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資本主義的歷史方位、基本特征及其危機

〔摘要〕金融資本主義是當代經濟發(fā)展的歷史性階段。它的確立時間被普遍認為在20世紀70年代，具有經濟金融化，金融資本全球化，新自由主義的積累方式以及用美元霸權來進行全球統(tǒng)治這四個特征。金融資本的統(tǒng)治必然會導致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它的增值方式決定了危機發(fā)生的必然性，其主要形態(tài)即主權債務危機。在全球化階段，金融資本會操縱并制造發(fā)展中國家的金融。

〔關鍵詞〕金融資本主義；金融危機；全球化；霸權資本

〔中圖分類號〕F038.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9187-（2014）01-0042-03

盡管有學者對金融資本主義作為資本主義發(fā)展階段的概念提出質疑，認為商業(yè)資本主義、工業(yè)資本主義和金融資本主義是資本主義的三種形態(tài)而非三個循序漸進的發(fā)展階段，〔1〕但是大部分學者還是以各種相近的稱謂認可了金融資本主義〔2〕的定義，包括國際壟斷資本主義〔3〕、金融壟斷資本主義〔4〕、國際金融壟斷資本主義〔5〕、金融帝國主義〔6〕等，認為當代資本主義進入了金融資本主宰的歷史發(fā)展階段。經濟金融化和金融資本全球化是金融資本主義的基本特征，新自由主義是金融資本主義的資本積累方式，美元霸權是金融資本主義全球統(tǒng)治的主要支柱，由此決定了金融資本主義的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不可避免。

一、金融資本主義的歷史方位

法國經濟學家讓·克羅特德羅奈提出“金融資本主義”的概念以定義現代資本主義的歷史方位，認為“金融資本是經濟全球化的最后力量和手段，是新自由主義在全世界廣泛地‘再植入’的操作工具，這是資本主義的變動不居的本質。因為‘金融資本主導并決定資本主義的平行經濟運動。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必然導向資本的金融化。’”〔7〕雖然與上述國際壟斷資本主義、金融壟斷資本主義、國際金融壟斷資本主義、金融帝國主義提法略有不同，但與上述提法一樣都準確揭示了當代資本主義發(fā)展進入特點鮮明的國際金融壟斷的新階段。

學者尹斌認為當前世界體系的“本質可以概括為金融資本主義。資本主義發(fā)展經歷了三個階段——商業(yè)資本主義、工業(yè)資本主義和金融資本主義。資本本性是榨取利潤，資本先從做貿易開始，是商業(yè)資本主義，后來為了更多更穩(wěn)定地賺取利潤，資本控制生產領域，成為產業(yè)資本主義，后來發(fā)現生產領域利潤越來越低，又走向金融投機，成為金融資本主義。”〔8〕

20世紀70年代被普遍認為是金融資本主義得以確立的時間，主要表現為經濟金融化和金融資本迅猛發(fā)展，金融資本演變成為國際金融壟斷資本，不僅金融部門相對于實體經濟部門而日益膨脹，金融資本內部的金融業(yè)資本也相對于產業(yè)資本而日益膨脹，金融壟斷資本將勢力范圍擴展到全球走向國際化。

二、金融資本主義的基本特征

第一，經濟金融化是金融資本主義的首要特征。所謂經濟金融化是指20世紀70年代以后，“金融工具和金融衍生工具不斷地涌現，從商品生產派生出來的資金融通反過來主宰了商品生產，金融資本由此逐漸成為資本主義經濟的主宰者。”〔9〕北京大學李淑珍對此做出進一步闡釋，“工業(yè)資本主義（或曰實體經濟）轉變?yōu)榻鹑谫Y本主義，其主要標志就是金融資本脫離了實體經濟，使經濟的發(fā)展陷入結構性的矛盾之中。金融資本原本是為實體經濟服務的，主要目的是給實體經濟融資，而當今的金融資本主義同實體經濟的關系已經發(fā)生了實質性的變化：實體經濟越來越依賴于金融資本，但金融資本卻可以脫離和獨立于實體經濟而運作，它不再是為實體經濟融資，而是更多的為自身‘融資’，用錢來套取更多的錢。”〔10〕這種被斯威齊稱為“資本積累過程中的金融化”正是支撐 20世紀70年代以來資本主義經濟增長的主要力量。

