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洋:先從唱歌和我們做學問一些相通的地方說起。我們做學問,事實上是在用數學模型,還有數據去編造一個故事,然后把這個故事呈現給讀者,試圖說服讀者。你們創作歌曲是不是也是一樣的,通過你的詞、曲,來表達一種一種圖景、一種思想?唱歌其實就是說話。
海泉:我一直也覺得音樂是一種特別神奇的東西。有很多藝術表達的方式和手段,有的是肢體的,有的是色彩的,有的是聽覺的。聽覺,我覺得遠遠要抽象于視覺和文字。音樂的靈感更玄妙,如果配上了我們生活里能夠共通的語言,它就像一個人娓娓道來跟你分享他的喜怒哀樂的這種感覺,所以有的時候旋律的靈感是更抽象的,但是要落實到,比如說用歌詞來尋求共鳴、打動人的話,可能還是一個技術的工作。因為它涉及用文字來做這個工作。
姚洋:你在寫歌詞的時候,是在想象一個故事,還是一幅圖景?
海泉:我覺得它是用相對理性的辦法來記錄下來那些感性的東西。它是一種很抽象的情感。有些時候我就會化身到一個故事情景里去。而且我寫歌詞比較喜歡先進入一個情境,然后進入到一個角色的扮演,從那個環境里去抓取那個人的心態。而且要很本真地做自己。如果說感受的那個人就是自己的話,就會很真實。如果不是,假裝是那個人的話,就像一個演員演不好,很容易被發現。
姚洋:你們早期的歌,像《最美》,是個愛情歌曲,非常明快,聽起來旋律很勵志。但是最近《再生》這張專輯中的《回家鄉》呢,有點兒惆悵在里頭,我能聽出來。
海泉:鄉愁是任何時刻任何年齡都會有的。15年前,我們的創作欲望、每天想表達的情感,可能是更明快的、更有沖勁兒的。人生的不同階段肯定會自然而然地表達(不同的情感)。所以寫《最美》的時候,其實我并沒有設定我要寫什么,就在當下那一刻,詞和曲、旋律就自然而然地來了。它找到我,我就把他記錄下來。我把創作看作是一個很玄妙的過程。
姚洋:我們做研究的時候,還是能說出來靈感從哪兒來。為什么做音樂的老是說這個靈感捕捉不到,別人學不來?
海泉:靈感的確很難用理性去捕捉,但可以養成比較好的創作習慣。就像漁民一樣,他不是亂撒網的。他的網就在那,靈感來的時候你就能捕獲它。我的創作習慣就是從來不設定創作時間,我都是把平常的靈感,以片段的方式記錄下來,定期去整理。《最美》那首歌,很多人就說那你是給誰寫的?有沒有一個具象的人?你追求的或者是你愛的?事實上沒有一個絕對的、具象的,可能跟那個年齡懵懂過的那些愛情相關,但它不是寫給某一個人的。
姚洋:(你們的創作風格)是不是跟你們的經歷比較順有關?你的生活條件好像更優渥一些,家庭背景也很好。成名很早,沒有什么坎坷。
海泉:我覺得我和羽凡為什么價值觀特別一致?也是因為成長的環境很相似。尤其是看待生活,那種樂觀的態度,一直是這樣的。盡管在整個過程中肯定有各種各樣的糾結,或者是挫折感,但不會打擾我們最重要的、基本的東西,所以我們還是陽光型的人。經濟學家有時候跟藝術家是一樣的,通過自己的創作方式跟大家互動和分享。是要更理性,還是也要靠靈感的火花呢?
姚洋:理性是重要的,但還是要有一些靈感。在我們經濟學界,你發現很多很有名的經濟學家,其實他不是經濟學家出身。比如有些是學歷史的,他肯定把他那些歷史的東西帶進來。我們這個專業研究,很多是對社會的觀察,結合自己理性的思考,這樣才能有更多的靈感。當然我們最后落實下來還要有一些技術性的。就像《天下無賊》里葛優演的那個賊說的,做賊也得要有技術含量。
海泉:姚老師您被稱為國發院的梁朝偉,也是我們同學心中的偶像。您小時候有沒有自己的偶像?
