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負荷理論參照下的口譯筆記教學

【摘 要】本文擬以著名口譯研究學者、法國巴黎高翻學院教授Gile提出的“口譯認知負荷模式”為參照，探究口譯筆記在交替傳譯中的作用，思考并探索如何有效開展口譯筆記教學，幫助學生最大限度地發揮口譯筆記在交替傳譯中的作用。

【關鍵詞】交替傳譯 口譯筆記 認知負荷理論 注意力分配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5）01-0012-03

口譯通常分為交替傳譯和同聲傳譯。同聲傳譯因其反應時間短，譯員沒有時間做筆記。而交替傳譯中，除去一些不允許做筆記或不需要做筆記的場合，在一般情況下口譯員還是會借助口譯筆記來幫助減輕腦記的負擔，提高口譯質量。交替傳譯，是會議口譯的一種，又稱為連續傳譯或接續傳譯，多用于新聞發布會、外事接待、商務會談、演講等多種場合。其特點是“譯員以一段接一段的方式，在講話者的自然停頓間隙，將信息一組接一組地傳譯給聽眾”。在口譯工作中，譯員最大限度地調動大腦的記憶機制，并在筆記的輔助下迅速調用大腦中所貯存的言語知識，結合其翻譯、演講技能，順利完成口譯。口譯筆記是譯員即席、迅速地通過整理源語思維線路來標定源語內容、組織架構和關鍵詞語的“提示性”筆記，是口譯理解和記憶的延續，是對短時記憶或一定時間內的長時記憶的提示性補充。它不能完全替換記憶的功能，但可以起到某種“路標”的作用。著名口譯專家林超倫曾在實踐中總結過：“我觀察過很多譯員，包括中英文水平都相當高的譯員，發現如果全靠腦力，一般只能持續20分鐘。再往下，譯文質量明顯下降，而且每過10～20分鐘，質量就又下降一級，然后基本穩定在差不多60%～70%的準確率。高級譯員沒有不靠筆記的。”對于口譯初學者來說，從理論層面認識到口譯筆記的重要性，并了解其在口譯中發揮作用的機制，對其提高筆記技能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基于Gile的認知負荷理論對口譯筆記的正確認識能幫助口譯初學者避免讓筆記陷入阻礙聽力、桎梏口譯的弊端，追求最大限度地發揮筆記在交替傳譯中的作用。

一 口譯筆記的重要性

筆記在交替傳譯中的重要性已經得到越來越多譯員的共識。而對于口譯教學工作者來說，對其重要性的認識不應只局限于操作層面，而應從理論層面上深悉其重要性及作用機制。著名口譯研究學者、法國巴黎高翻學院教授Gile在提出同聲傳譯的認知負荷模式之后，又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交替傳譯的認知負荷模式。根據該模式，交替傳譯可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

Interpretation=L+N+M+C

L：Listening and Analysis

N：Note-taking

M：Short-term Memory operations

C：Coordination

第二階段：

Interpretation=Rem+Read+P

Rem：Remembering

Read：Note-reading

P：Production

簡言之，交替傳譯的第一階段為聽記階段，第二階段為言語產出階段。或者其實可以簡化成“聽”和“翻”兩個步驟。第一步，譯員“聽”發言人的演講。在這個過程中，譯員要一邊理解發言人的意思，一邊記筆記，一邊用大腦記下發言人的大意及邏輯關系。第二步，譯員“翻”發言人的演講。在這個過程中，譯員要一邊從記憶中提取第一階段記下的信息，一邊看筆記，一邊翻譯。