第二，金融資本全球化是金融資本主義的另一重要特征。“金融資本在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內占據統(tǒng)治地位后，必然要求對外擴張，推行經濟全球化，將世界各國納入到資本主義體系中去，以便將其壟斷勢力擴展到世界范圍。”〔11〕20 世紀70 年代以來，金融資本與全球化的結合使金融資本在全球范圍內實現利潤追逐，并形成超越民族國家主權和國際組織的力量，最終實現對全球經濟的霸權統(tǒng)治。“金融資本全球化主要由金融資本或金融資本統(tǒng)治集團尤其是具有強大實力和明顯優(yōu)勢的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的金融資本或者金融資本統(tǒng)治集團發(fā)起并主導的全球化，是高級壟斷資本即金融資本的全球化。金融資本具有規(guī)模大、強勢、獨占和霸權的特點，因此，金融資本全球化是一種規(guī)模巨大資本的全球化、強勢資本的全球化、獨占資本的全球化和霸權資本的全球化。”〔12〕

第三，新自由主義是金融資本主義的資本積累方式。20世紀 80年代以來，新自由主義成為資本主義占統(tǒng)治地位的經濟體制。新自由主義體制推崇私有化和金融自由化，主張放松或者解除金融監(jiān)管并大力推進金融創(chuàng)新，為金融資本拓展了廣闊的獲利渠道。新自由主義體制從根本上講是符合金融資本利益的資本積累方式，新自由主義在全球的推行是金融資本“洗劫各國財富，構筑財富殖民地的基礎。”〔13〕

第四，美元霸權是金融資本主義全球統(tǒng)治的主要支柱。1973 年美元與黃金脫鉤以后，世界貨幣體系就廢除了金本位制，由美元來充當國際流通和結算貨幣。美元成為世界貨幣。這就意味著美國能夠不生產，僅僅依靠印刷自身幾乎無價值的美元紙幣，就能一本萬利地套購世界其他地區(qū)的具有真實價值的商品，服務和資源，這是美元霸權的基礎，因而也是壟斷了紙幣發(fā)行權的美金融寡頭集團洗劫世界財富的基礎。“美國通過其強大的軍事‘外交和意識形態(tài)力量，讓信奉貨幣主義的各國央行不斷地購買美國國債，為美國的財政赤字’對外戰(zhàn)爭以及美國公司收購外國經濟制高點的行為融資。這是一種由美國政府長期高度介入，以剝削性的國際貨幣體系為核心的金融帝國主義。”〔14〕

三、金融資本主義的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

金融資本是金融資本主義經濟的主宰者，金融資本的統(tǒng)治必然導致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

首先，金融資本的增值方式內在地決定了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的必然性。 “從抽象的特征看，產業(yè)資本與金融資本是一致的，均統(tǒng)一于資本‘增值性’這一根本特征。兩者在實際運行過程中的最本質差異在于，產業(yè)資本通過M-C-M ′方式實現增值，而金融資本的投入與產出都是貨幣，其增值形式是M-M ′。”〔15〕20世紀70年代以來，在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經濟金融化和虛擬化導致的結果是實體經濟嚴重削弱，產品生產不足以支撐國家經濟的運行，于是不斷地發(fā)行國債為財政赤字融資，形成了債臺高筑、入不敷出的局面。虛擬資本由于其虛擬性、投機性和不穩(wěn)定性，必定會帶來信用泡沫、資本泡沫、投資泡沫及負債泡沫。一旦經濟體系當中有泡沫破裂，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就會隨之發(fā)生。

