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陽
山東師范大學法學院,山東 濟南 250300
“文化不過是生活的樣法而已,而生活即是‘沒盡的意欲’——不斷的滿足與不滿足。”生活中存在可滿足與否的問題——對物、可滿足與否不一定問題——對人、不可滿足的問題——對己,而對此也有三種不同的人生態度即“向前、折中、向后”。態度不同,意欲不同,則出現三種不同類型的文明——西方、東方、印度三大傳統。西方化是意欲向前要求為其根本精神,走的是第一條道路;中華文化是意欲自為、調和、持中為其根本精神,走的是第二條道路;印度文化是以意欲反身向后要求為其根本精神,走的是第三條道路。此即“文化三路向說”。
梁君在書中提到孔子的“生”及“仁”,這也正是對他影響最大的哲學思想。“這一個‘生’字是最重要的觀念,知道這個就可以知道所有孔家的話。孔家沒有別的,就是要順著自然道理,頂活潑頂順暢地去生發。他以為宇宙總是向前生發的,萬物欲生,即任其生,不加造作必能與宇宙契合,使全宇宙充滿了生意春發。”而他之前致力于佛學,而今轉入儒家,是受到明儒王心齋——泰州學派創始人的啟發,其主張“要之自然天則,不著人才安排。”
再者,柏格森的生命哲學給梁君以啟迪。柏格森認為“生命是唯一的實體,這一自我本體在時間中永遠向前變化演進,此即‘綿延’”。梁君將此綿延理解為自然的進化,由此為他“世界文化三路向說”提供了邏輯性,認為西方文化、東方文化、印度文化的演進與分期出現是歷史必然。
梁君的“文化三路向說”是一種主觀的文化哲學。他否定了客觀壞境、物質的決定作用,認為世界的本源是“意欲”,具有明顯的主觀唯心主義的色彩,這也就使得他脫離了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去談論世界文化的發展趨勢。根據馬克思主義哲學唯物論,物質決定意識,經濟決定文化。文化的發展始終都要受到生產力水平和社會制度的影響。而且在文化進化論看來,西方文化才是最發達的,正因為其生產力發達、經濟進步,才有了科學、民主、自由、平等等思想。所以中西文化的不同不是由“意欲”的不同決定的,而是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這一歷史發展規律使然。隨著歷史發展,中國實現了現代化,不也是出現了“科學發展觀”“和諧社會”“中國夢”等偉大思想嗎?
美國人類學之父弗朗茲·博厄斯提出了文化相對主義,“每個民族的歷史傳統和文化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特點,人類學研究志在揭示和尊重各民族文化的特點。”梁君確是認為三種文化不能籠統的判斷孰優孰劣,關鍵在于哪種文化“最合時宜”。梁君認為應該“對其態度要改一改”,而且要“批評的把中國原來的態度重新拿出來”,但是梁君認為中西印三方文化是分期重現的,并對三方文化進行了根本的對比,認為三方文化是根本不同的,質的不同而導致不能進行同一時期各種文化之間的同存共融,只能是其中一種文化存在而成為世界文化,由此完全否認了文化的統一性、普遍性。根據馬克思主義哲學,聯系具有普遍性,同一時期的文化是可以共存相融的,又何來三方文化分期重現。這是明顯的人為割裂中西印文化的統一性與普遍性。另外梁君是以“意欲”這一主觀標準認定中西印文化的根本不同之所在,完全否定客觀存在,陷入了極端的相對主觀主義。
本文旨在運用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理論對其進行修整與改進,拋棄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思維模式,實現“文化三路向說”之中華文化走向世界之期待才有可能,最終形成世界文化多元繁榮發展的局面。
唯物辯證法認為,聯系具有普遍性,堅持兩點論,反對一點論、片面論,運用矛盾的方法,對立統一的看問題。梁君只認同中國傳統文化、復興中國儒學、確立中華文化的中心地位的民族自豪感著實可敬,卻走進了絕對二元對立的極端。“文化三路向說”又如何能涵蓋得了世界多元化的民族文化。世界文化應當是共存共榮的,并無優劣之說,也并沒有什么普世文化,只是時情不同,各民族文化內涵不同,“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各民族文化更好的發展,世界文化才會更加繁榮,而不應當是由一種文化作為未來世界文化,否則世界只有單調可言。同時要不斷創新中國傳統文化,增強中國文化競爭力。
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認為,物質決定意識,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文化屬于社會意識范疇,是由社會存在決定的。但是梁君認為文化是生活的樣法,根本決定因素在于“意欲”,實則犯了主觀唯心主義的錯誤。“意欲”作為人類精神層面的東西,社會意識對社會存在確實具有能動的反作用,社會意識具有歷史獨立性,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是相互作用的,但是歸根到底,社會存在才是社會意識的最終決定力量,經濟決定文化。
結合到中西文化之爭的問題上,就是說中華文化與西方文化確實存在因“意欲”而產生的“折中”與“向前”之別,但是本質是上還是因為社會生產力不同而表現出的封建文化與資本主義文化之差。“作為文化統一體的個性文化,是不能游離于一個民族在特定歷史階段所依賴的物質條件之外的。”人類歷史要經歷“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社會——共產主義社會”的發展歷程,而中國當時處于封建社會,西方已經進入資本主義社會,二者文化所對應的社會生產力是有“古今”之差的,待中國實現現代化,社會生產力得到發展,中國文化何以見得不是在走第一條道路。所以說,我們要為“文化三路向說”補上這唯物史觀的一課,堅持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反對唯心史觀,反對主觀唯心主義,不斷發展社會生產力,實現現代化,促使中華文化的發展繁榮。
梁君在當時明智的回避了中西印文化三者孰優孰劣的問題,帶有文化相對主義的意味,但是同時堅持認為不同文化之間具有根本的不同,而忽視了不同文化之間的統一與聯系,陷入了絕對文化相對主義的泥潭。所以,應當運用共性與個性對立統一的理論對“文化三路向說”進行修整與改進,個性文化保持其民族性,并且關注個性文化之間的聯系與共性。“只有對任何文化進行歷時性和共時性的把握,才能更科學的揭示該文化的內涵與精神實質,不可厚此薄彼。”
共性與個性是辯證統一。同樣在共性文化與個性文化的問題上亦是如此。中西印文化都是個性文化,各具民族特性,但是“文化作為‘一定社會發展階段上一定人類共同體的生活樣式’,無疑是一種共性文化與個性文化的具體的、歷史的、完整的統一體。”這三方文化雖然都是有個性的存在,但是也有共同之處,比如文化主體“人”的主觀能動性存在、發展過程從低級到高級的一般規律等。因此,對于文化的相對性不可做絕對化的理解,“同一歷史階段并不是只存在一種文化,而是按照人類共同體的空間分布存在著相應數量的多個文化。”我們要注重個性文化之間的交流,相互借鑒,共同豐富,保持民族性,堅持共性與個性的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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