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3D打印技術的迅猛發展,造福人類的同時也帶來的知識產權侵權問題。在紛繁復雜的打印制造中,3D打印的三種打印方式是否侵犯了著作權中的復制權成為解決問題的關鍵。以復制權為視角對三種方式全面評測,將有效辨別3D侵權類型。并且通過分析3D打印的技術特點,結合技術發展水平,建立預防性技術措施,初步構建3D打印技術法律規制框架,從而促進3D打印在生活中獲得更為廣泛的應用與發展。
【關鍵詞】3D打印;復制權;打印方式;預防性技術措施
一、3D打印的技術原理與內在風險
被英國《經濟學人》評價為“第三次工業革命”的3D打?。═hree Dimension Printing)最早可追溯到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快速成型技術”(Rapid Prototyping),其技術原理是使用塑料、石膏、金屬粉等粘合性特殊材料,通過計算機輔助設計圖和3D打印機,將二維設計圖轉換制造出三維實體物。打印技術分為光固化成型法(SLA)、選擇性激光燒結技術(SLS)、熔積成型法(FDM)、分層實體制造法(LOM),而這些技術的基本原理都是疊層制造。
3D打印急速發展的同時也遇到了發展瓶頸——版權侵權問題。2013年2月,美國有線電視網絡媒體公司HBO發給費爾南多·索薩一封“停止和終止函”,要求他停止銷售由3D打印出來的模仿HBO劇集《權力的游戲》中鐵王座的iPhone底座,因其擁有劇集《權利的游戲》所有角色和在屏幕上顯示過的物體的版權。在英國,一商家用3D打印機制作了英國某游戲公司出品的流行桌面游戲“戰錘”中的人物實體模型,引發權利人不滿,游戲廠商向該商家發出了停業“命令”。3D打印的發展面臨著自身技術和法律制約的雙重限制。生產力的三個基本要素有三個,即勞動(人)、勞動資料(物)和勞動技能(智)。只有這三個要素得到保護,并且能夠得到自由的組合,生產力才能發展。這三個要素是分別由人權、物權、“智權”(如知識產權)來加以保護的。所以3D打印發展不僅需要發展自身技術,而且需要解決3D打印生產過程中的版權問題。
二、3D打印中的三種打印方式:“復制”的版權法認定
(一)從立體到立體的打印方式
從立體到立體的打印方式是指現存立體實物作為參照物被掃描儀進行掃描,所得模型圖通過3D打印機打印出三維實物。這種打印方式是否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的復制行為?有人認為,根據現行《著作權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五項的規定,復制行為應限于平面的復制。筆者不認同這種觀點。理論上認為,構成復制行為需要滿足兩個要件:即該行為應當在有形物質載體上再現作品,并且使作品被相對穩定和持久地“固定”在有形物質載體上。法律規定禁止復制行為的出發點是防止他人未經著作權人授權進行抄襲和剽竊等行為以維護著作權人的權利,因此只要是對現有作品的再現就應當屬于復制。知識產品和物質產品不同,它是不可能是現有產品的簡單重復,而必須有所創新、有所突破。即須具獨創性。從立體到立體的打印方式恰恰就是將原立體作品原封不動地再現,顯然侵犯了著作權人的權利。
從國際來看,復制也不應限定為平面再現作品的形式?!恫疇柲峁s》第九條第一款規定:“受本公約保護的文學藝術作品的作者,享有批準以任何方式和采取任何形式復制這些作品的專有權?!憋@然,該公約關于“復制”的規定采用了廣義的概念。美國的《著作權法》106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著作權人享有制作版權作品的復制件或錄音制品。美國版權法并不考慮復制的具體方式,只要再現作品構成復制件則為復制。
要強調的是,參照物本身屬于著作權保護客體是構成著作權法中復制侵權行為的前提。如普通凳子等因不具獨創性而不屬著作權的保護客體,以其作為參照物生產出的復制品不構成復制侵權行為。但參照物為實用性藝術作品的情況則不然?!恫疇柲峁s》第七款規定:“實用藝術品、工業品平面與立體外觀設計的保護范圍及保護條件,依各成員國的國內法規定,在來源國僅僅作為平面與立體外觀設計而受到保護的作品,在其他成員國也可以獲得該國給予平面與立體外觀設計的特別保護。但如果某成員國沒有這種特別保護,則這類作品必須作為藝術作品而受保護。”
我國現行《著作權法》和《著作權法實施條例》均未把實用藝術作品作為著作權客體。但是司法實踐中已有相關案例確立了實用藝術作品受司法保護的法律地位。在胡三三訴裘海索、中國美術館侵犯“服裝作品”著作權一案中,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認定,當事人利用造型、色彩、面料、藝術等設計元素獨立設計的服裝,從其藝術造型、結構及色彩等外在形態看,均具有較強的藝術性和獨創性,表現出集實用性與藝術性、中西方文化交融的現代美感,應作為實用美術作品看待。國家版權局公布的《著作權法》修改草案將實用藝術作品列入著作權的保護客體,這對規制實用藝術作品的立體復制行為具有重要意義。本文認為實用藝術作品作為作品類型一種,若未經著作權人許可而掃描、打印出立體實物屬于侵權行為。
(二)從平面到立體的打印方式
