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商務諸邊談判的可行性和談判方式選擇

文|王茜 葉波

電子商務諸邊談判的可行性和談判方式選擇

Feasibility of E-Commerce Plurilateral Negotiation and Choice of the Negotiation Modes

文|王茜 葉波

從最初的商業模式創新到市場規則確立，電子商務已經發展到了一個新階段。我國的電子商務也經歷了從網上購物到跨境發展的轉變，目前已進入了全球化發展時期，我國亟需參與電子商務領域的國際經貿法律規則的制定，搶占規則制定的制高點，力爭發出符合本國利益的聲音。

主要自貿協定在該領域的進展

《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

目前在TPP的談判框架下，“電子商務”主要是指通過互聯網和其他電子方式進行的貨物和服務貿易中的規則和程序，主要內容包括海關稅收、數字環境、電子交易的認證、消費者保護、本地化要求等，以及其他確保信息自由流通的條款。

該協定中的電子商務條款基于美韓自貿協定發展而來，主旨是確保通過電子方式提供服務的保護水平與通過其他方式提供服務的保護水平相同，并且不應當對數字產品征收關稅，禁止阻礙信息自由流通的不必要壁壘。就信息的本地化要求而言，美國主張數據可以通過互聯網自由流通。如果上述主張被采納的話，將對談判方的互聯網審查制度產生影響，諸如澳大利亞、新西蘭就認為禁止數據在當地存儲的規定與國內法沖突。

中韓自貿協定

相對而言，中韓自貿協定中的電子商務條款規定較為簡單。協定保持目前世貿組織的做法，不對電子傳輸征收關稅；承認電子認證和電子簽名的法律效力，并鼓勵雙方對電子認證和電子簽名進行互認；采納或實施措施以保證電子商務用戶的個人信息得到保護；努力將貿易管理文件以電子形式提供給公眾；同意在電子商務領域展開合作與交流，包括法律與法規、規則與標準、研究和培訓、企業家的合作與交流等。特別要強調的是，中韓自貿協定中規定有關電子商務領域的爭端不適用于該協定的爭端解決條款。

我國在電子商務領域的比較優勢分析

產業規模發展迅速，產業鏈條日趨完整和成熟

我國的電子商務行業盡管起步較晚，但增長速度較快，發展潛力巨大。2012年全國電商市場交易規模為7.85萬億元，2014年已達到了12.3萬億元，同比增長21.3%。2013年全年，跨境電商零售出口為1180億元，同比增長30%左右，跨境電商貿易額占我國進出口貿易總額的比重從12%上升到14.76%。除了一些電商企業外，傳統外貿企業開始涉足電子商務，利用電商平臺進行業務轉型升級，產業規模巨大。

電子商務行業的快速發展對相關產業鏈產生了溢出效應，直接帶動了與之配套的第三方支付、電子認證、網絡信息安全等各自業態的發展。新一代信息技術在支撐產業的發展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除了物聯網技術外，大數據正逐漸讓數據挖掘發揮其精準營銷功能；電子商務平臺的功能日益全能化。從輔助性電子商務服務來看，圍繞網絡交易派生出一些新的服務行業，如網絡議價、網絡模特、網（站）店運營服務與外包等，產業鏈條日趨完整和成熟。

成本優勢顯著，市場廣闊

商務部發布的2014年度數據報告顯示，我國有20多萬家小企業在各類網絡平臺上做買賣，年交易額超過2500億美元。我國的中小企業擁有低廉的成本和豐富的外貿經驗，價格優勢顯著。基于互聯網的運營模式，跨境電商正在重塑中小企業的國際貿易鏈條，有效減少貿易中間環節和商品流轉成本，不斷提升企業的盈利能力。

與此同時，當前中國經濟的轉型和新常態決定了未來經濟發展的主要推動力是消費，加上我國人口眾多，消費能力強，對國外特別是數碼、母嬰用品等高質量、高價值且安全的產品需求巨大。

