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們堅持發現生活中最平凡的角色和最小的事,社會底層的人民也能成為他們理想中的“模特兒”,每一件現實事物都擁有神圣性。于是,意大利或法國帶有戲劇般描繪的宗教畫和風俗畫,在西班牙同時代大師的作品中,成為了更具有真實的和素樸情感的描寫。
從16世紀下半期到17世紀末的約150年里,是西班牙繪畫史中的“黃金時代”,也是西班牙文藝復興臻于極盛的時代。2014年10月11日,英國鮑斯博物館(The Bowes Museum)舉辦“17世紀的西班牙繪畫:黃金時代”展(17th Century Spanish Painting: The Golden Age),讓觀眾一同領略埃爾·格列柯(El Greco)、何塞·德·里貝拉(Jusepe de Ribera)、弗朗西斯柯·德·蘇巴朗(Francisco de Zurbaran)和迪埃哥·羅德里格斯·德·西爾瓦·委拉斯開茲(Diego Rodriguez de Silva y Velazquez)、巴托洛梅·埃斯特萬·牟利羅(Bartolome Esteban Murillo)等繪畫大師作品照亮了西班牙藝壇多年來的黯淡。
西班牙是地中海的文明之國,但是在美術中卻一貫以反古典的理想美為其特色。在文藝復興時期,西班牙的藝術家們對意大利人文主義美術中所具有的自然主義的傾向表現了極大的興趣,而當古典主義的理想美支配著整個歐洲的美術時,西班牙卻依然沉浸在巴洛克以前的寫實風格之中。
巴倫西亞是17世紀西班牙繪畫興盛地之一,地處西班牙的東海岸,與意大利交往頻繁,可以直接受到意大利卡拉瓦喬藝術思潮的影響。同時這里也是農民的天下,宮廷和教會的勢力在此并不過分強大,即使是為教會創作的作品也帶有鮮明的時代特色。這個潮流的代表人物是里貝拉,他發揚了西班牙藝術中固有的莊重、嚴謹,甚至過于嚴酷的特點。
25歲的里貝拉便任那不勒斯總督的宮廷畫家。在他早期的《圣巴托羅繆的殉教》(The Martyrdom of St.Bartholomew)一畫中,畫家熱情地歌頌了理想中的英雄人物,這些人物顯然不是神仙,而是一些肌肉健壯、面孔黝黑的普通人民。里貝拉不常描繪對上帝的贊美和虔誠,他的作品也以優美的威尼斯式的色彩而逐漸受到同行們的贊賞。他強調人體浮雕般的體積感,意在表現人物充滿自信自尊和英雄無畏的氣質。他用農民般的樸實、有力和粗獷來形成自己的藝術語言。
除了宗教題材的作品外,里貝拉還創作了一大批出色的肖像畫,其中包括圣徒肖像,以及以古代哲人命名的流浪者、漁夫和農民的肖像。這些作品更加鮮明地體現了里貝拉樸素的美學觀點,即美和智能來自下層人民。
在里貝拉的作品《笑著的德謨克利特》(Demokritos is all Smiles)中,這位古希臘哲學家被畫成一個禿頂、長著絡腮胡子和衣著襤褸的農民?!鄂俗愫⒆印罚–lubfooted Boy)同樣是一幅出色的現實主義肖像畫。在這個不幸的流浪兒的臉上泛著淡淡的笑容,在笑容背后卻隱忍著無依無靠的痛苦命運。孩子手中的紙片上寫著:“可憐可憐我吧!看在上帝的份上?!比宋锏男蜗蠛皖}詞都表明了畫家對底層人民抱有深切的同情。
這一時期西班牙繪畫的另一個中心是塞維利亞。它位于西班牙的西南部,擔負著與新大陸的全部貿易任務,是當時歐洲最大的工商城市之一。它的繁榮有利于資產階級的人文主義思想和文藝復興文化的發展,委拉斯開茲等一些大師就是在這個城市獲得成功的。