為了使交替傳譯能順利進行且達到交際的目的和效果，Gile又進一步指出須滿足以下條件：

（1）LR+NR+MR

LR：capacity requirements for L

NR：capacity requirements for N

MR：capacity requirements for M

TA：total available processing capacity

（2）LR

LA：capacity available for L

（3）NR

NA：capacity available for N

（4）MR

MA：capacity available for M

（5）CR

CR：capacity requirements for Coordination

CA：capacity available for Coordination

按照交替傳譯的認知負荷模式，Gile認為交替傳譯所需的注意力總量須小于譯員腦力所能提供的注意力總量，并且交替傳譯中的每一步驟所需的注意力也必須小于譯員腦力所能提供的注意力。如果交替傳譯所需的注意力總量大于譯員腦力所能提供的注意力總量，譯員就容易產生錯譯和漏譯，口譯質量就得不到保證。簡言之，每個譯員的能力是有限的，而在口譯過程中，運用有限的能力協調各種行為（聽力理解、腦記、筆記、口譯輸出）之間的平衡至關重要。而實際口譯當中，前三種行為幾乎是同步進行的，因此，合理分配聽力理解、腦記和筆記之間的注意力成為關鍵。Gile指出關于筆記眾多爭議的一個基本問題是如何既能減少筆記所需的加工注意力和時間，同時又能保證筆記的有效性。

根據Gile的理論，對照實際口譯中可能出現的一些常見情形，我們可以列出表1、表2：

從表中可以看出：（1）對于口譯員來說，聽力始終是關鍵，是基礎。（2）對譯員能力要求最低的口譯工作是內容熟悉、發音清晰、條理清楚、停頓多和語速慢的演講或講話；對譯員能力要求最高的是內容陌生、口音重、條理不清、停頓少、語速快的演講或講話。多種情況下譯員不會遇到這兩種極端情況，但能力越強，能應對的情形就越多，在口譯中越能做到游刃有余。（3）在多數情況下，聽力困難往往也伴隨著記憶和筆記的困難，從而使得TR大于TA，導致誤譯和漏譯的出現，嚴重的甚至使得口譯難以正常進行。筆者作為一名口譯員對此也深有體會，如果在聽力環節就遇到較大的困難，則不僅影響記憶和筆記，更會嚴重增加口譯員的心理壓力，從而進一步增加口譯的難度。因此，聽力的訓練和提高是口譯員永久的功課。（4）由于口譯的不可預測性，相對于MR和NR，LR的難以預知性更加明顯，因為在很多情況下，口譯員對即將聽到的內容、發言人的說話習慣等都難以預測，而口譯員從事的口譯大多數是從外語到母語的口譯，哪怕是從母語到外語的口譯，也會遇到方言、口音、音量、條理等方面的不可預知的問題。而MA和NA則相對可以通過平常的練習得到提高。較高的MA和NA可以使譯員能從容應對LR較高時的情形，主動減少筆記的注意力分配，將更多的注意力分配給聽力和腦記，從而保障口譯的質量。這就從理論層面論證了口譯中筆記的重要性。成熟的口譯員必定能高度熟練地運用口譯筆記，甚至能達到趨于自動書寫、自動識別的程度，從而盡量減少口譯中對筆記的注意力分配，才能將更多的注意力分配給聽力和記憶，從容應付口譯中可能出現的各種情形。如何真正提高NA，最大限度減少口譯操作環節給筆記的注意力分配？怎樣的筆記才能真正最大限度地輔助口譯而非成為聽力和記憶的桎梏？口譯員應如何練習筆記，從而在短時間內提高NA？這些都是口譯研究者和教學者需要考慮的問題。

二 口譯筆記的作用

1.減輕大腦的記憶負荷

無論譯員對于源語的分析是多么好，以及按照適合喚醒記憶的方式將源語的要點如何組織得當，一個較長時間的交替傳譯需要譯員記下的要素實在太多，尤其是當源語涉及許多數字、名字、列舉時（這些往往無法只靠分析和邏輯就回想起來）。通過筆記記下信息的要點、數字、人名、邏輯條理等，就能大大減輕譯員大腦的記憶負荷，從而增加給口譯的注意力分配。

2.幫助激活記憶

譯員對源語信息的邏輯分析一方面體現在筆記上，另一方面繼續存在于譯員腦海中。按照認知心理學的理論，有時短時記憶中的信息并未被忘記，只是很難提取。當譯員閱讀筆記、重組表達時，筆記能起到路標的作用，在譯員腦海中自尋址過程中迅速找到相應的記憶并激活它，從而大大提高譯員重組表達時的效率。口譯筆記中的關鍵詞和表示邏輯的符號、箭頭等，能夠在譯員進行筆記識讀和口譯的時候迅速激活譯員的記憶，幫助譯員回憶起聽到的信息，輔助口譯的輸出。

