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孫貴頌
“種種原因”有幾種
文_孫貴頌
中國有很多讓人模棱兩可的語言,比如“由于種種原因”便是其中之一。有一個人要把家里養的狗處理掉,他發了個帖子在網上:“由于種種原因不能再養了,現在虧本賣家里所有的狗狗。”這個問題想想無非是:小區不準養寵物;狗不知好歹地大呼小叫或隨地拉撒,影響鄰里關系;給狗吃得太好了導致經濟負擔過重——我就聽我們小區的一個溜狗者說,她養的那條薩摩耶犬因為吃豬頭肉多了而患上了高血壓。而且這些原因對于一個具體的養狗戶來說,只有其中之一頂多其中之二,哪里有什么“由于種種原因”?網上還有一個帖子說:“由于種種原因,我和老婆離婚了。”我雖然不是當事人也不是法官,但猜測一下,離婚的原因也無非那么幾種:感情不和;第三者插足;一方有了什么三災八難另一方不愿意共同吃苦遭罪等。與賣狗者同樣的道理,這些原因攤到一個人身上,只有其中之一種頂多其中之兩種,很難說是“種種”。
而使用“由于種種原因”最多的,當屬官場。官員所談到的“種種原因”,都是用在解釋、檢討錯誤或缺點時,總結經驗、政績時從來不會用“種種原因”。一些官員總結經驗、政績時如果有100種原因,也決不只講99種。先用一二三四,再用1234;這里ABCD,那里abcd……洋洋灑灑、詳詳細細,講得口干舌燥、滔滔不絕,也不嫌其多。只是到了總結不足時,先是隔靴搔癢輕描淡寫地說上一兩條,然后就來個“由于種種原因”,便趕緊“剎車”,不再多說了。幾筆帶過,敷衍了事。
如果較真分析一下,官場的所謂“種種原因”,只不過是個托詞,是難言之隱的不想講、不愿講。真正的原因不外乎這樣幾種:
領導決策失誤。有些領導自詡為有魄力,膽子大,敢拍板,某個項目還沒匯報完,馬上一拍桌子:“就這么定了!”下面的人只好照辦。先是奠基,領導踩著紅地毯去剪彩,戴著雪白的手套拿著系有鮮紅綢子的鐵锨挖兩下土;中間去視察那么一次,轉一圈,媒體就報道成“高度重視”;等到項目完成,領導再去剪一下彩,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大功告成。可是沒過幾天,有的樓房倒了,有的大橋塌了,有的馬路裂了,有的煤礦炸了。這在一些報道中可略知一二。
下級瀆職。工作上投上級所好,欺上瞞下、弄虛作假,吹牛皮、夸海口,本來完不成的任務,因為領導發話了,也拍著胸脯打包票、瞎指揮、亂作為,最后給領導和民眾看的“政績工程”,是驢屎蛋子——外面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有關單位或人員素質低下。比如施工。不管有無本事,不管有無資質,只要看到有錢賺,就競相投標,剜到碗里就是菜。這樣的單位施起工來,自然沒有科學設計和科學手段。在他們看來,能蓋農村的草屋豬圈,就能蓋城里的高樓大廈;能修理屋頂漏水,就能鋪設煤氣管道。沒有金剛鉆,也敢攬瓷器活。結果可想而知。
當然還有腐敗。由于在爭取項目上花了大錢,在施工中就搞以次充好,偷工減料,搞豆腐渣工程,搞王八蛋工程。本來該用鋼筋的,弄幾根竹竿、樹枝來湊數;本來要使水泥的,摻點石灰、石頭來應付。而領導和掌握發包的人員,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明明知道有問題,也是眼開眼閉,任他們胡作非為。結果房子不用地震就樓歪歪了,大橋車輛一過就壓塌了,馬路不到周歲就裂嘴了。
還有其他原因嗎?一般來說,好像不多了。
事實表明,“種種原因”的背后都有真正的、關鍵的原因,這個原因也就一種或兩種,但卻不能說、不敢說。有的是見不得人——收受賄賂能說嗎?有的是怕得罪人——領導的失誤敢說嗎?于是就以“種種原因”來搪塞,來借口,來拖延,來糊弄大眾和輿論。如果不管有幾種原因,都一個一個地查找,一個一個地排除,把那真正的原因抓住了,找對了,黨紀國法的威嚴也就樹立了。板子打準了、打狠了,腐敗也就堵住了,事故也就減少甚至杜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