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丹


摘 要:從全球角度及歷史的發(fā)展,切入不同學者對于“教育”的多元見解。在中國當下,藝術伴隨著國際化進程日益多元,這對今天中國的藝術教育提出了全新的社會要求。如何應對時代變遷所帶來的危機和改革,則是高等藝術院校在實際教學過程中,需要深入思考的問題。而藝術教育所探討的諸多問題,對于其他人文學科的建設,一樣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關鍵詞:當代藝術; 人文教育; 危機與革新
檢 索:www.artdesign.org.cn
中圖分類號:J;G4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2832(2014)07-0160-03
Contemporary Art Education, The Road to the Future
LUO Dan
(The Oil Painting Department of Sichuan Fine Arts Institute, Chongqing 40053, China)
Abstract :From a global perspective and the development of history, different scholars have diverse views on ‘education. In contemporary China, art become increasingly diversity along with internationalization process, which put forward new social requirements for art education in China. How to deal with crisis and innovation brought from time changes requires deep thought when art colleges do in the actual teaching process. And many other issues discussed in art education have an important reference significance on the construction of other humanities.
Key words :contemporary art; humanities education; crisis and innovation
Internet :www.artdesign.org.cn
華盛頓大學教授Howard Lee Nostrand在為Jose Ortega Gasset所著Mission of the University(1946)一書作序時,說:“教育,尤其是通識教育,是一種全面發(fā)展。而這種全面發(fā)展,是在專業(yè)訓練之外的。它包含了用文化來充實人的生活目標,把人的感情反映細致化,也包含了使人對事物的理解趨于成熟,而這種理解卻應該依據(jù)當代最好的知識?!痹凇鞍倌甏笥?、教育為本”的中國當代社會,教育則希望通過各個知識領域批判性的思辨、相互印證、觸類旁通,去填補經驗的斷層——而這也正是當代藝術創(chuàng)作思想的核心:藝術,最為人類最敏感的神經,如何通過教育與教學,得以傳承、延續(xù)和不斷革新。
毋庸置疑,大學的基本性質是追求真理,大學教育的目的是喚醒受教者的主體性。遺憾的是,在現(xiàn)實層面,當代大學卻呈現(xiàn)出種種異化形態(tài)——伴隨著政治、經濟、文化的變遷,它們在某種程度上,向知識百貨公司、管理工具和職業(yè)訓練中心滑落。
然而,作為大學中更強調專業(yè)特色的美術學院,在工具理性的籠罩下有可能自我異化得更為專業(yè)化、技術化——這在藝術學院的學生創(chuàng)作中,我們不難窺見(圖1-4)。但是如果能夠意識到:藝術作為人類文明史上最閃閃發(fā)光的核心而存在,就在于它的創(chuàng)造性。這種創(chuàng)造性,往往成為推動人們思維、觀念和行為模式不斷突破的原動力。那些發(fā)自個人真實情感的創(chuàng)造,可能成為突破工具理性鐵籠的最有力武器,并且以人文教育的方式,在跨專業(yè)、跨學科的廣度上,真正踐行了“教育”的本質。