3.改善譯文

成熟的口譯筆記不僅會呈現出原文的信息關鍵點，更會通過筆記的框架來體現出原文的邏輯結構，而且這個邏輯結構是經過了譯員大腦分析、提取和精煉之后的邏輯結構，是在理解基礎上對原文的重新整合。從這個意義上，筆記并非對原文信息的機械式記錄，而是對原文的深層結構的解析，是經過了理解和分析之后的重新整合。這樣的筆記往往會對口譯的最后輸出階段起到積極的作用，甚至能改善譯文，尤其是當原文的表層邏輯條理不夠清晰時，建立在深層理解基礎上的筆記往往會帶來更好的譯文。

三 結論與反思

對于口譯員尤其是口譯初學者來說，筆記往往是一把“雙刃劍”，運用得當，不僅能減輕腦記的負擔，儲存信息并激活譯員的記憶，還能幫助梳理原文的邏輯，輔助口譯的輸出環節，甚至能幫助提高譯文質量。運用不當，則會大大分散譯員的注意力，阻礙聽力理解，影響腦記和口譯的注意力分配，甚至成為口譯的桎梏。口譯教學工作者需深入思考和探索行之有效的口譯筆記教學策略，培養學生的口譯筆記技能，使其真正高效地輔助口譯。

1.口譯教學呼喚較為規范、理論化的筆記教材

盡管普遍的觀點認為交傳筆記具有較大的自由度，并且具有“個性化”的特點，但筆記的核心任務是輔助腦記，幫助激活記憶，并最終幫助譯員順利完成口譯的輸出。而且根據Gile的認知負荷理論，成熟而高效的口譯筆記應該是能運用最少的精力來最大限度地輔助口譯，保證口譯的質量。在目前的口譯教學、口譯教材編寫方面，口譯筆記的重要性卻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筆記“個人化”“非系統性”的提法為眾多口譯教材編寫中筆記內容的嚴重缺失、口譯課程中職業筆記訓練的嚴重缺席提供了合理的借口。由于缺乏較為系統化的范本和理論指導，口譯教師要么以口譯筆記“個性化”為由忽略口譯筆記的教學，從而令學員無法真正提高筆記技能；要么根據自己的筆記特點來進行教學，從而讓學員陷入盲目照搬的誤區。這兩種做法都是不可取的。筆記在口譯教學中的重要性應當引起重視，較為規范、理論化的筆記教材的誕生勢在必行。

2.口譯筆記訓練需以“自動化”為終極目標

職業口譯筆記技能雖然不是口譯技能的全部，但其對譯員記憶的重要助力卻不可忽視。正如塞萊斯科維奇所說，“對于有經驗的譯員來說，筆記能起到不可估量的幫助作用，但對于學習翻譯的人，記筆記在開始時會成為一種障礙，記筆記會分散注意力，只有經過持續的練習，才能夠做到一心多用”。口譯筆記的重要性、其在口譯中發揮的關鍵作用已經得到闡明。根據Gile的認知負荷理論，理想的口譯筆記模式應該是：運用最少的注意力分配來獲取最大的口譯輔助效果。對于口譯教學來說，教師應當注重“授人以漁”，在理論層面引導學生正確認識筆記在口譯中的作用，避免筆記認識的誤區。在操作層面一方面通過規范的、系統的筆記教學，幫助譯員早日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筆記體系，指導學員筆記的基本技巧和策略，介紹筆記的常用符號，并不斷地以演示、比較、反思的方式幫助學生完善筆記、形成自己的筆記體系，在“個性化”的同時亦要符合口譯筆記重點突出、邏輯鮮明、書寫迅速、易于識別的基本要求，令筆記能快速而有效地提示和激活譯員的記憶，從而對口譯起到積極有效的輔助作用；另一方面通過大量的、規范的筆記練習，讓譯員的筆記趨于自動輸出和自動識別的程度，從而大大減少筆記書寫和筆記識別的注意力分配，增加記憶和口譯環節的注意力分配，確保口譯過程的流暢，提高口譯工作的完善程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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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龐遠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