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源
當前,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顯著表現之一,就是近兩年來我國經濟運行面臨較大的下行壓力,增長速度有所放緩。
從最近國家統計局公布的一季度經濟數據來看,下行壓力比較明顯。一季度全國工業經濟增長速度,同比增長6.4%,這一數字比去年同期回落2.3%。今年我國提出的進出口總額增長目標是6%,而一季度的進出口負增長6%。在投資領域,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速同比回落4.1%。新常態與我們息息相關,每人都能夠感受到經濟下行的壓力。怎樣認識和把握中國經濟,分析下一步它的運行軌跡以及這種狀態下我們應當如何應對,是一項重中之重工作。
去年,我國經濟面臨錯綜復雜的形勢和國內外諸多壓力,還是取得了來之不易的成就,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保持較快的經濟增長速度,維持了物價的基本穩定,就業狀況總體良好。
第一,經濟增速方面,去年我國的增長速度是7.4%,這個數字可以從兩個角度來看:一是實現了李克強總理2014年設定的經濟增長目標7.5%左右的預期;二是把7.4%放在全球范圍內做一個橫向比較,相比于日本、歐盟、巴西,甚至是速度較快的印度,我國依然在世界主要經濟體中名列前茅。
第二,物價是社會熱點問題,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涉及到黨的執政基礎,黨中央、國務院始終把穩定物價的總體水平作為宏觀調控的重要目標。去年年初李克強總理提出要把CPI漲幅控制在3.5%,而去年實際只有2.1%,民眾不滿情緒明顯減弱。當前新興市場經濟國家通脹率多維持在較高水平,巴西接近6%,俄羅斯更加嚴重,印度突破了9%。
第三,就業方面,“五大”來源推動去年就業壓力不斷攀升,包括:全國727萬高校畢業生,570萬中專技校畢業生,近40萬歸國留學生,復原轉地方的軍人,以及初中、高中畢業后要就業的學生。滿足上述“五大”,就必須實現新增就業1000萬,這也是李克強總理去年所提出的目標。現在來看,去年實現新增就業1322萬。這樣的成就來之不易,主要來自于改革,僅工商注冊一項制度的改革就使去年市場主體新增超過1000萬,正是這樣政府權力的減法換來了企業和市場活力的加法,共同促成了“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局面。
把握這三個成就,對于理解新常態和今年的經濟走向都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我們在看到成就的同時,也要看到問題。現在的突出問題就是經濟下行。在這種狀況下,把握中國經濟的關鍵就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所說的“主動適應和引領經濟發展新常態”。
適應和引領新常態,首先要從基礎上認識和理解新常態,而要理解新常態及新一輪的戰略部署,則需要正本清源。習近平總書記最初提出新常態時說:“我們要把握中國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要適應‘新常態’”。這就意味著把握中國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是認識、適應和引領新常態的前提,這一點至關重要,如果把握不好這個階段性特征,就無法適應和引領新常態。那么當前中國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是什么?這個特征可以被歸納為“三期疊加”,具體就是經濟發展從高速轉為中高速的增長速度換擋期、解決中國經濟深層次結構問題的結構調整陣痛期以及化解以往刺激政策副作用的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
我國改革開放已經37年,前35年中國經濟平均增速9.8%,全世界只有中國經濟做到了這一點。對于過去的高速增長,不該持否定態度。時間回到1978年,那時我國城市人均年收入只有343元,農民人均純收入133元,當時是需要高速度發展的。正因為這樣的高速增長才有了今天中國經濟的輝煌成就。
