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4年8月31日晚,由邢臺市河北梆子劇團排演的現代戲《呂玉蘭》在石家莊首演,現場時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許多觀眾熱淚盈眶。演出取得極大成功,可謂感人至深,砥礪人心。
一出戲從策劃到排演只有半年時間,卻在觀眾中叫好,在社會上叫響。其所以成功,關鍵是堅持了一個“真”字。以故事真實、思想情感真實、細節真實,打造接地氣的戲劇藝術,謳歌真善美,傳播正能量。
全國勞動模范呂玉蘭的名字曾經家喻戶曉。她的事跡,整整影響了一代人。然而,將一位現實生活中響當當的模范人物搬上舞臺,并非易事。因為越是有熟悉的生活原型,創作的空間越是受到局限。任何偏離、拔高,或者尺度太大的虛構,都會因“失真”而得不到觀眾的認可、支持。
河北梆子現代戲《呂玉蘭》,截取1955年至1971年這十五六年的時間片段,以呂玉蘭和鄉親們造林治沙拔窮根為創作主線,再現了主人公從一個年僅15歲高小畢業的農村女孩到全國勞動模范、黨的優秀基層干部的真實成長歷程。
呂玉蘭年齡小,志向大,“八百輩子都管不了的事,她想管管”,并且立下誓言:“治不好咱村的風沙,俺一輩子不嫁人。”15歲,玉蘭成為全國最年輕的農村合作社社長,與村里的四蘭五芹等眾姐妹組成“鐵球隊”,自己采集樹籽育苗植樹,封沙治堿。她創造了“深埋死砸,生根發芽”的冬季植樹法,在隆冬時節與鄉親們一起挑燈夜戰,短短3年時間便在長達8華里的村北沙崗子上植樹11萬多株。
這個過程中,玉蘭首先遭遇來自父親呂天聰的阻力。第二場戲,因為心疼玉蘭,又怕女兒當社長得罪人、惹亂子,他非要給她把社長免了,把她送回學校讀書深造。接下來第三場戲,倪大壯、皮二林、郝一陽等男社員在植樹夜戰中說怪話、蹭滑、撂挑子,郝一陽還砍了集體的樹回家給生病的媳婦生火取暖。
大沖突不見,小矛盾不斷,小事小情,一波三折,年輕的玉蘭在一個又一個的困難和考驗面前,意志品質得到磨練,加深了對村情民意的認識,升華了對家鄉、對鄉親的感情,在改變家鄉面貌的圓夢之路上一步一個腳印,越走越堅實。她對鄉親們無微不至、質樸真誠的體貼、幫助,贏得了大家伙更充分的信任和支持。一個純粹質樸,重情重義,感情深沉豐富,作風潑辣務實,嚴己寬人,一心帶領群眾奔好日子的玉蘭形象,得以令人信服的藝術呈現。
玉蘭在群眾大會上批判自己的父親呂天聰這場戲,對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尤其具有分量。有人提出,戲份太重,有些小題大做,有違人性人情之美。我個人以為,這場戲無論是以生活真實還是藝術真實的尺度考量,都是經得起推敲并且值得肯定的。《呂玉蘭》一劇的時代背景是合作社、大躍進、人民公社和“文革”,劇作者淡化處理了這些人所共知的故事“底色”,集中筆墨塑造實干、苦干,熱愛家鄉,一心圓夢的玉蘭形象,但是主人公思考問題、處理矛盾的方式方法,必然帶有時代印記,同時又是體現個人性格、精神品質的。“我對自己家人留情,就對不住父老鄉親了!”這樸素平實的道白,正是玉蘭批判父親并且提出“扣1000個工分”的出發點。群眾大會之后,父女二人傾心交談,呂天聰說出自家的羊啃了村里的樹,是因為他替玉蘭給五保戶九奶奶送飯時一時疏忽門沒關好。玉蘭因誤會了父親而“心在流血”“心如刀剜”,她跪倒在地,真誠地給父親道歉,大段唱詞,平白如話,情真意切,蕩氣回腸。從呂玉蘭父女之間的一場誤會開始,展開人物之間的性格沖突、情感沖突、思想沖突,再到呂玉蘭和呂天聰之間誤會解除,父女倆推心置腹,相互心疼、相互理解,人物形象愈加血肉豐滿,真實可感。
呂天聰因家里的羊啃了村里一棵樹苗遭到女兒當眾批判,與第三場戲中郝一陽砍集體樹燒自家炕,而玉蘭予以理解和寬諒,并且給郝叔郝嬸送柴禾、抓草藥的情節,相互呼應,相互對照,生動、深刻地再現了呂玉蘭作為一個黨的優秀基層干部的胸襟和節操。這樣的強化藝術處理,應該說是編創團隊匠心的體現。
此外,《呂玉蘭》這出戲在細節上絲絲入扣,貼近生活,貼近實際,也是其贏得觀眾的藝術魅力所在。比如三奶奶給鄉親們送水到田間,她的道白是:“哎,大伙都快來喝水呀。剛打上來的井白涼水,放了兩包糖精,吸瞇兒老甜了。”細心的觀眾都會發現,這最平常的一句話,卻包含了三個關鍵字眼,即“井白涼”“糖精”“吸瞇兒老甜”。喝“井白涼”是上世紀50年代至80年代冀中南一代農村最基本的解渴方式,“糖精”則是那個時候特有的調味品,代表著一個時代關于甜的記憶,而“吸瞇兒老甜”是方言、臨西農村話。就是這三個關鍵字眼,讓出場的人物,擁有了真實親切的時間歸屬、地點歸屬和身份歸屬。擁有了“三個歸屬”,舞臺上的角色與舞臺下的觀眾,自然而然拉近了距離。戲中像這樣洋溢著濃郁生活氣息,生動活潑、詼諧幽默,地方特色、時代特色鮮明的道白、唱詞,可以說俯拾皆是。這得歸功于編創者深厚的生活儲備、老辣的語言功底。于微末處打造一出戲的藝術品質,以細節真實打動人心,《呂玉蘭》不乏可圈可點之處。
從生活中擷取的真故事,讓觀眾信任《呂玉蘭》,劇本所傳達的真實情感,所描摹的人性人情之美,讓觀眾喜歡《呂玉蘭》。而觀眾的信任和喜歡,最終取決于所有演職人員精彩美妙的舞臺呈現。
《呂玉蘭》排演時間不長,但從服裝、舞美、音樂、唱腔,到化裝、場記、字幕等,所有環節都力求一招不讓、精益求精。無論主要演員還是“龍套演員”,其眼神、動作、道白、唱腔,無一不講究、入戲。正如劇團領導所說,“大家伙兒是以玉蘭精神演玉蘭”。真情、到位的演出,對于塑造舞臺形象,調動觀眾情緒,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時代呼喚呂玉蘭,觀眾需要《呂玉蘭》。河北梆子現代戲《呂玉蘭》,在今后的演出過程中,經過不斷打磨、提高,一定會成為一部常唱不衰的藝術精品,感染和影響新的一代中國人。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