數(shù)的宮女只是他們淫樂的對象。朝三暮四，喜新厭舊，今日備加寵愛，貯以金屋，明日則翻臉無情，刀劍加身。巍巍宮殿，金碧輝煌，那是皇帝的淫樂場，是妃嬪宮女任憑皇帝蹂躪的牢籠。

所以紅顏禍國，若說是傾國女子的罪過，莫若說皇帝荒淫誤國，更顯本質(zhì)！

作者簡介：高正平，男，1989年12月出生，在職教育碩士，就職于寧夏大學附屬中學，研究方向：語文學科教育教學。

編輯 馬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