當前的增速換擋是客觀規律使然。我們來看看近代經濟史上有過這樣高速增長并持續較長時間的國家和地區。首先是日本,從1955年開始進入兩位數上下的高速增長,并以此在不長時間里從戰敗國躋身世界第二;亞洲四小龍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進入了高增長,進而成了“龍”。而兩者經濟在保持二十年左右的高增長之后也都逐漸回落。因而,經濟在長時間高速增長后迎來換擋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客觀經濟規律。2014年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就從投資的邊際效應遞減和排浪式消費不再出現等九個方面論述了為什么中國經濟增長速度要換檔。李總理曾把經濟增長比喻為長跑,而過去三十年中,中國經濟則是用短跑的速度跑了一個長跑,從這個意義上說,已經創造了一個奇跡。
增速換擋也是深化改革和化解深層次矛盾的要求。回顧過去三十多年的經濟增長,兩大紅利起到了重要推動作用,其中之一就是改革的紅利。改革作為推動中國經濟高增長最根本的動力,在經過三十多年后已經進入了深水區和攻堅階段,深水區意味著改革到了這一深度,已經存在一定的風險性,而攻堅階段則意味著現在改革面臨的問題都是難啃的硬骨頭,因而如果要使改革繼續作為支撐中國經濟發展的根本動力和途徑,就必須為改革創造一個良好的空間和環境,而增長速度的換擋正是為改革的深化提供了良好的回旋空間。我國經濟快速增長所依靠的另一個紅利就是人口紅利。過去的三十多年里,數以億計青年人支撐了中國經濟的高增長,而如今人口紅利逐漸消失,尤其是處于16到60歲的勞動人口每年以兩三百萬的速度(2014年底比2013年底減少371萬)在減少,這直接反映為勞動力價格急劇上漲。
勞動力報酬的提升,如果是伴隨著勞動者的素質提高、生產率提高和所創造價值的增加,則屬于良性;但如果僅是人口紅利消失引發的勞動力價格上漲,就直接導致企業的生產成本增加。在此影響下,我國出口貿易銳減,受影響最嚴重的是紡織品、服裝、箱包、鞋類、玩具、家具、塑料制品等七類勞動密集型行業的出口產品。因為勞動力廉價的優勢隨人口紅利一起消失,過去中國企業復制發達國家的商品并低價出口以賺取利潤的模式已不再奏效,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越來越多的東南亞、南亞國家在效仿中國曾經走過的道路——用低價勞動力生產低價格商品,再用低價商品占領市場。必須看到,過去依靠廉價勞動力生產低價商品并出口的模式已經終結。浙江當前提出“機器換人”,這是一個戰略良策。
增速換擋的原因也來自于我國快速的人口老齡化。我國在人口紅利減少的同時,老齡化問題卻愈加突出。按國際標準,評判老齡化通常有兩個指標,一是65歲以上老人占總人口的7%便屬于老齡化,而我國已達到10%;二是60歲以上的人占總人口的10%,而我國已達到2.12億。我國已經步入了老齡化社會。老齡化并非小事,日本經濟在走出高增長之后便進入持續二十年的低迷期,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人口老齡化。而且,老齡化除了導致勞動力結構性減少之外,養老問題也接踵而至。
大體上說,養老有三種方式:個人養老、政府及社會養老、子女養老。對個人養老而言,目前我國養老金水平較低,而且尚未做到全覆蓋,因而存在較大難度;單靠政府和社會養老也行不通,發達國家步入老齡化社會時人均GDP基本都達到數萬美元,而當前中國人均GDP剛過7000美元,當前中國“未富先老”的困境已經顯現;子女養老受到計劃生育政策的影響,也存在一定難度,按照我國當前人口結構模型推導,2050年中國老齡人口將占1/3人口,形勢將十分嚴峻。
如何才能讓老年人享受到更多服務?一個重要的方式是提升老年人的經濟水平,只要老年人有足夠的消費能力,為老年人提供的服務就一定會被創造出來。我建議公民贍養父母長輩的支出可以抵扣納稅,即通過體制和機制的變革提升老年人的經濟水平。這些人盡管是在照顧自己的長輩,但卻是為解決全社會老齡化問題作出貢獻。
增速換擋的原因還在于資源環境不堪重負。我們過去的高增長是依靠高能耗、高物耗、高污染的粗放模式。當前,資源已經無法支撐這種粗放增長了,我國石油對外依存度近六成,進口的鐵礦石占全世界鐵礦石貿易量的一多半,我們吃的豆油里,每十斤中有七斤是進口大豆加工的。
不僅資源不堪重負,環境也不堪重負。最直接的反映就是霧霾嚴重,北京最嚴重的情況是一個月26天霧霾,不僅是北京,還包括東北、華東和華南,可以說中國多數省市都籠罩在霧霾之下。另一個直觀的現象是癌癥發病率,自從上世紀五十年代有統計數據以來,我國肝癌發病率長期居各種癌癥之首,但如今肺癌已經正式取代肝癌排在我國癌癥發病率的第一位。
從上可見,增長速度的換擋,一方面是客觀經濟規律,另一方面是為改革創造一個良好空間和環境的需要,同時也是化解深層次矛盾的需要。如果從這些方面理解增長速度的換擋,就可以保持積極的心態。不換擋不行,只有換擋才能夠可持續增長,只有換擋才能夠綠色增長,只有換擋才能化解各種社會矛盾。對于過去的高速增長,可以用九個字來概括——做不到,沒必要,受不了。也就是說,第一,我們“做不到”繼續高增長。面臨人口紅利消失、社會矛盾疊加等問題,繼續高增長確實做不到;第二,我們也“沒必要”維持高增長。如今我國經濟體量很大,去年GDP是63.6萬億,增長1%的話就是6360萬億,1978年GDP才3650萬億,所以現在1%的增長幾乎相當于1978年兩年的GDP。第三,我們也“受不了”。過去那樣以資源和環境為代價的粗放增長難以承受,各種社會矛盾也不允許那種粗放模式。