姚洋:年輕的時候很多。對我們影響最大的還是蘇芮。唱《我是來自北方的一匹狼》的齊秦,影響也很大。大陸的歌手就是崔健。這3個歌手對我們那一代人的影響非常大。現在我們要是去歌廳唱歌的話,不自覺地就會去唱到這幾個人的歌。
海泉:到了KTV,唱什么歌暴露年齡。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作品,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偶像。我自己覺得很幸運。我們在99年出道,這15年我們伴隨著80后族群成長,在他們的學生時代,跟他們互動。到現在,我們更希望尋找到跟我們同行的這些人。這些人在這個時代,共鳴在哪里?大家已經不是青春少年,苦惱已經不一樣了。我們現在經常會跟80后、90后,甚至00后開始有更多互動。每一代人,(有)不同的社會屬性。
姚洋:有些人說90后、00后都是獨生子女,是垮掉的一代。我倒不這么看。我從我兒子身上看到了他們這代人的希望。他們這代人有很多我們沒有的優點。比如說他們的心態很開放。這代人不像我們那代人那么較真。這很好,說明我們的社會變寬容了。
如果等他們變成社會的棟梁,他們就會對社會很開放,會接受很多人的觀點。他不會覺得說非得讓你相信我。像“文革”,你必須得贊成我,你不贊成我,我一定把你給滅掉。他們這代人也不缺乏追求。而且他們這代人,也比我們這代人更加綜合,因為他們的知識面廣多了,他們自己讀的書、他們接觸的東西比我們多。一代人肯定是比一代人強的。那種九斤老太太的想法肯定是錯誤的。
海泉:每一代人都會擔心下一代人,但其實壓根不用擔心。我們現在的團隊里,我也是鼓吹這樣的道理。如果我們不百分百相信90后的話,未來十年我們公司也不會有好的發展。
姚洋:你和羽凡,你們在一起已經16年了。你們倆的差異其實蠻大的。你們倆怎么有這種靈感的碰撞呢?
海泉:這十幾年盡管我和羽凡兩個人性格基本不同,甚至很多愛好、生活方式、朋友圈子都不一樣,但是回歸到音樂這一刻的默契,凝聚力非常強。就是因為不同,才會有合作的必要。
我曾經也糾結過。就像男人和女人生活在一起,會有一個階段,希望那個人對你的認知會有更多的理解和感受。后來才發現,其實不試圖改變對方,更多地去理解對方與自己的不同才是最佳的、和諧的。我和羽凡的關系就是磨合成這樣一種狀態,特別認同彼此的不同。
姚洋:你們倆肯定會有吵架的時候吧?
海泉:我們倆會有爭論。很多朋友不相信我們沒吵過架。我們的確沒有因為音樂之外的任何事情有爭論過。某一段旋律該如何修改,某一句歌詞怎么去修正,會達到這種……有的時候是爭論了,甚至……但就是爭論。
姚洋:總有一個誰讓誰的問題。
海泉:最后達成一個共識,其實不是誰讓誰,而是爭論本身會帶來新的結果。我特別認同爭論本身帶來新的結果。
姚洋:羽凡的太太有一次接受采訪的時候就被問到(海泉和羽凡的關系),然后白百何的回答是,你去問他的男人。
海泉:哈哈。百何很幽默。我當然比白百何出現在羽凡生命中更早。而且因為工作太繁忙了,十幾年來,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遠遠超過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很多朋友在網上惡搞我們3個人的關系。
姚洋:可能你扮演的角色是比較理性一些的?
海泉:在羽泉這個品牌來講,我負責理性的那一部分。羽凡也慢慢地特別信賴這部分的我。所以羽泉的理性這部分,幾乎都是我來做判斷。很多感性的部分就交給藝術家羽凡去徹夜思考。所以我們倆可能現在有生物鐘上的時差。經常在一起工作是這樣的:不出意外的話,可能下午羽凡才會出現,一般早晨的會議都是我來出現的。
姚洋:所以生意上的事情還得你去做?
海泉:是,所有的合同。包括他自己會有多少錢,他不如我了解。
姚洋:你經商來管理品牌,特別是羽泉這個品牌,還有男士護膚品牌,為什么最后想來讀MBA ?
海泉:一年前我就開始經營自己的公司,會遇到很多困惑。我對財經方面的知識會更渴求,而且希望進行系統性地梳理。國發院對整個國家經濟趨勢更有深入的理解。我自己的理解是,一個人想要在社會上有所成功,他要擅長去把握大趨勢。順應大趨勢就會有更好的結果。所以我想到這來,一方面是更細化地梳理自己的財經知識和管理知識;另一方面是想跟大家互相溝通,(把握)整個中國未來的趨勢。
姚洋:在國發院讀EMBA的這種學生生活,你覺得有挑戰性嗎?
