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



摘 要 對貴州省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實施情況的實地調查數據發現:現行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雖已取得顯著成效,但與政策預期仍存在較大差距,且農民工教育培訓的組織體系、教學體系、保障體系對其均具有顯著影響。為保障和提升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效果,可通過規范組織體系、優化教學體系、加強物質保障等“三位一體”共同推進的方式實現。
關鍵詞 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評估;影響因素
中圖分類號 G72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4)25-0057-06
對政策實施效果的系統評估,是政策實施過程中不可忽視的環節,是判斷政策決定正確與否、政策執行得力與否的主要標準,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也是如此。為解決農民工群體在城市就業中遭遇的多重困境,我國出臺并實施了一系列農村轉移勞動力教育與培訓政策,但卻缺乏對相關政策的實施效果進行有效評估。為此,國務院辦公廳頒發的《關于進一步做好農民工培訓工作的指導意見》中明確提出,“要加緊制定農民工培訓質量效益評估指標體系,統一培訓考核指標、考核程序和考核辦法”。可見,對現行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效果進行系統評估,已成為客觀、全面考察相關政策實施狀況,以促進相關政策貫徹落實的迫切要求。
一、文獻回顧及研究緣起
農民工作為我國現有“城鄉二元結構”下特有的產物,在國外對其的研究不多,主要集中于對城市移民問題的關注,主要包括兩方面內容:一方面是對城鄉人口流動提出了多種理論視角,如推拉理論、人力資本理論、同化理論等;另一方面是對城市移民職業培訓及相關問題進行經驗研究。而國內已有關于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以下兩方面:一是關于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現實困境的研究。已有研究主要從政府、企業和農民工三個角度進行分析,其中反映政府責任問題的研究居多,如政府培訓經費投入嚴重不足和培訓經費使用效率不高[1],培訓資格認證中存在的政府部門壟斷行為[2]、政府督導缺失、缺乏對農民工培訓的配套政策[3]等。其次,企業也是農村轉移勞動力中常會出現問題的對象。由于逆向選擇的存在使得企業對于農民工的培訓缺乏動力[4],導致農民工教育培訓中企業和行業組織參與度低下[5]。另外,許小青等提出了企業不愿意或難以獨立承擔企業內農民工培訓的任務是導致培訓有效供給不足的原因之一。除了政府和企業,農民工群體本身的問題也很多,是影響培訓的重要因素之一[6]。李亞芹等認為這一群體自身教育上的“先天不足”與“后天殘缺”以及農民工群體弱勢化導致自身話語權缺失這兩個問題使得他們很難自主推動培訓的進行。二是關于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實施過程的研究[7]。有學者認為培訓內容與市場需求脫節和就業服務體系不夠完善,并且對培訓過程缺乏有效的培訓質量控制體系[8]。三是提升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實施效果的對策研究。錢桃英等認為農民工培訓政策執行中涉及多元利益主體,因而應科學制定體現多元主體不同利益訴求的農民工培訓政策,并努力建構保障農民工培訓政策執行中多元利益主體之間利益平衡的制度體系[9]。關晶等認為,應當建立階梯化的現代學徒制體系,并納入將其納入正規學制,為農民工構建繼續學習和社會向上流動的路徑[10]。
綜觀已有研究成果,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已得到學界的廣泛關注,但仍存在以下不足:一是在研究內容上,研究農民工培訓政策的主體、內容、保障機制等方面的居多,而系統研究審視現行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效果的較少;二是在研究方法上,局限于定性研究方法對該問題進行描述性的居多,而將定量研究方法運用于其中的居少。因此,本文基于貴州省的實地調查,通過運用實證研究范式,系統評估現行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效果,以探究現行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體系與其實施效果之間的動態相關性。
二、研究設計
(一)變量的界定
自變量:現行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體系,即貫徹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和實施農民教育培訓政策的組織結構及其組織過程。本研究將其具體化為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的組織體系、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的教學體系和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的保障體系三個方面。組織體系是指在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中承擔培訓任務的機構及管理部門,是農民工培訓的主體。
因變量:現行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效果,是指現行的農民工政策在實際實施過程中所產生的實際作用,本研究主要從農民工培訓后的再就業狀況與職業適應性兩個方面進行測量。其中,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具體操作化為就業機會的增加、職業技能的提升、擇業能力的增強以及職業收入的增長等四個維度;農民工職業適應性具體操作化為職業技能的適應性、人際關系的適應性、職業心理的適應性和職業環境的適應性等四個維度。