在換擋的問題上,我們知道如果一輛高速行駛的車輛要換擋,常識是從五檔換成四檔,而不是直接換為一檔甚至倒檔,那樣會出事故。經濟增長換擋也是同理,因而李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指出,“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確保經濟平穩運行,確保居民就業和收入持續增加”;去年中央經濟工作提出2015年的五大任務,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努力保持經濟穩定增長”。中國經濟還會保持穩中求進,這就如同從五檔換到四檔,并不會出現有些人猜測的“硬著陸”或者“斷崖式下跌”,不會出現從五檔直接換為倒檔的事故。
“三期疊加”中的第二個是結構調整的陣痛期。當前我們有很多結構都存在問題,包括區域結構、產業結構、收入分配結構,在這里要重點把握產業結構。
首先說作為第一產業的農業。很多人對農業很樂觀,但從根本上講,農業是中國的薄弱之處。中國去年糧食產量是1.2萬億斤,達到歷史最高水平,但在這個歷史最高水平下,中國進口的糧食還是達到1億噸。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農村工作會議上講,“解決好吃飯問題始終是治國理政的頭等大事”,所以“中國人的飯碗任何時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上”。要保證13億人吃飯的飯碗端在自己手里可并非小事,現在國際市場上一年大米的貿易量近4000萬噸,中國人大米一年的消費量是1.4億噸。這就意味著即使把全世界賣的大米都拿到中國來,也僅能滿足中國人大米消費量的四分之一略多一點。
我們糧食現在是連續十一年增收,這是什么概念?自打清朝有文字記載,我們中國的糧食基本是五年一個周期,即兩年豐產、兩年停產,一年限產。而我們現在突破了這個周期,原因可以總結為“政策好、人努力、天幫忙”,這九個字很完整。但另一方面,我國的農業存在著風險,其中最大的風險和不確定性就是“天幫忙”。天幫了這么多年忙已經不易了,其實去年的大旱就對糧食主產區之一的河南造成很大影響,誰都無法保證天一直會幫忙,所以這方面的不確定性很大。
天幫忙是不確定的,那么就在“政策好”上面下功夫。當前中國的農業,第一是組織化、規模化程度低,我國農民人均耕地兩畝八分地。如果按照家庭承包責任制來計算,80%的農戶的耕地在十畝以下,要讓農民靠這不到十畝地走向富裕小康幾乎不可能。當前,一面是千家萬戶小生產,另一面千變萬化大市場,兩者的對接是一個千斤重擔,這個重擔單靠個體農民是無法完成的,所以農民必須要組織起來,用以前農民公社的辦法顯然走不通,現在要用市場的辦法組織起來,這就需要資本,因而未來的農業領域將是一個重要的投資領域。第二是農業機械化程度低。以新疆棉花采摘為例,現在還是依靠人工,而美國的棉花采摘不靠人摘,全都靠機器。我國棉花采摘的機械,無論是數量還是性能遠遠不足。那么能不能從美國進口一批棉花采摘機器呢?不行,因為美國的機器要求棉花植株高度一致、成熟期也一致這兩個條件,而我國棉花種植還不滿足這兩個條件,因而采摘機器即便進口到中國也會“水土不服”。我們如果要滿足這兩個條件,就要從種子開始。還有一個問題是農機,這方面還有很大空間。我國大馬力拖拉機聯合收割機還可以,但精細農機十分缺乏。以采摘番茄為例,以色列的番茄采摘機械配有識別系統,可以自動識別和采摘成熟番茄,而我們現在還做不到。我們在農機尤其是精細農機方面還有很大的差距。
第二產業。我國工業經過三十多年發展,成就輝煌。按照聯合國統計的440種工業產品中,中國有281種產品產量世界第一,占一多半。
以汽車為例,我國去年汽車生產量是2372.29萬輛),占世界總產量1/4,也就是全世界現在每生產四臺汽車,有一臺在中國制造。1978年我國汽車全年產量使14.9萬輛,而在剛過去的3月我國汽車生產量是245.1萬輛,日產達到7.9萬輛,現在一天相當于1978年半年的產量。還有,機床產量占世界總產量的38%,造船占世界總量的40%,發電設備產量占60%,都是世界第一。
輕工產品里面,服裝的出口十分驚人。現在全世界是70億人口,扣掉中國13億,還剩57億外國人,中國服裝出口的數量可以給這57億外國人,平均每人每年做三件半新衣服,外加兩雙鞋。
如果說中國工業“大”沒有問題,但我們的問題在于“大而不強”。從整體上看,我國在國際工業中處于下游末端,我們缺少核心技術、創新乏力,所以我們賺的只是小錢。比如汽車,盡管產量占了世界的1/4,但主要是合資品牌,而在合資品牌中,汽車的利潤80%是外方的,我們只有20%。我們機床產量世界第一,但是我們高檔的數控機床基本上靠進口,我們鋼產量世界第一,但是港口碼頭上的高負荷的起重機吊車鋼絲繩都是進口的。我們鋁產量世界第一,但我們飛機上的鋁基本上靠進口。剛才提到服裝出口可以達到給外國人每人每年做三件半衣服,可是我們出口的服裝基本上都是貼牌的。還有手機,全世界相當數量的蘋果手機都是在我們中國生產的,但一部蘋果手機在中國生產,它的利潤49%是美國拿走了,日本拿了百分之三十多,韓國還拿百分之十幾,而我們沒有核心技術,做的只是裝配。