潘諾夫斯基有篇著名的文章《作為人文學科的藝術史》,探討藝術史的人文屬性,是對德語世界開創(chuàng)的人文主義藝術史研究方向的定音之作,影響深遠。國內藝術史學科建設頗受其益,不僅老牌的專業(yè)美術學院大建人文學院,如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學院,而且綜合性大學的藝術史學科也蔚然而興,如北京大學、浙江大學??梢娙宋膶W科的意識在藝術史領域正深入人心,已成業(yè)內普遍共識。然而論及當代藝術教育,人文意識的匱乏卻正顯現(xiàn)為一種嚴重的內在危機。
三十年中國當代藝術,貌似發(fā)展出一個多元、開放,國際化、市場化的藝術環(huán)境。體制之外,藝術家可以憑借市場的力量實現(xiàn)相對自由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一個包括畫廊、批評家、藝術媒體、拍賣行、收藏家、投資客在內的并不完善的藝術系統(tǒng)也已經在運轉。這些都是無可否認的進步,但是必須承認,現(xiàn)有的藝術自主空間是極其有限度的。
隨著中國改革開放數(shù)十年,經濟的巨大發(fā)展帶來了全新的文化需求。從當下藝術學院的諸多展覽,我們已經能夠看到變化的端倪(圖5)。這無疑對于當下的教育、及其教育機制,是一種危機與機遇并存的挑戰(zhàn)。而中國當代藝術教育,本來就處于十分尷尬的狀態(tài)——當代藝術的先鋒性與學院固有的制度理性之間,似乎永遠存在難以調和的矛盾。王南溟曾寫下一篇《美術學院培養(yǎng)不出當代藝術家》,列數(shù)學院種種落伍荒謬的弊端?,F(xiàn)今所謂成功的當代藝術家,多數(shù)曾為學院的異數(shù)或叛徒,都有過出格的英雄壯舉。
雖然,一位藝術家的成果,具有許多復雜因素,包括海外經濟資本、政治推動、經濟運轉、市場機制、個人的能力和過人的機敏,以及偶然的機緣……但是,如詹姆斯·埃爾金斯在《藝術是教不出來的》中所言:“約有千分之五的藝術學生最終會以他們的藝術為生,只有千分之一的人會聲名遠播到其所在城市之外?!币虼耍敶囆g的未來驅動,始終需要回到教育本身的探討和革新。endprint
潘諾夫斯基談到,人文主義的“這種態(tài)度可說是對人類尊嚴的信念,其基礎是堅持人性的價值(理性與自由)和承認人性的界限(犯錯與軟弱)”。因此,康德在去世的九天前依然充滿榮耀地說道“人文的意識還未離我遠去”。正是這種驕傲的人文意識,即“人類對于自我證明原則和自我約束原則的悲壯意識”,使人類不會在面對衰老病痛和有限生命時的全然屈服之下矮身。
基于此,我們對于當下藝術教育的探討,就應該回歸到人文主義的核心——對于是藝術還是技術、是觀念還是形式……所有這些具體的形而下問題,不過都是核心問題的外化。我們真正需要突破和創(chuàng)新的,是對于藝術精神的不斷理解,而不是固化在原有的思維模式和審美定式之下。韓愈《師說》有言:“師者,所以傳道授業(yè)解惑也?!苯逃?,以傳道為先。王國維論教育之宗旨:“在使人為完全之人物而已?!睆埐哒勀祥_學校的公共目的是“期望每人皆成一個人,不像草木一般,受了風蟲的摧殘就不能有充量的發(fā)展”,“使個人皆得充分的發(fā)展他的本領”。教育的本質就是啟蒙,行使啟蒙的使命。人文教育是教育的根基所在,追求實現(xiàn)個人修養(yǎng)與公共關懷的統(tǒng)一。受教者在人文主義的熏陶下能意識到自己作為個體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并為之去實踐。