從平面到立體的打印方式是指通過物品的平面設計圖或者照片(圖形)打印出三維實物。2006 年的“復旦開圓案”中,被告在未經合法授權的情形下,將平面的生肖卡通形象轉換成立體的儲蓄罐,被法院認定為侵犯了原告的復制權。然而在“摩托羅拉著作權案”中,法院卻認定,摩托羅拉公司按照印刷線路板設計圖生產印刷線路板的行為是生產工業產品的行為,不屬于著作權法意義上的復制行為。同為從“平面到立體”的復制方式,法院在是否構成復制問題上的判斷卻完全不同。
筆者認為,復制行為的核心意義在于對原作品的再現,而不論其形式。將平面圖形(照片)和立體實物一起對比,人們很容易認可兩者具有的同一特性(包括外形、顏色、構架等)。如果能夠證明后者有獲取平面設計的可能且未獲得授權,則可認定構成對他人作品的非法復制。
至于按照產品的設計圖打印出立體實物,情況則有所不同。上述第二個案例中,復制行為的針對對象是設計圖中所映射的產品技術,而非設計圖本身,故不屬于現行《著作權法》的復制。換言之,印刷線路板設計圖在性質上是屬于技術領域,而非文學藝術領域,故應通過《專利法》調整。在臺灣地區,版權法對作品的再現權稱為“重制權”,而專利法對專利說明書中所體現的專利的再現稱為“實施權”。按圖施工(將平面圖形著作轉換為立體物)行為,因圖形著作主要在于以制圖技巧表現技術、學術,但不及于構思,所以藉由解讀平面設計圖,將著作表現之概念制作成立體實物,如非一般專業人員,尚難判斷立體之實物系從平面而來,故自平面設計圖至立體實物之制作過程,顯系專利法意義上的“實施”行為,而非“重制”行為。endprint
(三)從文字到立體的打印方式
從文字到立體的打印方式是指制作人按照文字描述打印出三維實物。有人認為著作權法保護的是“表達”,而文字與立體均屬于兩種不同形式的表達方式,所以不涉及彼此復制的問題,正因為如此,此種3D 打印方式一般也不涉及侵權問題。也有學者認為若文字描述的是一件美術作品,如果將其打印出來,則構成侵權。筆者認為在3D打印新型技術背景下,著作權法中的“復制”應進行廣義的界定。判斷根據他人文字進行3D打印是否侵權,需對這些文字進行具體分析。如果文字僅僅是一個抽象的想法,例如只是提出制作一個牡丹花花型吊墜而沒有詳細描述牡丹花的顏色、花瓣數,花身是盛開還是含苞欲放等具有可操作性的詳細描述,則不能因為他人3D打印出一個牡丹花型吊墜而認定為侵權。反之,如果文字映射的實用藝術作品具體而明確,他人根據所述的參數進行打印則有可能侵權。例如下面的文字描述:“圓形南瓜型水壺直徑10厘米,高約10厘米,瓶身弧度為1.91°,條文數為8條,紅橙色。瓶嘴為彎鉤型,弧度為0.33°……”其中的參數不是純粹的數字,而是富有美感設計的數據量化,按照此參數進行3D打印,就構成侵權。
還有人認為參數本身不構成作品,且根據參數打印3D產品屬于生產工業產品的行為,所以此種方式的打印不是對作品的復制,不構成版權侵權。筆者認為對于參數的界定不能一概劃歸非作品范疇。對屬于自然科學中的恒定參數或者現行《著作權法》第五條規定的通用數表、通用表格和公式等非作品故不受著作權法保護。但如上文圓形南瓜型水壺例子,假如參數是作者藝術設計的各個量化數據,則因參數屬于設計的構成部分而屬于著作權法的作品范圍并受保護。
三、規制3D打印版權侵權的思考
如前文所述,3D打印技術對我國《著作權法》提出了挑戰。筆者認為《著作權法》修訂時宜對“復制”進行廣義上的界定。即將對任何方式和形式的復制都認定為復制行為,以應對未來3D打印可能帶來的新一輪知識產權“山寨文化”的沖擊。若復制的范圍僅限于平面間的轉換,則大多數3D打印產品的剽竊行為將被排出在法律規制內,權利人因而不能很好地維護其應有權益,從而間接挫傷了其創造積極性,這樣使得社會形成一個惡性循環,違背了知識產權制度設計的基本宗旨和目標。
另一方面,可建立起相關的預防性技術措施。例如建立登記模型與匹配軟件相結合的監控系統,并且保證外觀設計、商標和著作權的銜接。國家知識產權管理部門,可以針對3D打印行業,推出嚴格的3D打印行業規范,強制要求3D打印機的制造商在打印機中安裝相應的“控制”系統,使打印機在打印前,自動聯網將待打印3D模型與權利人上傳至數據庫中的已登記模型進行對比,在模型一致的情況下,禁止3D打印產品,或只能在一定數量范圍內打印3D產品(視權利人對模型的授權而定),將知識產權的風險扼殺在搖籃中。類似措施的有數字版權可以依賴技術保護措施(如DRM數字權利管理系統)嚴格控制軟件模板的生產、傳播甚至在打印機上的兼容使用。美國專利與商標局還推出了一個針對3D打印保護的“生產控制系統”。而美國的“生產控制系統”針對專利和商標,但似乎忽略了著作權中設計圖紙作者或者生產模型文件著作權人的權利預防性保護。鑒于此,我國可基于3D打印的特殊性而對版權設計圖和打印模型圖實行登記制度來使得著作權人也獲得預防性保護的待遇。再者由于外觀設計和商標分屬于《專利法》和《商標法》范疇,所以有必要對外觀設計和商標的登記制度與將來新建的版權針對3D打印的登記制度相銜接,以確保預防性技術保護措施保護范圍的周全與嚴密性。
本文獲得2013年第六屆全國大學生版權征文本科組三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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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區樹添(1992.10- ),男,廣東江門人,中南民族大學法學院,本科在讀,學士學位,研究方向:知識產權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