我們一定要認識到,有時候,創新是顛覆性的、毀滅性的、革命性的。比如液晶電視的出現,對顯像管生產廠家就是一個毀滅的打擊,因為電視到了液晶階段就不需要顯像管了。影碟光盤的出現就把錄像機這個行業給摧毀了,原來最大的錄像機生產廠就被這一創新摧毀了。照相機數碼化之后,膠卷行業也被摧毀了,過去沒人預料到柯達公司會破產,而它破產的原因就在于這種摧毀性、顛覆性、革命性的創新和技術進步。
李克強總理今年早些時候在達沃斯演講的核心就是,創新刻不容緩。當前很多同志在創新上還缺乏緊迫感,還達不到中央的期待。甚至現在騙子的詐騙手段都是高科技創新了。因而創新是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
日本有一種產品,放在冰箱上就可以向指定手機發送開關冰箱的信息,可以使子女及時掌握家中老人的活動情況,如有發生暈倒等意外情況時也可以較早發現。此外,日本還有為幫助老人活動設計的可穿戴機器人。但這些在中國都還沒有,并非技術水平達不到,而是創新意識還欠缺。
去年的APEC會上,有人問習近平總書記中國能否越過中等收入陷阱,習總書記很果斷地回答說肯定是要過去的。中等收入陷阱就是指一個國家人均GDP達到5000至10000美元階段時,如果增長方式不能盡快轉變,新的增長動力不能形成,就會陷入一種增長的停滯期。比較典型的就是拉美國家,有些拉美國家五十年前人均GDP就達到七千美元了,但由于創新乏力,所以現在經濟還在苦苦掙扎。
創新是決定我們經濟能否可持續增長的一個根本點。前些年馬云和王健林打賭電子商務未來能夠占全社會零售總額的一半,馬云有可能獲勝,從根本上說電子商務就是對傳統商業營銷模式的創新。僅去年雙11一天,淘寶銷售額就達到570億,這是什么概念?上海有54家大中型的單體商場,這54家商場前年一年銷售額加起來才309億,一個網站一天電子商務就有570億,差距懸殊。去年雙11還導致另外一個壯觀景象,就是全國有120萬個騎電動車的快遞員在馬路上跑,這些快遞員工資也不低,北京一個年輕的快遞員說每個月可以拿到5000元,而且還有能拿到1萬多的,所以說電子商務對吸納就業也做了巨大貢獻。
以往大多認為電子商務主要適合賣標準化產品,但根據統計結果,現在銷售第一位的是服裝,特別是女裝。過去認為網上買衣服不能試,因而服裝理應不適合電子商務銷售,但現在女士們是到商場去試,試到滿意之后把條形碼拍下來再去網上買,價格可以便宜一半,所以現在的百貨商場已經淪為電子商務的試衣間了。
其實創新并沒有很神秘,創新無處不在,誰都可以創新。一個簡單的改變,就可以讓整個內容發生變化,實現新的增長,因而創新并不是神乎其神,而是無處不在,每個人都有創新的機遇,只是取決于是否認真琢磨、踏踏實實去做這件事。如果我們能去掉浮躁,扎扎實實去研究和發現創新,我們的第二產業就會有無限的空間。
接下去講講第三產業。第三產業現在問題在哪里?最大的問題就在于比重太低。去年我國第三產業占國民經濟的比重48.2%,而美國2012年是79.7%,我們相比低了30個百分點。2012年,包括非洲在內的全世界平均比重是63.6%。另一個問題是,第三產業不僅比重低,結構層次也低。我國的第三產業主要還是傳統服務業,包括餐飲住宿等。這樣盡管確實吸納了就業、滿足了需求,也創造了商業價值,但畢竟層次較低。我國現在特別缺少的是現代服務業,李總理說過,思來想去,就業的突破口就是發展現代服務業,現代服務業就是指金融、文化、科技、教育、醫療。
以金融為例,現在很多人想做金融,認為銀行很賺錢,原因何在?主要在于我國的銀行是壟斷的,銀行80%的盈利是靠利差,就像高速公路那樣有人從兩個口之間經過就收錢。所以,中國不會產生銀行家,就像高速公路收費不會產生收費家。壟斷出不了銀行家,也出不了企業家。現在很多企業家對壟斷的認識還存在問題,有很多人還是羨慕壟斷甚至追求壟斷,但事實上壟斷不是好事,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作用就是要打破壟斷。國務院出臺的“新36條”指出,要讓社會資本、民間資本進入銀行,但有關部門給出的細則規定,社會資本、民間資本可以進到金融領域組建中小銀行,但是發起人必須是國有銀行。幾大國有銀行表示熱烈歡迎非公有制經濟進入金融領域,但自己太忙而沒有時間發起,而國有銀行不發起,民間資本就做不了事,這就像一扇玻璃門,看得見,進不去。
十八屆三中全會再次明確我們必須敞開大門,讓民間資本進入。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李克強總理明確提出:“推動具備條件的民間資本依法發起設立中小型銀行等金融機構,成熟一家,批準一家,不設限額”。浙江的企業家應該高度關注這句話。中國不能只有五家大銀行,我們要五百家、五萬家民營銀行,我們現在正在前進。