其次，金融危機是金融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新形式，主權債務危機是金融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主要形態(tài)。20世紀70年代以前，資本主義的經濟周期和危機基本都是工業(yè)主導型，發(fā)生的金融危機多是共生金融危機，其原動力來自于工業(yè)領域。金融資本主義時期的經濟危機主要是“金融主導型經濟危機”〔16〕，金融危機成為當代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新形式。〔17〕所謂主權債務危機是指主權國家的信用或政府的資產負債表出現問題而導致的系統(tǒng)性經濟危機。金融危機發(fā)生后，為了避免金融上層建筑的崩潰，各國政府被迫投放大量的資金來挽救脆弱的金融體系，政府負債和重新制造金融泡沫成為資本主義國家干預金融危機，推動經濟增長的唯一手段，不可避免地導致各國政府的財政預算支出水平和赤字規(guī)模大幅度上升，引發(fā)主權債務危機。主權債務危機作為一種危機形態(tài)主要出現于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一些發(fā)展中國家。但是，“2008年金融—經濟危機以來，歐元區(qū)的希臘、西班牙、愛爾蘭、葡萄牙、意大利等國先后遭受信用危機，受影響國家GDP占歐元區(qū)GDP的37%左右。這表明，主權債務危機已成為發(fā)達資本主義經濟體的主要危機形態(tài)。”〔18〕

第三，金融資本操縱并制造發(fā)展中國家的金融危機。在金融資本主義階段，“金融資本并不直接創(chuàng)造剩余價值，卻能夠集中貨幣的社會權力。以‘金融強權國家’為后盾的金融寡頭統(tǒng)治集團，通過金融形態(tài)的資本流動，使世界上其他民族與國家陷入越來越深的歸屬與依附的境地。”〔19〕國際金融壟斷資本首先以其雄厚資本，通過借貸或者投資等手段推高發(fā)展中國家的經濟，利用投資取得當地發(fā)展的紅利。從發(fā)展中國家的角度看，“為了引進外國資本和先進技術，振興民族經濟，紛紛采取以出口導向為特征的外向型經濟戰(zhàn)略，于是，便引起了這些國家外貿產業(yè)的迅速發(fā)展、出口產品的生產過剩。外貿產業(yè)的迅速發(fā)展和出口產品的生產過剩，又帶動了相關產業(yè)的迅速發(fā)展，結果導致了國內經濟結構的失衡和全面的生產過剩，從而使本國對外貿易依存度不斷提高，變成以美國為首的發(fā)達國家為中心的外圍依附性經濟。”〔20〕當發(fā)展中國家的財富積累達到預設目標后，國際壟斷資本通過改變經濟環(huán)境，致使這些國家的經濟迅速下滑陷入危機，然后以牟取暴利為目的抄底買進價格暴跌的各種資產，或者以控制經濟命脈為目標，借機入主這些國家的金融機構或者企業(yè)，獲取暴利。〔21〕

在金融資本主義構建的全球資本主義生產網絡和“中心—外圍”的世界經濟結構中，“美國居于最核心，歐洲和日本處于次核心，它們都是資本主義核心國家，而非洲、拉丁美洲和東南亞等發(fā)展中國家則處于最外圍。正是這一‘中心—外圍’的世界經濟結構使得美國可以通過以美元霸權為核心的金融體系，并借助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世界貿易組織等國際經濟組織推行新自由主義，強制發(fā)展中國家進行金融自由化政策和新自由主義的改革模式，以此構建金融貿易自由化并確保其套利套匯收益的平臺，大肆掠食，攫取發(fā)展中國家財富，由此造成發(fā)展中國家金融體系的動蕩不安和國家主權債務的危機。發(fā)生在阿根廷、墨西哥、東南亞等發(fā)展中國家的主權債務危機，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以美國為代表的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利用這一世界經濟結構，通過金融資本的信貸杠桿掠奪財富，并以此轉嫁其內部危機的結果。”〔22〕可見，發(fā)展中國家經濟的繁榮、危機和衰退已成為金融資本可以操縱和控制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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