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攝影師

在這個人人都是藝術家的時代，即使你手機里只有instagram，仍然不能阻擋你成為一個有故事的攝影師。

2000年9月，夏普聯合當時的日本移動運營商J-PHONE推出全球首款帶有拍攝功能的手機時，并沒有引起業內和消費者的注意。而在14年后的今天，手機攝影最大的美化平臺instagram在全球已經擁有1億的用戶和40億張照片了。攝影師本杰明·羅伊（Benjamin Lowy）的手機攝影作品甚至登上了《時代》的封面。全球影響范圍最廣的手機攝影大賽之一“iPhone攝影大賽”（IPPA）已經舉辦了7屆，有來自包括加拿大、法國、德國、美國等17個國家的人員參賽，人們甚至出版了手機攝影的專著。此外，諸如iphoneart.com 以及wearejuxt.com這樣的手機攝影專門網站，更是聚集了許多優秀的手機攝影師和藝術家，成為攝影界新興流派的引領者。再如instagramers.com等支持手機線下服務的網站，在全世界擁有330多個平臺組織攝影展與集會。

手機攝影正在以其傳播便捷、展示成本更低及其獨特的創作方式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雖然現在仍有很多人認為手機攝影不夠專業，但不可否認的是，手機攝影已經成為不可忽略的攝影方式。

攝影家維姆·文德斯（Win Wenders）說過，攝影的真正境界在于展現事物的自然狀態，他“希望拍攝到睜開眼睛所看到的東西，只是觀看，而不想證明什么”。這也正是手機攝影普及得如此迅速的原因之一，它模糊了專業和業余的區別，使攝影走下神壇，落入尋常百姓生活的點點滴滴，撇開器材的限制回歸攝影的本真，能讓人們用一種更平和、更細膩、更樸實的心態來觀察并記錄生活。

記錄生活的最好方式莫過于街頭攝影，以手機作為街頭攝影的媒介，少了幾分長槍短炮的故作姿態，多了幾分與靈感的偶遇和隨性。身為一名美國攝影師，格雷格·施米吉爾（Greg Schmigel）就更樂于帶著一只iPhone行走于繁華都市的街頭，在擁擠的人群中尋找每張錯身而過的美麗面孔。他認為攝影90%是攝影師所看到的，其余才是器材的選擇。在他的手機鏡頭里，各式各樣的人們隱沒在城市一天24小時的光影變化中，有站在擁擠十字路口的上班族，也有神情憂郁的拿著煙的年輕人。掩埋在純凈的黑白兩色之下，是絕不單調的形形色色社會人的生活狀態。而敏銳的觀察力和手機攝影的即時性使他的作品就產生于與陌生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成為最自然的定格，使觀者仿佛身臨其境地空降紐約，置身于擁擠的地鐵，或與某位美麗的姑娘擦肩而過。

手機攝影的興起誕生了一批專門的手機攝影師，而這其中也不乏平日抗著長槍短炮行走于各大秀場的職業攝影師。用手機拍攝的過程中，專業攝影師可以放下“專業”的身份，回歸普通人的視角。以一幅手機攝影作品登上《時代》雜志封面的攝影師本杰明·羅伊（Benjamin Lowy）就在自己的輕博客頁面上發表了作為一位職業攝影師對手機攝影的觀點：“多年來，我一直都使用笨重的數碼相機工作，時刻注意著從快門速度到光圈以及后期處理的技術問題。在最近幾年，我發現iPhone讓我能夠在沒有強烈工作意識的狀態下捕捉畫面。‘對準即拍’是一種自然釋放的體驗。它令我重新體會到發現和重現悲喜故事的興奮。”

美國攝影師奇普·利蘭特（Chip Litherland）同樣作為一名職業攝影師，原本與許多職業攝影師的觀點一樣，對手機攝影存有偏見，認為它們不僅不夠專業，題材也大都是食物和自拍等沒什么內容的東西。偶然一次使用instagram的經歷卻讓他改變了以往的看法。打開利蘭特的instagram主頁，首先就會被他作品豐富的色彩驚艷。他結合instagram和Afterlight等手機APP，制造出多次重曝奇幻而又絢麗多彩的視覺效果。利蘭特的嘗試也向我們展示了在手機攝影蒸蒸日上的趨勢中濾鏡不可或缺的功勞，鏡頭的不足可以通過濾鏡來填補，手機攝影后期處理的多樣化，相比較于傳統攝影中單純的再現，更能表達藝術家或攝影師自身的觀念和思考。利蘭特在受訪時就提到，他覺得使用instagram最開心的是，他能跳脫以往的“專業”思考，不用顧及客戶的要求、攝影記者的道德規則、商業投資利益等，享受攝影的純粹樂趣。“我好像在幼兒園里畫畫一樣，可以用剪刀、膠水、蠟筆等簡單的工具創作，為關注我的讀者們創造一個寬廣多彩、迅速可達的游樂場。”

