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格，鋼琴之路的永恒話題（一）——古典主義“戰士”勃拉姆斯《第三鋼琴奏鳴曲》（上）

文/周 莉

風格到底是什么？在演奏家的心里它沒有具體的形象，更沒有可以直接言說的公式，這是隱藏在每一個作品背后有待挖掘的故事。例數那些經久不衰的鋼琴作品，細細品味它們，融匯了作曲家內心的感受和特立獨行的文化。不管元素來源于何方，只要作曲家表現出來了，便成就了這部作品不同的氣質。

之所以我們的系列文章從作曲家勃拉姆斯開始寫起，是因為他在音樂歷史上特別的地位。他生活在音樂浪漫主義時期，卻是死死捍衛“古典主義”的戰士，作為舒曼優秀的弟子他在音樂藝術領域有著優秀的才能。勃拉姆斯創作色彩豐富、形式多樣，體現了他細膩而豐富的感情世界。

勃拉姆斯對古典主義音樂的情結，在他的一生當中都揮之不去，就像“戰士”一般地為其終生站崗。浪漫主義中后期，此時瓦格納已經完成了《湯豪舍》《羅恩格林》等幾部歌劇，調性音樂正在瓦解。但是，勃拉姆斯似乎并不為所動，他堅持自己的創作風格，他在1862年創作第一交響曲之時音樂界稱之為“貝多芬第十交響曲”，可以說勃拉姆斯被公認為德國最后一位偉大的古典主義音樂家。

勃拉姆斯的創作領域十分廣闊，他創作過4首交響曲、4首協奏曲、17首室內樂、24首鋼琴作品、39首合唱作品、32首藝術歌曲以及其他器樂曲共135部，幾乎囊括音樂創作的各種體裁，堪稱多產的作曲家。其鋼琴作品，按創作體裁可以大致分為奏鳴曲、變奏曲、鋼琴小品三個方向。他的鋼琴作品很有代表性，受到很多鋼琴演奏家的喜愛。想演奏好勃拉姆斯的鋼琴作品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求演奏者要對其進行深層次的剖析，領悟作者的創作意圖，解開音樂的謎底，探究音符背后的真相。

勃拉姆斯一生只創作了3首鋼琴奏鳴曲，分別是《c大調第一鋼琴奏鳴曲》《升f小調第二鋼琴奏鳴曲》《f小調第三鋼琴奏鳴曲》，最著名的也是至今在舞臺上演奏率最高的是《f小調第三鋼琴奏鳴曲》。

永遠的含蓄之美

這首作品被認為是勃拉姆斯寫給一位女士的情書，其對象是他的老師舒曼的妻子——克拉拉，為此勃拉姆斯終生未娶。有意思的是，從他的感情世界中我們就能知曉，他的一生充滿了矛盾。

《f小調第三鋼琴奏鳴曲》創作于1852年。勃拉姆斯20歲左右，是他個人創作初期。此時他正處于青春期，與克拉拉相識后便陷入了這段長達一生的感情中。認識克拉拉第二年便創作了這首作品。這首作品表現出的浪漫與冷靜，使人們情不自禁地揣測作者內心的活動，恰如飽含愛慕之情卻又不能向外人所道的糾結心情。

對于演奏者而言，除了高難的演奏技巧之外，演奏者的整體狀態永遠應保持一種含蓄狀態，這是由他作品的風格以及創作年代而決定的。

筆者從《f小調第三鋼琴奏鳴曲》的創作中，分析了勃拉姆斯此時創作風格的大致情況。他早期的創作主要受德國作曲家舒曼的影響，其作品多表現當時青年人所特有的熱情，充滿幻想性的郁悶與糾結，在風格和手法上顯露出舒曼的創作痕跡。勃拉姆斯的音樂既樸實無華，又嬌媚動人，具有樂觀、堅強、有力等藝術特點，與其他鋼琴奏鳴曲相比，這部作品更加耐人尋味、難以忘懷。對于勃拉姆斯的這種創作，演奏者又該如何演繹呢？下面筆者就此做詳細的分析。