第三產業中還有一個重要領域是文化產業。美國是世界強國,而美國按出口金額算排名第一的是什么?不是波音飛機,而是美國電影。前幾年的一部《阿凡達》全球票房收入27.9億美元,換算為人民幣是兩百多億,現在有很多地級市一年的財政收入也達不到這個數字。我們看的電影是美國大片,看的電視劇是韓劇,我們自己有什么?只有抗戰片。
另外一個是物流業,2013年我國社會物流總費用10.2萬億元,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是18%。相比之下,發達國家平均占比8%,也就是說我們的物流費用比發達國家高一倍多,因而李克強總理去年三次開會研究物流,包括營改增都是在推動物流。這么高的物流總費用,在上游侵蝕了生產企業的利潤,在下游又使消費的最終價格提升。
回到產業結構的討論,當務之急就是產能過剩。以鋼鐵為例,我們有11億噸的生產能力,去年生產8.2億噸(指粗鋼),生產能力閑置3億多噸。鋼鐵價格一路下行,去年一噸鋼鐵利潤最低的時候才4毛3分錢,鋼企利潤非常差。除了鋼鐵,水泥的生產能力全國有30億噸,去年生產24億噸,生產能力閑置6億多噸;煤炭更差,現在中國一噸煤比2012年最高的時候,平均降下來360元,放在全國范圍,一年全國煤炭消費量36億噸左右(2013年 36.1億噸,2014年 35.1億噸),整個行業就少了上萬億。現在山西五大煤炭集團全部虧損,全國煤炭行業70%虧損。如今中央提出我們要化解產能過剩,要做到“四個一批”:整合一批、消化一批、淘汰一批、轉移一批,這就是結構調整進入到陣痛期要付出的代價。
唐山現在的鋼鐵產能產量超過整個歐洲,但是現在由于鋼鐵產能過剩,唐山非常困難。我調研過一個在鋼鐵企業工作十年的工人,每個月收入只有一千多,又不敢跳槽走,一離開企業社保就沒了。而且現在還要求唐山壓兩千萬噸到三千萬噸的產能,如果再壓這么多產能,一個大問題就是會直接間接涉及二十萬人的就業,這是大事。當前社會的各種矛盾交織在一起,如果調結構導致大規模失業,就難以確保社會穩定。中央工作的總體思路是三句話:首先是宏觀經濟要穩,防止經濟大的起落;其次是微觀政策要活,就是要讓企業充滿活力;最后是社會政策要托底,就是減少結構轉型的鎮痛,盡管我們不怕苦不怕累,但要盡可能減少受苦、減少代價。
任何經濟政策都有副作用,沒有無副作用的經濟政策,認識到這一點很重要。我們現在討論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時,一定要全面客觀看待這個副作用。我不贊成有人認為上屆政府的4萬億救市是大的罪過。2008、2009年時,統計局公布全國登記失業人數886萬、921萬,有人說實際數據比這還要大。當時廣州火車站人山人海,有很多農民工在珠三角工作十多年,但被迫返鄉,大量農村工返鄉之后就成為很大的不穩定因素,情況十分緊迫。面對這樣的局面,無論是誰都必須要采取果斷措施來刺激經濟。應當說,當時刺激經濟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回顧那個時期,也正是因為果斷采取措施,才能夠比較早走出了世界金融危機的陰影。當然,這些政策有副作用,這是任何經濟政策都存在的。
最突出的副作用就是通俗講的票子發多了,也就是經濟學中的廣義貨幣——M2。在經濟學原理中,廣義貨幣M2的增長速度應當約為:GDP增速加上CPI增速,再加2%的系數。我國今年GDP增速設定在7%,CPI為3%,再加上2%的系數就是12%,因而總理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廣義貨幣M2預期增長12%左右”。
今年的貨幣增速是一個比較標準的速度,也是經濟學中的經典速度。李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也指出,“在實際執行中,根據經濟發展需要,也可以略高些”。這樣說的原因就在于我國這10年來的M2增速都比當前高很多。2001年的M2是15萬億,2013年達到110萬億,13年的時間里,中國“票子”的總量增加了7倍多。
我國十年中M2增加七倍這一速度是世界第一,已經超過美國,這是一個問題。
經濟學的一個基本原理就是,任何的通貨膨脹和物價上漲,歸根到底都是貨幣問題,弗里德曼對這一點再三強調。因而不難理解這些年來通貨膨脹、房價上漲等現象。有人計算過,熱點城市這十多年房價上漲的倍數恰恰與貨幣增加的倍數差不多,因而說房價上漲不能都歸罪于開發商,其實是貨幣超發的原因。
我國這100多萬億的廣義貨幣就是風險,這樣一大池水如果出來就是洪水猛獸,因而必須要謹慎。但問題復雜之處在于,一方面大量的M2存在風險,另一方面實體經濟還面臨著融資難、貸款難、利率高的問題,可以說旱情嚴重。本來這兩種現象不該同時存在,這么多的貨幣理應可以去救實體經濟的“旱”、貸款利率理應會下降,可為什么反而實際貸款困難、利率居高?