委拉斯開茲是西班牙藝術“黃金時期”的主將?!秾m廷侍女》(Las Meninas)就是委拉斯開茲最杰出的代表作,描繪的是公主早晨穿衣的情景。他只用了一大一小兩個平面鏡就反映出了4個場景:正在繪畫的畫家自己、年僅6歲的小公主瑪格麗特、兩位陪伴公主,小心地獻上茶杯的宮娥、一個年長的侏儒、一個調皮的女孩和一只臥在地上的大犬構成了第一層次,其中正在向宮女展露新裝的小公主尤為可愛。它是大平面鏡直接反射出來的。在大平面鏡中映出了小平面鏡,國王和王后正通過小平面鏡端詳自己的女兒,這是第二場景;第三場景和第四場景很難分辨,第三場景由大臣、侍臣構成,第四場景就是大臣身后明亮的走廊。
作為平民出身的委拉斯開茲雖然一生擔任宮廷畫家,但始終保持著自己的平民本色,而這使他的作品生動得多。這在他的代表作《酒神巴庫斯》(Los borrachos El triunfo de Baco)中得到很好的體現。
該作品取材于羅馬神話。相傳巴庫斯首創用葡萄釀酒,并把種植葡萄和采集蜂蜜的方法傳播到各地。但委拉士開茲卻以西班牙的農民形象及其生活方式來表現這種場面。這些人物頭戴氈帽、身穿粗外套,正興致勃勃地在舉杯慶賀,向年輕的酒神致敬。酒神裸著上身,戴一頂長有翅膀的帽子,正給一個背向觀眾的人戴上花冠。他的眼神卻斜視著畫外,這里有的農民樂觀的生活,熱情的性格,沒有神話中的神,所有這一切只不過是西班牙農民經常在休息日子里聚飲的一個場景。
隨著時間的更替,西班牙政治和經濟危機的加深,西班牙藝術的“黃金時期”于17世紀下半葉臨近結束,牟利羅也就成為了“黃金時期”的最后一個代表。
被譽為“西班牙的拉斐爾”的牟利羅從開始只對宗教題材作世俗描繪,到后期表現兒童日常生活的情景,在取材上跨出了一大步。他的風俗畫更加明顯地繼承了17世紀上半期的現實主義傳統,“波德格涅斯”風格(既西班牙的卡拉瓦喬主義:這一名詞含有小酒店和小飯館之意)在他的風俗性作品中有著鮮明反映。這些風俗畫描寫的對象主要是塞維利亞街頭流浪兒。畫家常把這些小流浪者和他們貧困的生活環境聯系在一起,安排在一定的故事情節中,孩子們有的嬉戲,有的奔跑,有的做買賣,這些情節都給畫面增添了生活氣氛。牟利羅感興趣的,只在于敘述大多丐童邊吃邊玩耍的生動畫面,并不涉及任何道德層面或社會批判。這在《丐童》(The Beggar Boy)、《吃甜瓜和葡萄的孩子》(Children are Eating Grape and Melon)和《孩子與小狗》(Boy with a Dog)等作品中都得到很好的體現。
在《吃甜瓜和葡萄的孩子》中,主角人物臉部和手的姿勢自然而真實:右邊拿瓜的少年嘴里塞得滿滿的,臉頰都鼓起來了,他的伙伴將一串葡萄送進嘴里,正看著他,看畫的人似乎可以聽到這兩個小孩,嘴里裝滿食物還一邊還含糊不清的說著話。畫里的許多細節,充分表現出他的才華和細心程度,比如吃葡萄的小孩微仰的下巴、準備咬葡萄的嘴唇。拿瓜的少年,仔細看指甲里還有些積垢,兩個街頭流浪者的形象真實而生動。
這些藝術家都為宮廷或教會服務,但他們不只是得到貴族們的認同和贊揚,同樣受到西班牙大眾的愛戴,那是因為他們在樸素的藝術中表達出血脈相通的美:他們堅持發現生活中最平凡的角色和最小的事,社會底層的人民也能成為他們理想中的“模特兒”,每一件現實事物都擁有神圣性。于是,意大利或法國帶有戲劇般描繪的宗教畫和風俗畫,在西班牙同時代大師的作品中,成為了更具有真實的和素樸情感的描寫。他們共同創造了屬于他們的、屬于西班牙藝術的、屬于美術史的“黃金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