通關便利化改革為電子商務的發展拓寬空間

2014年12月1日起，在原有長三角五地海關基礎上，長江經濟帶十二海關區域通關一體化成功實現了擴容。同日，陸路通關模式納入廣東地區海關區域通關一體化改革，這也標志著我國三大區域通關一體化改革全面實施。在“大海關”關區內，按照統一操作規范、統一業務流程、統一執法標準為企業辦理通關，使企業無論在哪個海關都能受到同樣的待遇和標準，真正實現“多地通關，如同一關”。通關一體化改革使得跨區域通關更便捷、惠及企業范圍更廣泛、進出口物流更順暢、海關協同監管更高效、海關服務更到位，這些都有助于提升和改進跨境電子商務的通關效率，為我國跨境電商提供了更大的發展空間。

此外，隨著津閩粵三地自貿區的獲批和上海自貿區的擴容，我國電子商務企業更可利用保稅行郵，享受自貿區或保稅區內“海外倉”帶來的便利和優惠。

“新常態”經濟發展模式為電子商務發展提供契機

在新常態經濟下，傳統產業供給能力大幅超出需求，產業結構亟需優化升級，新興產業、服務業、小微企業在經濟中的作用將更加凸顯。作為新興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信息產業中的電子商務改變了消費方式和支付模式，并有效滲透到了各行各業，促進了相關產業的轉型升級，成為我國提振內需和培育新興產業的重要途徑。為扶持跨境電商發展，國家相繼出臺了多項政策，包括優化通關流程、落實跨境電商零售出口貨物退免稅政策、下調進口關稅等一系列措施。在此背景下，我國的電子商務產業將迎來新的發展契機。

潛在的談判對象

亞太地區成員

作為最具回報及商業機會的地區，亞洲市場在電子商務領域擁有巨大的發展空間，亞太地區網上消費者人數占全球45%。作為亞太地區推進貿易投資和經濟技術合作的重要平臺，亞太經合組織于2001年設立了APEC電子商務工商聯盟。在該聯盟的努力下，APEC各成員經濟體企業之間電子商務領域的交流與合作更加便捷，電子商務的發展環境也日趨完善。從2012年開始，亞太地區的電商銷售額就已經突破了萬億美元大關，并且持續超過美國。這些國家中有些國家（如俄羅斯）的本土電商企業并不發達，價格優勢不明顯，但消費市場潛力大，中國產品物美價廉，擁有強大的優勢，可以率先與之展開談判。

我國臺灣地區的信息和通信技術產業比較發達，雖然目前存在政治因素的影響，但從長期來看，兩岸經濟一體化的趨勢不會改變。作為我國特別行政區的香港和澳門，以及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等東南亞國家與我國在信息通信技術產業方面都存在緊密的產業鏈聯系，也有著巨大的消費潛力，但電子商務市場還有待開發。因此，可以在與這些國家和地區的雙邊安排中率先加入電子商務內容。

發達國家成員

電子商務領域涉及電信設備等高端制造業，同時涉及數據處理、電子數據交換等服務業。發達國家在該領域起步較早，憑借技術優勢和完善的網絡環境占據了市場的領先地位，并竭力推進電子商務的全球化進程，發達國家成員在此方面有著更大的積極性。與此同時，發達國家人均購買力強，網購觀念普及，消費習慣成熟，物流等配套設施完善，是我國跨境電商的主要市場，據eBay統計數據顯示，2014年中國跨境電商（零售類）的前五大目的地市場依次是美國、英國、澳大利亞、德國和加拿大。

新興經濟體

不斷崛起的新興市場正逐漸成為我國跨境電商零售出口產業增長的新動力，特別是隨著亞投行建設的推進和國家“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各國將繼續加大通訊基礎設施的投資，加強亞太地區的互聯互通建設，這些都有助于我國跨境電商市場的擴容和發展。2013年，阿根廷、以色列和挪威成為我國跨境電商零售出口產業增長最快的三大目的地市場，分別增長了130%、78%和69%。