這就是刺激經濟政策的副作用。這個副作用體現在經濟運行上的問題就是,宏觀調控的空間有限了,即按照實體經濟的需求應當釋放貨幣,但又不得不顧忌一百多萬億的“票子”的客觀存在,稍有不慎就會引發巨大問題。因而一方面池水過高,另一方面旱情嚴重,這就陷入了兩難境地。
面對這樣的兩難抉擇,中央政府采用定向調控,也就是搞滴灌,不搞漫灌,實際上我們也不敢漫灌。但滴灌也存在問題,就是定向。目前已經有一定效果,但還要進一步研究,因為釋放出來的貨幣就如放出的水一樣,它有其自身的流動軌跡,未必會按照我們給定的方向流動。所謂金融其實是并不只意味著銀行或者貨幣,而是一個動態的概念。貨幣不斷地流向利潤率更高的地區,這是一種流動的狀態,如果把它放在壇子里就不是資本了。因而對于定向調控,盡管我們也可以采取一定措施,但依然很難完全符合我們的預想控制其流動,就像不能強迫孩子定向戀愛一樣。
我們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當前大家都很關心未來貨幣政策如何,其實今年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與去年是一樣的,“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值得注意的是,李總理工作報告中在這兩個政策的后面各加了四個字——“積極的財政政策要加力增效”,“穩健的貨幣政策要松緊適度”。我們應當對這八個字高度關注。
何謂財政政策“加力增效”?財政政策可以分兩部分,收入政策和支出政策,收入政策也就是稅收政策,“加力增效”就是要加大減免稅費的力度,就是要給企業減稅、減負,讓企業能夠輕裝上陣,目前成效已現,下半年力度可能會更大。
貨幣政策為何要“松緊適度”?在這里應對“松”字重點把握,因為過去幾年是適度從緊的,中央提出穩健的貨幣政策更多正是針對之前寬松的貨幣政策,但現在提出了“松緊適度”,這值得我們思考。去年和今年一共有兩次“降準降息”,其最大意義就是表明,現在貨幣政策要適度寬松,我們的風險并沒有原來估計的那么大。之前大家擔心“降準降息”會導致物價反彈、出現惡性通脹,但是這兩次“降準降息”之后,物價沒有反彈,而且一季度CPI只有1.2%,低于今年3%的年度計劃,甚至不是沒有可能發展到通縮。
很多人認為物價下降是好事,但實際并非如此,通縮也不是好事。在通縮的情況下,第一個問題是投資者不愿意投資,如果一個領域的產品價格不斷下跌,就沒有投資者愿意投資這個領域。其次是消費者也不愿意消費,因為消費者可以預見到商品的價格會不斷下降,并相信未來價格更低,買漲不買跌的心理就會導致消費者不愿消費。因而通縮會導致投資者不投資、消費者不消費,經濟活動趨于停滯,所以不是好事。
日本通縮讓安倍很著急,安倍經濟學“三支箭”就是要解決通縮問題。日本通縮到什么程度呢?我一個同事十五六年前去日本一家餐廳吃拉面花了680日元,去年去日本時又去了這家店吃同樣的拉面,價格還是680日元,更糟糕的是日本人的收入這20年也沒漲,所以通縮不是好事。
我認為最近這兩次降準降息是很重要的試探,也就是降一點“準”和“息”沒問題,所以說今年主要風險不是通脹,也就是說現在有條件、有空間釋放貨幣,不必過于擔心通貨膨脹。當然,我主張要“小步慢走”來釋放貨幣,就是每次降“0.5”左右,可以次數多一點,如果單次降太多可能引起大的波動。
對于現在的股市,我不認為會崩盤,但也有一定的擔心。原因在于未來肯定會繼續釋放貨幣,即使我們希望這些貨幣能夠定向,比如流向實體經濟,但畢竟無法完全控制,釋放出來的錢會有相當一部分又要流到股市,股市有資金來源就不會輕易下跌。
另一個副作用就是地方政府債務。2008年投放四萬億時,中央要求地方政府也要配套投入資金,但是地方政府拿不出足夠的錢作為配套資金,于是通過借債來滿足要求。到2013年,地方政府債務規模已經達到17.9萬億。
有一種觀點認為地方政府債務足以把整個中國經濟搞崩潰。其實每個國家一定的債務依存度,也就是赤字率,按照國際通行標準,一般將3%赤字率設為安全線。我國赤字率尚低于國際標準,目前還不是全局性的問題。
但是個別城市確實有問題,說地方債是有風險的原因在于:一是地方政府債務增長速度過快。快到什么程度?從2006年時不足5萬億,到2010年10.7萬億,再到2013年達到17.9萬億,幾乎每5年翻一倍,如果按照這個速度不加以約束,未來風險巨大。二是有些地方政府借債時就沒打算還。借錢不還當然會導致風險。平心而論,這不能全怪罪地方政府官員,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我們的體制機制。因為地方官員借債之后,調去別地任職,自然不會再有人索債。
總結改革開放30多年的發展經驗,我們一定要保證中央和地方兩個積極性,既要國企又要民企都發展起來,單靠哪一個都不行。所以,要給地方政府留下余地。現在財權上收、事權下放,形成中央請客地方買單的局面,這需要予以改變。
理解了“三期疊加”的階段特征之后,就不難理解“新常態”,具體可以從三個層面來理解。
第一是我們從過去高速增長轉到中高速增長。第二是結構層面,即中國的經濟結構會發生根本性變化。具體來說,我們的農業會得到夯實,工業“大而不強”的問題將得到解決,服務業特別是現代服務業會有廣闊的發展空間。第三是經濟增長的動力會發生轉化,創新和技術進步將替代過去依靠物質資源投入拉動經濟增長的模式。