(二)研究假設的提出
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效果,是在政策實施體系與農民工個體之間持續的互動過程中,對農民工所產生的影響。在這一過程中,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效果應當受到組織體系、教學體系和保障體系等各種因素的影響。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設:假設1:組織體系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有顯著影響,即組織體系越規范,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好;假設2:教學體系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有顯著影響,即教學體系越完善,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好;假設3:保障體系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有顯著影響,即保障體系越健全,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好;假設4:組織體系對農民工職業適應性有顯著影響,即組織體系越規范,農民工職業適應性越強;假設5:教學體系對農民工職業適應性有顯著影響,即教學體系越完善,農民工職業適應性越強;假設6:保障體系對農民工職業適應性有顯著影響,即保障體系越健全,農民工職業適應性越強。
(三)資料來源與處理
本文調查數據來源于“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效果評估研究”課題組2011年9月在貴州省內的貴陽、遵義、安順、畢節等四個地級市或地區所進行的問卷調查。在抽樣過程中:首先,采用配額抽樣方法,預定樣本量為300個。為提高樣本的代表性和多樣性,貴陽市分配樣本90個,因為該地區教育培訓基地與機構數量多,培訓項目類型覆蓋面較廣,具有較強的典型性,其他地區各分配樣本70個。然后,采取隨機抽樣的方法,在貴陽市抽取3個區,在其他地級市或地區中分別抽取2個區或縣級市。最后,在貴陽市抽中的每個區的培訓機構中隨機抽取30名,在其他地區抽中的區或縣的培訓機構中隨機抽取35名參加過職業教育培訓的農民工,最終抽取300名農民工作為本次調查樣本。本次調查共發放問卷300份,收回有效問卷287 份,有效回收率為 95.7%。本研究采用SPSSl6.0統計軟件包對相關調查數據進行統計分析。
三、統計結果與分析
(一)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的效果評估
為了較為全面、客觀地反映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效果,本研究主要通過農民工在培訓后的再就業狀況和職業適應狀況兩個維度對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效果進行評估分析。在研究中,采用李克特量表進行測量,并對8個評估指標均進行正向賦分,每個指標分為完全不符(1分),有點符合(2分),符合(3分),較多符合(4分),完全符合(5分)五個等級,缺失值則以所有調查對象在該問題上的平均得分來替代處理。數值越大表明政策實施效果越好,在問卷中則反映出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好或職業適應程度越高。在數據處理時,本研究將這些定序變量視為定距變量,運用統計分析軟件計算出反映量表項目指標內部一致性程度的Cronbachs alpha系數,見表1。通過觀測表1中Cronbachs alpha系數的數值可知,用于測量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實施效果各維度的項目指標其內部一致性程度符合要求,調查問卷具有較高的信度。
近年來,隨著農民工群體的就業狀況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國家頒布并實施了一系列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通過本次調查統計可見,這些政策的落實雖然取得了一定成效,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農民工就業與城市融入,但從整體而言,其實施效果尚未達到最佳(均值≈3.3),與政策預期仍存在一定差距。
(二)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實施前后的對比分析
1. 農民工培訓前后就業狀況對比分析
從表2的統計結果可見,在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實施之前,農民工未能接受職業技能培訓,其職業收入、職業技能、擇業能力、就業環境等測量指標的得分均值為2.71,而在參與職業技能培訓之后,其相關測量指標得分均值提高至3.35,得分提高了0.64分,總體均值提高了2.55分。通過配對樣本 T檢驗的結果顯示,參與職業教育培訓的農民工就業狀況得到明顯改善。可見,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具有顯著效果(t=5.73,df=286,Sig=0.001)。
2. 農民工培訓前后職業適應水平對比分析
從表3的統計結果可見,在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實施之前,農民工未能接受職業技能培訓,其職業技能適應、人際關系適應、職業心理適應、職業環境適應等測量指標的得分均值為2.53,而在參與職業技能培訓之后,其相關測量指標得分均值提高至3.24,得分提高了0.71分,總體均值提高了2.84分。配對樣本T檢驗的結果顯示,參與職業教育培訓的農民工職業適應水平得到明顯提升。可見,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具有顯著效果(t=5.73,df=286,Sig=0.001)。
