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農村,長在農村,非常喜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規律的田園生活。長大了在外面讀書,總是眷戀田園,農村的山水人物,時常在我腦海里浮現。但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后來竟然拿起筆來寫田園詩。
我與田園詩有一種不解的情結,事情得從我讀小學時說起。有一天,語文老師給我們上新詩課,那詩是聞捷的《和碩草原》。我聽得入了迷。老師有表情地朗讀,把我引入了詩的境界,使我心動神馳。我夢想著做一個詩人,像聞捷一樣,寫《和碩草原》這樣的詩。1959年我到武漢讀書,學習工具制造,但是,對于詩歌的愛好,仍不減退。受大躍進歌謠的影響,有一次在作文時,興之所至,寫了幾首反映田園生活的民歌交了上去,沒想到,竟然得到了語文老師的贊揚。從此,我寫作的熱情更高漲了,經常到圖書室借文學雜志,學習寫詩歌。有一天到漢口的古舊書店,看了一天詩歌書籍,臨走買了一本《李白詩選》,至今還留著。
1961年返鄉支援農業生產,當農民12年。起先不適應,有埋怨情緒。時間長了,反到更加熱愛農村,熱愛田園生活,不再向往大城市了。12年,家鄉處處留下了我的腳印,它構成一串串感情之線,把家鄉的人、物、事、景等串聯起來,成為我寫詩歌的素材。上世紀70年代,由于有了長期的生活積累,機緣成熟了,我開始創作田園詩了,處女作是《下種》:“既是下谷種,又是播紅心。心紅秧苗壯,秋收萬畝金。”這是一首新體詩,雖然發表在縣級刊物上,卻使我仿佛靠近了文學的殿堂。縣文化館將我分到詩歌組,要我專寫詩歌。后來,我又創作了《老書記繪新圖》《支書引我去看春》《開鐮》《插秧機到山溝》《搶險》等新詩作品。
從70年代到80年代,我基本上以寫田園詩為主,也寫歌詞。一首題為《飼養員》的歌詞,在省刊上發表了,后來省創作室決定讓我去省里參加歌詞創作學習班學寫歌詞。本世紀第一年我退休了,本應有閑暇寫詩,后因患病及其它原因,致使擱筆數年。然而山水田園總是縈懷繞夢,加之,黨的三農政策的優惠給農家帶來了巨大變化,使我產生了無比的喜悅,于是,我于2011年,又重新拿起筆來寫詩填詞。這兩三年,我寫作最勤,發表作品最多。田園詩詞代表作有《鷓鴣天·禾場上》《鷓鴣天·公路通村之后》《農家》《拾田螺》《春晨機耕》《山鄉即景》等,其中《鷓鴣天·禾場上》獲首屆“福娃杯”新田園詩詞大獎賽一等獎。寫這篇作品,我在構思上動了一番腦筋,大膽地創新,將三首《鷓鴣天》合在一起,組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有情節,有人物,有典型環境,就像一篇微型小說。它反映了重大主題,收到了較好的效果。這里要提到的是關于細節的描寫。關于詩歌細節的描寫,楊逸明先生有過精辟的論述:“運用細節的描寫,能夠使詩歌走出平庸,平中見奇,有點鐵成金之妙。”“優秀詩人,總是善于截取生活中最精彩、最生動的細節片斷,來塑造鮮活的形象。”(引自楊逸明《詩歌創作的細節描寫》一文)拙作《鷓鴣天·禾場上》,塑造了農村三個女性的形象。她們的性格各不相同:新婦羞于直接贊揚自己的男人,喜歡以“貶”代“褒”,以“罵”代“贊”;智嫂風趣幽默,愛插科打諢,逗弄別人;紅嫂持重精明,善解人意。她們都是我所熟悉的人物。我試圖通過語言細節的描寫,來刻畫各自不同的個性。這是我寫田園詩詞所作的一點嘗試。另外,我在近年所寫的田園詩詞中,力爭做到使語言荒誕有趣。語言荒誕屬于美學范疇。朱光潛先生說:“美學實際上就是語言學。”(《談美書簡》)詩歌語言的荒誕美,能擴大語言的張力,拓寬讀者的想像空間,從而引起讀者的閱讀興趣,對作品進行再創造。語言的荒誕美,古人的詩詞作品中,早已有之。如杜牧之的“杜詩韓筆愁來讀,”蘇子瞻的“系懣豈無羅帶水”,皆為荒誕之詩句。當代詩人劉慶霖,運用荒誕的語言來營造詩歌之美,頗見功力,值得我們學習,如:“踩響荒村犬吠聲”,“牧童捉得蟬聲去”,“晾衣繩曬滿陽光”。這些句子荒誕而不悖理,讀之有味。我在這方面只是走出第一步,引出幾首詩詞句子,說明自己在努力:“幾架秧機抒浪漫,一湖鵝語落滂沱”,“仙桃灼灼云層捧,民意煌煌車輛拖”,“一旁電桿串新景,幾輛‘東風’裝彩霞”。古人提出詩要“避俗”,我力求通過“荒誕”來“避俗”,做得很不夠,需要永遠向古今名家學習。
常聽人說“看破放下”,但是,對我來說,寫詩,沒有看破;情結,不能放下。我愛詩如命。書桌上堆滿了詩歌典籍,我時時翻,天天看,可謂“不可一日無詩”。我不抹牌,不跳舞,不嗜酒,不抽煙,但愛讀詩寫詩。雖然成不了大氣候,卻總是默默地耕耘。如今已到古稀之年了,力不從心,但我在詩中寫道:“老夫難作長天雁,不舍橫空一字心。”我要讀書:“朝晨每戀書香味,猶怕荒蕪一寸心。”我要寫詩:“只要閻君添歲月,詩心不老總吟謳。”寫我所熟悉的生活,寫田園詩。情結何時了?只有讓它同我一起去作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