五個樂章的奏鳴曲

一般來說，奏鳴曲是由三到四個樂章組成，而這首奏鳴曲有五個樂章，在古典曲式結構中摻雜了一些勃拉姆斯的創新思想，這樣的奏鳴曲結構在當時來說的確是帶有一定開創和冒險精神。第一樂章標準的奏鳴曲式；第二樂章復三部曲式；第三樂章復三部曲式；第四樂章展開型中段的再現單三部曲式；第五樂章回旋曲式。

一首精致的樂曲，我們不能僅僅只是“學會”它，更應該了解每個音符背后的意義，領會作者創作作品真正所要表達的精神，從而才能更準確的理解和演奏這部作品。

一臺鋼琴的交響

第一樂章，勃拉姆斯追求宏大的交響樂演奏效果，演奏起來很困難。比如：開頭六小節的和弦，十分要求和弦彈奏的準確性與力度感。左右手同時彈奏大跨度和弦，比如：樂曲伊始，在主和弦上從小字組的f音到小字二組的降a音，雙手以兩個八度大跨度進行，以這樣的形式持續5個小節。隨后音域從大字一組一直進行到小字四組（譜例1），且速度較快，在技術上有很高的要求，對那些手指機能較好或手較大的演奏者而言，也并非易事。而且，不僅要彈奏準確，在觸鍵時，要求聲音飽滿有力，充滿內涵，這就給演奏者提出了一個更深的問題——即演奏情緒的醞釀。音樂在開始之前，演奏者就要進入到樂曲的狀態中，才有可能使樂曲開始就保持準確漂亮的音色，并且在音與音大跨度之間要有很好的聲音銜接，使其將樂句連接成完整的音樂片段。

譜例1

從第39小節開始，三聲部織體豐富，每一個聲部都有其內在的旋律線條，左手八分音符進行中，從大指的降E音開始，以半音階的形式進行到降C音。右手的中聲部是二度降A音-G音降到B音-降A音進行。

從71小節起，是雙手八度十六分音符的進行，左手在大字一組，右手在小字三組。交替的跳音呈現，要求演奏者要很好地把握技術上的準確度和聲音上的層次感。之后的79小節起，出現了三對二的重音錯位節奏，高聲部是三連音，中聲部是兩個八分音符的旋律聲部，同時用右手奏出，并且與左手的低聲部交替出現，要求演奏者有極好的節奏掌控能力。

在古典中稍作浪漫

第二樂章是勃拉姆斯式的柔情與優美，此樂章表達出了作曲家內心深處的傾訴與告白，演奏者在此樂章中最容易發揮其細膩的特性。本樂章在表達情感的同時，更要注重樂曲風格的準確性。要拿捏勃拉姆斯風格是不太容易的，如同調制一杯雞尾酒，總體是古典基調，再添加些浪漫的“佐料”，但至于多少在于感覺。從第11小節起，筆者要強調的是演奏者要在很準確的中聲部十六分音符中，發揮高聲部浪漫的旋律（譜例2）。這個節奏準確度是很重要的，不能一味的強調旋律的自由性，而忽視了節奏的存在。

勃拉姆斯的矛盾在這里體現的很明顯，遇到抒發感情的段落，演奏時又不能用過于柔軟的聲音去表現它。比如第37小節POCO PIU LENTO這一段落，描寫男女之間的愛情對白，演奏時手指要貼鍵盤緩慢下鍵，手腕與手臂的力量要傳送到手指尖，確保聲音的連貫與歌唱。此處四小節為一個樂句，要注重樂句的整體感，不要被兩音連線的句法所干擾，彈成兩個音為一組的小樂句，但同時也要將“落提”的句法表達出來，要求演奏者在不斷地練習當中用心去體會其中的味道。除此之外，還有最重要的是演奏者在練習的過程中，要不斷地使自己彈奏的音樂貼近作曲家原本的創作音樂的意圖，又不失自身的演奏風格。從130小節開始，高聲部再次出現主題旋律，中聲部加入三連音的節奏音型，右手同時奏出時，不僅要使高聲部的旋律歌唱連貫，更要注重中聲部三連音的節奏及聲音的均勻，并且要仔細聆聽其中的和聲性。

從144小節開始是第二樂章的尾聲片段，織體類似于無伴奏合唱，音域寬廣。在音響力度上，從ppp層層遞進至ff,之后回到ppp，在彈奏中要體會作者所表達的情感意圖，似壓抑的情感在此刻得到了短暫的爆發，最終還是回到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