海泉:剛來的時候,對大家的沖擊感更強。我坐在班級里面,大家肯定都覺得挺奇怪的:反正電視上每次都見這個人。然后(我)坐在旁邊,跟(大家)一起做小組作業,一起做社會調研。
后來慢慢地大家就(變成)平常心了。我們的微信群很多,平常溝通特別順暢,也就突破了那個所謂的明星障礙。我覺得那個東西是需要大家突破的,我不需要突破。我是帶著這樣的心態來的。
姚洋:現在他們能把你當作他們中的一員?
海泉:對,而且是相對普通的一員。比如說營銷課上,我們小組同學會推選說,海泉,羽泉這個品牌其實就是一個案例,你自己正好做了很多品牌分析和營銷計劃,(跟)大家分享作為小組作業。我也真的把自己十幾年來對羽泉這個品牌的理解和對未來的展望,通過這樣一種作業的形式呈現出來了。
姚洋:你在同學里頭發現了志同道合的人嗎?我們這里好多念EMBA的同學出去之后都是自己開公司、合作,而且合作特別成功。
海泉:這是一個特別好的環境,因為不是按年級來劃分的。整個學院是一個大的集體。我也通過我們學院的活動認識了很多學長。從他們身上也學到了很多東西,課堂上學不到的東西。有些是管理知識,有些是社會經驗。大家在各自的領域里面積累了一二十年的東西,就是非常寶貴的財富,是書本里沒有的。包括我馬上可能會開啟的一個文化項目,其實也一直在跟一兩個學長溝通。
姚洋:你的書里專門有好幾篇談“社會責任”這個問題。特別談到吸二手煙的問題。我自己特別痛恨那些在公共場合抽煙的人。我年輕的時候恨不得上去就跟人家打一架。
海泉:我也經常在電梯里跟人打架。
姚洋:電梯里都有抽煙的人,這個非常可氣。你怎么來認識這個社會責任的問題?
海泉:很多很多生活瑣碎的煩惱,會讓我們產生痛感的事情,其實是一個社會意識領域的文化問題。有些人是無知,無知本身來講不僅僅是他個人的錯,更多的是這個社會能達成一個在文化上的普遍共識,以及最后變成街頭上的教養。文化力本身來講,其實是可以淺入深出的。做流行音樂的人,做流行文化和流行藝術的人,其實有很重的社會責任。因為我們所傳遞的這些東西很容易讓大家去接受,然后在接受之上再去做自己的思考和判斷。其實(這)是可以做很多社會貢獻的。
姚洋:我發現羽泉組合從來沒有出現過負面的花邊新聞。有些人想挖掘,但都是捕風捉影。你們實際上是一種非常正面的形象。
海泉:我覺得人是多面性的。能夠找到可能更讓自己有滿足感的那個自己,挺重要的。比如說20年前的您、10年前的您,和現在的您,其實都是在做同樣一個領域。但是現在的思路,或者心境會有變化嗎?尤其現在是國發院的大掌門。
姚洋:肯定會有很多變化。那時候自己的眼界、學識,肯定不如現在這么高。因為畢竟現在看得多了,研究的東西也多了。當年決定回國的時候,我是做農村研究的,我的想法就是把農村研究做好,立志為農民鼓與呼。這跟我小時候的經歷有關系,我小時候在城市和農村兩邊跑,知道農民的生活狀態是什么樣子。
但是回國之后你發現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那么慢慢地我會轉變去做其他研究,比如國有企業改革研究。現在更多地關注宏觀經濟發展,一些大的宏觀政策。一個年齡階段,我想做一個年齡階段的事情。
海泉:能夠參與改變或者是促進改變,(對)很多人(來說)是理想。我見到很多朋友,他們非常有才華,但是相對抱著悲觀的態度說,每個人的力量太有限了,我們在做很多努力的時候看不到很快改變的希望。但是一個人沒有這樣的邏輯和動力的話,很多事情就失去意義了。
姚洋:我也碰到很多有才華的人。像我很多同學,從中學、大學,到研究生階段,優秀的人很多,非常聰明,但最后都沒有多少成就。還是跟自己的這種抱負、意志有關系。做什么東西都要堅持。我最欣賞的馮侖的話就是,偉大是熬出來的。
做音樂肯定也有很多激動人心的事情,可是也有很多時候你會覺得我做這個干什么?寫這些歌有什么意義?為了什么?