以上三個層面,可以更進一步歸結為兩個層面。第一層面就是增長速度由高速轉換為中高速。第二層面就是把后兩者合并,即經濟增長方式會由過去重視規模、速度的粗放增長轉為提高質量、效率的集約增長。前者我們無法改變,但后者有很大的可為空間,這也正是重點難點所在,所以在新常態下,我們工作的重點和著力點就在于讓中國經濟由過去重視規模和速度的粗放增長轉為資源效率提高的集約增長。
從以上方面把握新常態,就會對新常態形成更加清晰和深入的認識,而且不難看出新常態并非是壞事。當前很多人對新常態存在抗拒心理,認為新常態是壞事。其實從客觀來講,新常態是中國經濟經過30多年發展后走上的一個新平臺,是過去想達到也無法達到的高度。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在面對新常態時應抱以積極的心態。以積極的心態面對就會發現,新常態下有新的機遇,只要抓住新的機遇就會有新的發展。
浙商精神就是“走遍千山萬水,吃遍千辛萬苦”,“白天當老板,晚上睡地板”的吃苦精神和市場理念,這是浙江省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義烏發展初期的雞毛換糖就蘊含著吃苦精神和市場意識,所以現在才能發展為世界小商品城;二三十年前到北方補鞋的浙江人也大多成了企業家。經濟落后和發展歸根到底取決于人的理念,而不是資源。眾所周知,我國的資源主要分布在中西部,浙江的資源十分稀缺,但浙江有的是市場觀念,這是根本所在,把這種理念運用在新常態的背景下,浙江的經濟就能一直保持走在全國前列。
分析未來一年的經濟,就要使用短期經濟分析的框架——需求法,也就是分析投資、消費、出口三大需求,這三者就是常說的拉動經濟增長的“三架馬車”,以此可以較為容易地把握復雜的經濟增長。只要這三駕馬車強健有力,短期內的經濟增長就有了保證。
第一架馬車是出口。從目前來看形勢比較嚴峻,但我認為今年的出口經過努力還是有希望實現預期目標的,原因有二:
第一,今年出口的外部形勢比去年好。以美國為例,2009年美國失業率是10%,去年9月已經降到5.9%,現在已經降到5.5%了,這對美國經濟是最重要的指標。歐盟也走出了低谷,今年的情況應該會好于去年。此外,“安倍經濟學”對日本經濟也起到了一定的提振作用。全球經濟的復蘇對我國出口較為有利。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國今年的外部環境比去年好,特別是下半年可能會進一步好轉。
第二,我國出口企業的結構調整初見成效。這兩年,我國很多出口企業把出口下行的壓力轉換成結構調整的動力,例如浙江全省推行“機器換人”戰略推動了企業裝備升級和工藝水平革新,不僅產品的產量和質量得到提升,生產成本也大幅下降,產品出口的競爭力顯著增強。
不僅如此,我們還應積極思考包括“一帶一路”在內的新一輪國際化,這有利于我國的企業和產品走出去,尤其是有利于國內富余的產能輸出到國外。而且,目前已有很多企業意識到部分國家綜合生產成本更低,因而將生產環節轉移至國外。例如某汽車玻璃制造企業發現美國工人素質和勞動生產率較高,能源以及金融成本也遠低于國內,即使在美國制造產品后再運回國的總成本也比直接在國內生產的成本更低,因而調整戰略,將制造部分轉移到美國,并獲得成功。也有一些服裝企業將制造環節轉移至柬埔寨,利用當地勞動力成本低的優勢進行生產,再銷回大陸和港澳臺。還有企業家抓住商機,到澳洲發展畜牧業,借助當地牲畜品種優良及自然環境無污染的優勢,將高品質的奶粉和牛羊肉銷回國內。
因此,不要因為一季度進出口回落就對這個領域失去信心。中國經濟發展至今,積攢下幾大優勢:第一,我國有3.84萬億外匯儲備,位列世界第一;第二,我國的企業經過30多年的成長,培養出大量優秀的企業家和管理團隊。當前我們完全有能力走出去,特別是浙商應該在新常態下更好地發揮出優勢。
第二駕馬車是投資。如果把投資作為一個整體加以把握通常難度較大,故而可以投資細化為三個板塊:一是基礎設施投資,二是工業投資,三是房地產投資,這樣比較容易做進一步分析。
首先討論房地產投資。房地產是重要產業和支柱產業,原因何在?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了“四個全面”的戰略布局,其中第一個就是全面實現小康社會,而良好的住房必然是其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因而房地產業與全面實現小康社會的目標密切相關。而且,房地產行業具備產業鏈條長、相關行業多等特點:它前后涉及50-60個產業,比如上游關系到鋼鐵、水泥、建材等,現在全國每平米住房建設平均需要250公斤水泥,70公斤鋼鐵,下游又關聯到家具、家電、紡織品等;此外,房地產行業還吸納了大量就業,我國1.7億外出打工的農民工中,約一半男性農民工都在建筑業。
基于以上原因,我們還是要保持房地產行業平穩健康發展。而我國房地產從前年開始到今年一季度,銷售額和銷售面積總體都在下降,直到今年3月部分城市房價環比略有回升,開始逐步企穩。這與政策變化關系密切,當前除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和三亞之外,其他城市都已取消或放松了限購。我支持放開限購,當前供給量很大,政策也應與時俱進。此外,降低購房首付的比例、減少二套房交易中的稅費等政策對于房地產市場的穩定是有利的,總之要保證房地產行業的基本平穩,避免整個行業出現大幅波動。