這其中不乏一些發展中國家（如巴西、印度），當地的電商企業發展滯后，缺乏足夠的運營經驗，但市場消費需求旺盛，這為我國電商企業走向海外提供了絕佳的發展時機。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我國在談判過程中可以團結這些有共同利益的發展中國家成員的支持，爭取來自發達國家的技術援助，以及在電子商務領域的特殊和差別待遇。

可能的談判焦點和議題

服務貿易的傳統議題

在電子商務領域也會涉及到一些諸如市場準入、國民待遇、透明度原則這樣的傳統議題。盡管這些問題已經在WTO的現有協議中有所涉及或正在談判，但當其進入電子商務領域后，可能會衍生出一些新現象和新問題，如電子簽名的合法性及互認、個人信息保護等。因此，“與電子商務相關的傳統議題”是首先要進行談判的內容。

就我國目前與韓國簽訂的自貿協而言，僅僅涉及承認彼此的國內電子簽名法，以及保護個人信息等內容，而沒有涉及到具體產業，這是在未來的談判中可以發揮的空間。同時，還應當在與電子商務產業相關的服務貿易承諾中，為了促進電子商務的發展而額外做出一些承諾，體現在股權比例、專業人員簽證等方面。

網絡金融

跨境電子商務的發展打破了傳統貿易的格局和貿易方式。區別于傳統的支付方式，跨境電子商務領域的交易采用的是網絡化的電子支付系統，互聯網金融發展具有系統性特征，防控交易過程中的潛在風險、保障交易安全是當務之急。因此，跨境電子商務將會涉及到包括網絡誠信、機密數據的保護與互聯網監管等在內的一系列問題，對于這些新出現的問題，需要重新制定合理且行之有效的政策規則。

海關合作

跨境電子商務帶來的新業態會凸顯原有法律法規的滯后，貿易和通關還會因為不同國家的法律要求而遇到很多不必要的程序，增加交易成本；對郵遞物品的定性直接影響到稅費的征收，如何定性、減少灰色地帶將是一個重要問題。此外，跨境電商貿易將導致物流碎片化，使得以前一張報關單承載一定數量集裝箱，變為現在的一個小包裹，件數急劇增多。這些問題都需要貿易雙方之間的海關加強協作，彼此配合，方能保障交易的安全、有效進行。

談判方式選擇

就具體展開電子商務談判的時機和方式而言，我國可以首先在雙邊安排中納入電子商務章節，而后再將其加入到諸邊談判框架，把握談判的主動權，試圖在電子商務領域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國際經貿法律規則。

結合國內電信業的建設

電子商務與電信業存在緊密的聯系，一方面涉及電信設備制造等制造業，同時還涉及電信和視聽服務、移動無線服務業等行業。在技術性貿易壁壘方面，涉及產品標準、合格評定程序、數據是否要求在國內存儲等具體問題。因此，談判要與國內產業的發展和設備、服務的出口相聯系，在談判中提出維護我國產業利益的主張。

穩步推進談判規則的制定

由于電子商務領域與電信業等涉及國家信息安全的領域存在緊密聯系，所以此領域不適宜采取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模式，而是應當以中韓自貿協定為基礎，先行形成電子商務領域比較抽象、原則的規則，然后由參加方按照原則規定自行制定與其一致的國內法。可以仿效《政府采購協定》的談判模式和做法，若干個WTO成員就電子商務議題開展談判，建立成員之間的談判和協調機制，以及跨境電子商務的仲裁規則，產生的協定屬于諸邊協定，對參加方產生法律約束力。（本文系上海對外經貿大學085項目、上海市教委2014年創新項目“經濟體貿易政策變化研究：以自貿協定為視角”的階段性成果。作者王茜為上海對外經貿大學WTO學院副教授、國際經貿治理與中國改革開放聯合研究中心研究員；葉波為上海對外經貿大學WTO學院副教授、國際經貿治理與中國改革開放聯合研究中心研究員）

編輯｜趙麗芳 lifang.zhao@wtoguid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