海泉:很多人問我們,你們很幸運,第一首歌就是成名曲,然后一路順利。事實上我自己的感受,每一天都會比過去更艱苦。有時候付出的代價就是要多過普通人付出的體力和腦力勞動,但是那種滿足感也是同等的。
姚洋:我們做研究也是這樣的,因為你總得超越自己。我說我做了一篇文章,我是不是能做更好的一篇,發表在更好的雜志上?這的確很累,自己和自己較勁。
海泉:我們希望能改變更多,或者影響更多人。所以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姚洋:我們現在處在承上啟下的一個階段。我們國發院老一輩的學者,像林毅夫老師、周其仁老師、宋國青老師,他們已經接近60或60以上了。他們在80年代就創造了輝煌。他們那代人跟我們這代人又不太一樣。他們那代人(具有)很強烈的改造世界的沖動。周老師是到現場去直接改造世界,林老師是使用他的理論改造世界。
那我們這代人就會覺得分工越來越明確了。一個人可能沒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做那么多事情。我們就會覺得,把學術做好,在這個基礎上再擴展出去,做一些政策性研究,提一些方案。改造世界的事情,應該留給政治家去做,這是社會的分工。
海泉:這一點有些時候挺(矛盾的)。我猜想很多經濟學家內心有糾結或者是辯論:自己是做政務還是研究?
姚洋:對我們這代人來說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你要去改造世界你可能在學術上就要犧牲很多很多的東西。現在社會分工越來越明確。就包括你們做音樂,現在也嘗試合作,不僅僅是你們兩個人從頭做到尾了。我的目標是要把國發院建成一個綜合性的學院。我們既要做經濟學,也要做管理學,還要做其他學科,像哈佛的肯尼迪學院那樣。
海泉:一個人的創作沒有達成更多的共鳴會很落寞。成功的標準也是相對的。我們這個行業,有代表作是成功,有更多人追捧是成功,有很多的指標,像銷售量、點擊率。對于經濟學家來講,成功是什么?
姚洋:我們的成功可能是兩方面。一方面你發表(文章)的數量比較多,發表的雜志比較好;另一方面,你能影響多少人。有些人發表的并不多,像宋國青老師,但他影響力非常大,大家都認他。
你們出了十幾張專輯,真正被大家傳唱的可能也就五六首?有很多歌曲沒有被傳唱下來,你們心里會不會有種失落感?
海泉:我曾經會很糾結這個事情。那個時候很在乎自己用心的每一首歌,因為我從來不糊弄。每首歌都是精挑細選。有些作品我自認為是更好的、更優秀的,或者是表達得更充分的,但就是沒有變成傳唱的作品。后來發現,其實不必強求,因為所有人都能傳唱的,一定是特別容易理解的、表達方式更大眾化的。我們對自己的藝術創作有更高的想法和需求的地方,就不一定要尋求所有人的共鳴。
我在一些場合接觸到的朋友,他們會聊到我某一個特別冷僻的作品,他會有自己的觀點。我覺得其實那首歌沒有被冷落,它有很多的知己,只不過我不知道他們在哪里。
姚洋:這也跟我們經濟學家一樣,因為我們有好多這種自認為寫得很好的東西,并不被大家理解。很多人做媒體經濟學,他很快樂,因為追捧的人很多。做音樂的人是不是也是這樣?我聽過崔健一張專輯,他很用心地做的一個重金屬專輯,但我聽起來就沒有共鳴。
海泉:一個歌手的標簽可能在他出道那一刻就被確定了。他所謂的被觀眾認知和需求,經常固化在某一個空間里。這也是藝術家痛苦的地方。他一直尋求(改變),不做從前的自己。可是被需求的那一部分恰恰是原來被認證的東西。藝術家需要有這樣的痛苦,但你不必特別糾結。
2005年之前有一年的時間我很糾結。那時候整個唱片工業越來越慘淡,互聯網開始推平了所有的東西。(我)就在思考,是我們的創作有問題,還是本身的能力不夠?后來發現其實不必要糾結自己的創作。(這)是一個全世界的問題,(已經)不能夠用傳統的指數去判斷成功了。所以后來我覺得成功的標準,不僅僅只是看所有人認同的指數,而更重要的是自己內心里面到底要尋找什么。