當前房地產行業的風險主要在于三四線城市。很多地市過度開發房地產,造出來的住房已經超過了當地需求,因而難以銷售。判斷一個城市未來房價的漲跌,一個重要指標是該城市是否有人口凈增加,如果城市人口凈增加就說明還存在住房需求,由此可以分析一個地區未來房價的基本走勢。如果房地產行業還是不穩定,我認為還會有政策出臺確保其基本穩定。此外還要注意兩個問題:一方面是要避免三四線城市房價崩盤,要想辦法化解三四線城市的風險;另一方面房價也基本不會出現反彈,房地產未來將越來越回歸到居住屬性上面。
其次是工業投資。當前面臨的切實問題是產能過剩,此時再進行工業投資顯然有很大困難。我國需要強大的實體經濟來支撐,我不贊成大家都熱衷投資投機而輕視實體經濟,這樣的風氣需要改變,只有當富裕和成功來自實實在在的勞動,一個社會才是健康的。十八大將“勞動光榮,創造偉大”八個字寫入報告,這才是中華民族的根本出路,也是我們每個人通向最終成功的道路。
對于促進實體經濟發展,我曾提過兩個建議,目前都已寫入政府工作報告中。一是“加速折舊”。折舊費用是在稅前計提,因而加速折舊既有利于減輕企業負擔,又提高了企業更新裝備的積極性。二是對企業技術改造進行“財政貼息”。按照當前利率水平,如果中央拿出600億對技術改造和設備更新進行財政貼息,就能夠帶動一萬億的技術改造規模,我國裝備制造業就能夠迅速得到提升,就會形成“銀行敢放款、企業敢用款”的良好局面。“加速折舊,財政貼息”這一政策在下半年乃至明年會起到很大作用。我建議對工業投資加大關注,特別要注意技術改造和設備更新。
第三方面是基礎設施投資。這一部分的未來空間也十分巨大。以鐵路基礎設施為例,總理今年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對鐵路建設提出了兩個“8000”的目標,即“鐵路投資要保持在8000億元以上,新投產里程8000公里以上”,但一季度只完成投資885億,重頭戲在后三季度;此外還有大江大河的治理。因而,今年基礎設施投資的空間非常大,我們應對此充滿信心。
基礎設施領域的另一個重要方面是城市基礎設施。近幾年,北京等多地都曾因城市排水系統不暢而導致水災發生,并造成人員傷亡和大量財產損失。這些風險和損失本可以通過良好的城市排水設施加以規避,如歐洲國家城市排水系統發達便極少出現此類現象,但我國過去由于部分地方干部熱衷地上城市建設而往往忽視了地下建設,因而導致地下排水等城市基礎設施存在較大差距。另一方面,這也意味著該領域未來有巨大的發展空間。
促進基礎設施投資的關鍵在于轉換投資主體。過去,作為投資主體的地方政府把容易賺錢的項目都控制在自己手中,而把盈利空間小的項目留給民營經濟去投資,導致基礎設施發展不均衡。要解決這一問題,就必須要把權力歸還給市場,要吸引企業特別是非公有制經濟企業,成為包括基礎設施投資在內的一系列投資的主體。讓企業成為投資主體,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過去政府投資引起的形象工程、政績工程及重復建設、盲目建設等無效投資。
第三駕馬車是消費。消費是我國未來最重要的增長空間,13億人口的消費潛力極大,這是我國最重要優勢之一。這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在六大領域鼓勵大眾消費。擴大消費確實非常重要,但首先要解決兩個問題。
第一,要解決我國物價總水平過高的問題。如果把我國物價總水平跟國際進行比較,可以發現我國物價總水平依然過高。某歐洲品牌皮鞋在國內的售價幾乎達到香港相同皮鞋售價的三倍;某行李箱在美國的售價僅為國內售價的約十分之一。購買性價比更高的商品是基本的理智,所以不該指責民眾去日本買馬桶蓋,根本原因還是在于我國物價總水平過高。
第二,要解決假冒偽劣、有毒有害產品的問題。劣質甚至有毒的產品會使民眾不敢去消費,尤其是在食品領域。盡管大部分食品是安全的,但只要有不安全的食品存在,就一定會造成嚴重的后果,因而劣質產品會使民眾消費的積極性大幅降低。
物價總水平過高和劣質有毒產品泛濫將我國消費者推向了國外市場。過去是在國外賺錢回到國內消費,如今是在國內賺錢到國外消費,我們應反思這一現象,我國并非缺乏消費潛力,而是沒有缺乏消費空間,正是因為國內產品不夠安全或價格較高,才使大量消費者涌向國外。
在把握今年這“三駕馬車”時,要特別關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給這“三駕馬車”分別作出的定位:“使消費繼續在推動經濟發展中發揮基礎作用,使投資繼續對經濟發展發揮關鍵作用,使出口繼續對經濟發展發揮支撐作用”,也就是“基礎、關鍵、支撐”這三個詞。
消費是基礎作用,也是我國最根本的潛力空間,因而要夯實這個基礎,把工作重點放在這里。
發揮出口的支撐作用,就是要讓這輛馬車向前拉,要讓出口正增長,我認為今年經過努力可以實現出口的支撐作用。
投資的關鍵作用則意味著,即使難以產生新的消費增長點、無法實現新的消費結構升級,出口也不如人意、發揮不了支撐作用,那么投資的關鍵作用就會凸顯。就如我前面提到的,今年鐵路投資要完成8000億,一季度只完成885億,但8000億投資目標是已經經過人大批準的、是必須要完成的,因而關鍵牌和重頭戲在后面,這也就是李克強總理所說的“‘工具箱’里的工具還比較多”,因而大家應該保持樂觀和積極。
總的來說,我們應看到新常態是中國經濟走到一個新階段的標志,盡管在新常態下會遇到很多過去沒有的困難,而恰恰是完成對復雜性的理解和對這些困難的應對,中國經濟才能走到更新的階段。在新常態下,我們應保持積極的心態,發現新常態下眾多新的機遇。只要抓住了這些新機遇,我們就能夠在新常態下實現新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