近幾年，國內手機攝影同樣發展迅速。從2011年1月15日首個iPhone收集攝影展在北京卡圖攝影圖書館舉辦，到2014年9月《中國首屆十佳手機攝影師作品展》在平遙國際攝影大展期間展出，隨著手機攝影功能的日漸完善，受眾群體的擴大，手機攝影者中涌現出一批專業攝影師身份的手機攝影人，不乏有十分優秀的手機攝影作品，也出現了諸如中國手機攝影網等線上交流平臺，每半月舉辦一期手機攝影周，也使更多優秀的攝影作品有機會出現在大眾面前。

曾經為新銳媒體人的鄭福利在2012年開始了他的手機攝影創作之路。在這期間，他放棄了充實緊張的工作，跟隨妻子來到美國。與此相對應，他也放下了笨重的單反，回歸了更為簡單自然的手機攝影。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選擇手機拍攝更像是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我只是厭倦了大相機給人的侵入感，而改為更為自然的表達。”他的手機攝影作品大都為抽象作品，除扭曲的線條和鮮艷的色彩之外還有讓人不可忽視的形式語言，這正是他對待手機攝影的態度，雖然看似隨意但卻帶有個人的視覺指向。如《雕塑與倒影》，就是攝影師在明尼阿波利斯世界頂級的沃克藝術中心的雕塑前將自己的倒影用手機拍下的，鮮艷的色彩之中人影的流動，不銹鋼反光面中扭曲的倒影仿佛無意義的語言，卻透露著攝影師獨特的觀念。

這兩年以獨特的視覺語言在中國攝影界嶄露頭角的何雄也是一位用手機創作的攝影師。他善于以家鄉云南特有的紅嘴鷗作為拍攝題材，在長達4年的拍攝過程中，他每年都會拿著手機和這些紅嘴鷗們來次親密接觸。許多第一次看到何雄作品的人都會驚訝或者質疑這不是手機所拍的，因為在鏡頭中的紅嘴鷗仿佛絲毫沒有意識到攝影師的存在，如此自然而真實的表現著人類與鳥和諧共處的關系。就如同何雄自己說的，他的攝影記錄的就是自己的心像，鏡頭對我而言則是從現實通往靈魂的工具，所以這些現實的影像每每展現出超現實的意味。在視覺震撼之余，或許你還能依稀瞥見某個模糊的影像，既陌生而又熟悉——因為那就是你自己。這種自然而不刻意的情緒，也是手機攝影所獨有的特性，通過弱化鏡頭的語言，直達心靈的深處。

今年我們也可以看到越來越多以手機攝影作為獨立主題的展覽進入人們的視野，2014年1月14日中國首個手機實驗影像展在北京草場地藝術區開幕。不少專業攝影師、攝影愛好者、記者、學生和喜歡手機拍攝的人們對這個不同于一般展覽的實驗效果，以及對手機玩家在攝影時營造的陌生感、抽離感都表示了驚喜和興趣。我們可以看到，手機攝影也是一場針對傳統攝影的革命。手機攝影的興起使這個本就適應了快餐文化的社會趨之若鶩，但也同時引來了反對的聲音。生活在倫敦的墨西哥攝影師安東尼奧·奧爾莫斯（Antonio Olmos）就認為“攝影正在死亡”——“這真的很奇怪。攝影從未如此受人歡迎，但是它正在遭遇毀滅。從未有這么多的照片出現，但是攝影正在死亡。”確實，與專業攝影器材相比較，手機攝影的短板也是顯而易見的。而由于鏡頭的局限性，目前只能依托軟件后期處理達到特殊效果。但手機攝影濾鏡使用的泛濫，強烈的視覺效果取代了作品本身的故事性，攝影淪為了一個個熱門標簽下為博取眼球而發布的無聊主題。如同奧爾莫斯所說：“你的手機里有instagram，并不意味著你是一個偉大的攝影師。”但這些缺點，也正是手機攝影未來突破的方向，不管怎樣，手機攝影也帶給我們許多嶄新的嘗試。

在這個人人都是藝術家的時代，人人都是攝影師有何不可？即使你手機里只有instagram，仍然不能阻擋你可能成為一個有故事的攝影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