藝術教育作為教育內容之一種,自然形同此理,進而如康德所稱,藝術在與其他專業(yè)教育的比較中是最接近人類心靈的那一個,在啟蒙運動中肩負獨有而特殊的使命。啟蒙運動試圖把世界從神話和迷信的支配中解放出來,但這種努力卻陷入一種自身的困境——被霍克海默和阿多諾發(fā)現(xiàn)的致命的啟蒙辯證法,啟蒙不但沒有根除神話,自身反而成為神話,走向了自身的反面。19世紀晚期以來的現(xiàn)代藝術運動的最大功能就是反抗由啟蒙理性蛻變而成的工具理性。阿多諾賦予現(xiàn)代藝術以很高的地位,他強調藝術對現(xiàn)實的超越和否定,以及作為烏托邦思想的批判和救贖功能。韋伯也具有同樣的認識:藝術作為文化現(xiàn)代性的最基本力量,恰恰提供了最有可能將人類從工具理性的“鐵籠”中解救出來的力量。反觀自身,中國當代藝術三十年的發(fā)展也日益陷入工具理性的“鐵籠”,與之相伴的是頹廢的虛無主義,這與上文潘諾夫斯基談到的正在圍攻人文主義的兩個陣營何其相似??梢娙宋膶W科的意識不應僅僅只針對藝術史,更應作為一種精神充實在整個當代藝術教育之中。而當代藝術人文教育的兩個具體問題:其一在深度層面,人文教育重在思想價值而不僅是技術和方法;其二在廣度層面,當代藝術人文教育應是面向美術學院所有專業(yè)的通識課程,而并非僅在中央美術學院的實驗藝術系和廣州美術學院油畫系的第五工作室里實驗。
人文意識的匱乏,已經成為當代藝術的致命危機。能改變這種局面的,唯有教育——人文教育。具體到藝術教育,則是關于當代藝術的人文通識教育。但又絕不局限于當代藝術專業(yè)范疇,因為當代藝術本身就不是封閉在藝術本專業(yè)之內的事物。當代藝術的觀念化轉型在“藝術的終結”之后,意味著它與哲學命題的同一性,當代藝術的目的論同樣關注人的存在意義和價值,藝術方式則越出審美的邊界,投向廣闊的社會學、政治學、心理學、人類學、傳播學、文化研究等領域。藝術展覽的形式和內容,也更加多樣化、綜合化(圖6)。因此,當代藝術的人文通識教育勢必就有關以上所涉及的諸種門類,這是無法逃避和否認的現(xiàn)實,對現(xiàn)存的美術學院專業(yè)教育模式將會形成嚴峻的挑戰(zhàn)和有益的補充。
其實,中國當代藝術教育的危機和緊迫性早已有之,易英早在十幾年前即撰文《學院的黃昏》談及此意。近些年美術學院的當代藝術教育也在漸次展開,突出者如呂勝中在中央美術學院、邱志杰和張培力在中國美術學院、黃小鵬在廣州美術學院、金江波在上海大學美術學院推動的實驗藝術教學,以及四川美術學院自身,不斷設置新的課程、引進新的學術觀念,并為學生提供更多元、更自由的創(chuàng)作和展示平臺……從中,我們不難看出,當代藝術教育的變革已經在推進和嘗試中,初見端倪。
無疑,20世紀90年代以來當代藝術的社會學轉型帶來了全新視野,極大地推動了當代藝術的創(chuàng)作與研究。但在現(xiàn)實中存在著對藝術社會學的片面理解。藝術的社會學理論包括兩個方面:作為社會存在的藝術和作為價值判斷的藝術。作為社會存在的藝術疏離價值判斷,只是把自身作為一種社會的客觀存在物去理解,如“藝術界”理論,或是只強調社會學的研究方法,如田野調查。而作為價值判斷的藝術社會學體現(xiàn)的是超越審美價值判斷的政治價值判斷,正是這一點才真正體現(xiàn)了人文教育的思想價值。教育的目的始終是政治性的,指向人的解放,在此意義上理解的專業(yè)知識的傳授,其目的也是一種以自由、民主、平等為目標的政治追求。而在工具理性密布的時代,知識科學內在地壓抑了自身的人文屬性,片面強調社會進步論的工具屬性。而對工具理性價值觀的延伸也反映在當代藝術的民族主義癥候。民族文化的多元性是對多元價值觀的體現(xiàn),但片面強調政治民族主義內核的文化民族主義卻又背離了現(xiàn)代性的內在追求。現(xiàn)代性并不是各自分立的多元價值觀,而是內在地統(tǒng)一于普適性的世界主義價值觀。
類似的思想價值層面的思考絕不只限于當代藝術專業(yè)范疇,它應該成為面向美術學院所有專業(yè)的人文通識教育課程內容,應作為本科教學的主要課程和基礎學術訓練。今天美術學院的專業(yè)分科設置,依然沒有擺脫材料媒介的分界,反而以其作為重要的學科界定標準。這種媒介割據(jù)實質上也有割裂藝術整體同一思想基礎的危險。中國畫系和油畫系有各自認定的學術標準,卻往往只與歷史技術有關,而無涉當代思想。
結語
正如克羅齊所說:“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今天的藝術教育,也將成為藝術史的一部分——它的危機與革新,都將對未來產生不可泯滅的意義和價值。
參考文獻:
[1] 潘諾夫斯基.作為人文學科的藝術史[J], 新美術,1991(4).
[2] 易英.學院的黃昏[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1.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