(三)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實施體系的各維度與實施效果的相關性分析
為深入探究職業教育培訓政策實施體系的各部分因素與實施效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即究竟哪些因素影響了實施效果,其影響程度如何。本研究以農民工培訓后的再就業狀況、職業適應水平,即實施效果的兩個維度為因變量,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體系為自變量,依據統計學原理運用多元回歸模型來進行分析,見表4。
在進行回歸分析之前,本文對模型可能存在的多重共線性、異方差和序列相關問題進行了相關檢驗。兩個模型中各變量的VIF值(方差膨脹因子)均大于1且小于2,說明四個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DW值為1.815、1.762,說明兩個模型不存在序列相關問題;分別對回歸模型以標準化預測值為橫軸、標準化殘差為縱軸進行殘差項的散點圖分析,散點圖呈無序狀態,說明兩個模型不存在異方差問題。而從回歸分析結果中的修正后判定系數Adjusted R2可以看到,自變量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的解釋力較大 (R2=0.314),對農民工職業適應水平的解釋力相對較小(R2=0.226)。具體而言,從表4中多個回歸模型的統計結果,可以得知:
第一,從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組織體系的各個維度來看,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形下,培訓單位性質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為0.131(P<0.01),且在影響方向上為正向影響,即“事業單位型”培訓單位所培訓的農民工,其再就業狀況要優于“企業單位”培訓的農民工0.131個單位;培訓單位所屬層次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和職業適應水平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164(P<0.01)和0.196(P<0.05),且在影響方向上均為正向影響,即培訓單位所屬層次越高,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好,職業適應水平越高;培訓單位資質認定時間長短對農民工職業適應水平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為0.172(P<0.05),且在影響方向上為正向影響,即培訓單位資質認定時間越長,農民工職業適應水平越高;培訓對象類型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和職業適應水平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207(P<0.01)和-0.186(P<0.01),且在影響方向上為負向影響,即“臨時招募的未就業農民工”在培訓后,其再就業狀況劣于“企業在崗農民工”0.207個單位,而職業適應水平則低0.186個單位;培訓班規模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和職業適應水平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197(P<0.05)和-0.156(P<0.01),且在影響方向上為負向影響,即培訓班規模越大,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差,職業適應水平越低。可見,假設1和4得到部分證實。
第二,從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教學體系的各個維度來看,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形下,培訓次數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和職業適應水平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246(P<0.05)和0.147(P<0.01),且在影響方向上均為正向影響,即培訓次數越多,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佳,職業適應水平越高;培訓時間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影響顯著,其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192(P<0.01),且在影響方向上為正向影響,即培訓時間越長,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佳;培訓方式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和職業適應水平均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241(P<0.01)和0.225(P<0.001),且在影響方向上均為正向影響,即“集中面授”的培訓方式與“網絡式”的培訓方式相比,其在改善農民工再就業狀況方面要高于后者0.241個單位,而對提升農民工職業適應水平則高0.225個單位;培訓內容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和職業適應水平均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213(P<0.001)和0.237(P<0.01),且在影響方向上均為正向影響,即以“實踐技能”為主要內容的培訓與以“科普知識”為主要內容的培訓相比,其在改善農民工再就業狀況方面要高于后者0.213個單位,而對提升農民工職業適應水平則高0.237個單位;教學效果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和職業適應水平均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261(P<0.05)和0.208(P<0.05),且在影響方向上均為正向影響,即教學效果越好,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佳,職業適應水平越高。可見,假設2和5得到部分證實。