姚洋:你是不是有一種感覺就是高處不勝寒?最簡單的,你可以活得更輕松,唱別人的歌,或者就唱你們以前的歌。
海泉:從很多人的標準來講,已經挺好的了。人還是要回歸到心靈滿足。社會認同是一方面,不斷地挖掘、自省,這種自己和世界的關系來自于創作。站在舞臺上跟更多人溝通其實是尋求社會認同。這兩方面的滿足感遠遠超過這個行業的虛幻的美。虛幻的美其實就是名利雙收的那種狀態。我認識很多這種朋友,真正的考驗來自于真正成名之后的那一年。你的心如何擺蕩,如何面臨生活突如其來的改變。
姚洋:有些人一夜成名,很多人馬上呼一下一張專輯,再也沒有了。迷失了自己。
海泉:突然獲得了好多好多的時候,其實不容易去反思自己該做什么。我們自己在做唱片公司的時候,很多年輕人來敲門,他們很有才華。我跟他們說,你向往的成功,并不是真正的成功。真正的苦難來自于你現在所謂的成功開始的時候。那才真正錘煉人的心智。
海泉:對于經濟學家這樣的身份,很多民眾覺得距離特別遠。走在街上如果碰到經濟學家的話,不知道聊什么。比如,一個北京二十四五歲剛畢業的人,問您說,我到底什么時候買得起房子?您如何用經濟學家的方法去回答他?
姚洋:社會上對經濟學家的這種期待,是因為我們這個社會分工不夠。我們經濟學家其實做的很多是很枯燥、抽象的研究,提的建議很多都在國家層面。他要問什么時候能買房子,這可能要問商學院的,比如說他們真正搞房地產研究的。
經濟學家就更宏觀一些,跟日常生活有一定差距。我沒聽說哪個經濟學家真正在股市上大賺錢的。老百姓就想,你們經濟學家肯定是賺錢。
海泉:對,有一種理論就是,經濟學發展了一兩百年了,人類依然還是感性動物。所有的經濟學家都沒辦法判斷明天的股市怎么樣。
姚洋:其實你要在股市上賺錢,要靠你的判斷力。比如說我們宋國青老師,他去炒股。他把他弟弟教會了炒股,他弟弟只是個初中生。結果發現,他虧錢了,他弟弟賺錢了。
經濟學家學的東西太多,反倒瞻前顧后,該出手的時候不出手,該退出的時候不退出。但是他弟弟就是有這種天生的判斷力。他覺得,就該出手了。
海泉:現在您是國發院的院長,相當于CEO了,需要管理那么多教授,您現在會有糾結嗎?
姚洋:當然糾結。做管理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人做嫁衣。事無巨細,都得要管。有很多這樣的人,門一推開你就必須去接待。然后有很多事你要去想。關鍵有時候倒不是做事,因為做事你可以分工。
你總感覺這個事在你心里,壓得很沉。比如說我們拆遷的事情,我是在想怎么還不能拆?林老師把錢都給籌來了,這么多年沒有拆。你不用這個錢,國家要收回去。但這個事不是你完全可以掌控的。所以我想你做企業會不會也經常遇到(這樣的事)?
海泉:經常會遇到自己不情愿的的場景和人。
姚洋:我想(這)對你來說應該是更大的挑戰。一個藝術家,按理來說應該超脫一些。
海泉:所以我沒有把自己看成一個完整的管理者。我在我們的團隊里,包括在我們公司里,我都不會扮演CEO的角色。每個人都有他的問題,大家長最累。所以對于我的團隊來講,我是一個助推者、串聯者。我把不同的業務和人脈串聯起來,然后去做輔助。發現問題的時候我會用柔性的、感性的方法去維系。
姚洋:你怎么定位你自己?未來十年,你和我年紀一樣大的時候,你還能想象你是歌手,還是已經變成詞作家?推新人,做公司?
海泉:我自己沒有一個特別具化的目標。可能從最開始做自己的文化公司、傳媒公司,到眼前在做很多跟文化產業相關或不相關的投資,我覺得都是在不同角度給未來投票。如果能找到一個相對長久的、值得奮斗的邏輯的話,我不用特別糾結哪一件事適合你。當然,商業上的成功能更好地去駕御資本和資源,能夠實現更多的社會理想。我相信其實10年、20年這樣一個長久的時間,當舉國的文化素養整體提升,教育思路更開放、更鼓勵創新的話,那時候才是最好的中國。
(整理:本刊記者 王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