第三,從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保障體系的各個維度來看,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形下,培訓經費來源渠道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為0.132(P<0.05),且在影響方向上為負向影響,即農民工參加以“政府財政”為主要經費來源的培訓,其再就業狀況要低于參與以“企業投入為主”的培訓農民工0.132個單位;培訓場所規模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和職業適應水平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183(P<0.01)和0.125(P<0.01),且在影響方向上均為正向影響,即培訓場所規模越大,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佳,職業適應水平越高;師資力量對農民工再就業狀況和職業適應水平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216(P<0.01)和0.180(P<0.05),且在影響方向上均為正向影響,即師資力量越強,農民工再就業狀況越佳,職業適應水平越高;監管力度對農民工職業適應水平有顯著影響,其標準化回歸系數為0.103(P<0.01),且在影響方向上為正向影響,即監管力度越強,農民工職業適應水平越高。可見,假設3和6得到部分證實。
四、結論與討論
(一)結論
從以上的統計結果及其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一方面,由于我國城鄉二元結構所導致的各種制度性不平等,以及勞動個體自身的人力資本水平偏低、職業技能缺乏,使得農民工群體在就業和生活中面臨多重困境。為解決該群體在城市的就業問題,我國政府下發了多個指導農村轉移勞動力教育與培訓的政策,并在全國開展了較大規模的教育與培訓實踐活動,取得了顯著成效。但從調查數據中可以看出,現行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實施體系仍呈現出培訓主體的單一化、培訓機構的良莠不齊以及教學內容與實際需求不同程度的脫離、教學方法和教學模式的單一等現象,導致現行農民工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效果與政策預期存在較大差距。
另一方面,現行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是一個由組織體系、教學體系、保障體系三部分組成的有機整體,共同為現階段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的有序開展提供強有力的政策支持和組織保障,進而直接關系到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效果。本研究表明,組織體系、教學體系、保障體系對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實施效果均具有顯著影響。
(二)對策
研究表明,保障和提升政策實施效果已成為與貫徹落實當前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題中要義,而這一目標可通過 “三位一體”共同推進的方式來得以實現。
一是要規范組織體系,創新激勵機制,提升培訓效率。當前我國農民工培訓機構良莠不齊,上級主管部門或組織應當對其培訓資質進行定期審查,采取動態篩選機制,對不能達標者果斷取消其培訓資格。并且,政策解讀與執行過程的靈活性特征給予了政策執行人員在一定程度上發揮其主觀能動性的空間,而組織中的有效激勵設計能誘導有利于組織目標的行為。而在農民工培訓政策執行過程中,由于對政策執行主客體缺乏有效的激勵機制,導致農民工培訓政策執行主體的執行動力不足,偏離政策初衷。因此,為促使政策執行者與政策制定者的目標保持一致,增強農民工培訓政策實施的實效性,應當創新激勵機制,激發政策實施主客體的積極性。
二是要優化教學體系,激發培訓興趣,保證培訓質量。在農民工培訓政策落實的過程中,教學體系具體實施和承擔了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的整個教學過程。優化教學體系不僅包括具有培訓資格的教師隊伍自身不斷提升自身素質,并且其在培訓中也要注重教學內容和教學方式的更新。對教學內容的調整,不僅要與時代發展相符合,而且要充分考慮農民工群體自身的培訓需求;在教學方式的運用上,要充分運用現代科技手段,借助電腦、智能手機等新媒體設備來激發農民工的培訓興趣,提升培訓效果。
三是加強物質保障,加強監督,為政策實施保駕護航。在農民工培訓政策的實施中,一方面,保障體系提供的物質基礎和經費,為農民工職業教育培訓政策的順利實施奠定了基礎。另一方面,在政策實施過程中,由于相關監督管理部門集“運動員”和“裁判員”于一身,導致權責不清,對政策執行行為的監督乏力,未能保證政策的有效實施。因此,在政策執行過程中,必須建立全面的監督網絡和行之有效的監督制約機制,對政策執行情況進行及時跟蹤評估和監督,以保障農民工培訓政策實施的時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