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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桂竹木側,枇杷樹亭亭
——解讀《項脊軒志》之枇杷情深
☉河南省鶴壁市基礎教研室李民
《項脊軒志》中歸有光以平平淡淡的家常語,盡情抒發至真深情。家事滄桑變化的冷漠中,三位女性先后給予歸有光的真情溫暖,照亮了他感情的天空。言短意豐情深的文章里,那株當庭而植的亭亭枇杷,作為純真愛情的象征,枝繁葉茂在多少代讀者的心靈中!
庭院深深,屬于歸有光。這位成長中的少年只有這小小的項脊軒,寂寞的他雜植蘭桂竹木于庭,高潔的植物為作者帶來許多風雅慰藉,蘭草幽幽,桂花清香,翠竹凌云,環境盡管雅靜,而色調卻如此清冷,太清雅,太幽潔了,沒有一些人間煙火氣息,就欠缺了許多人間暖暖溫情。這份清寂,是缺乏親情關愛、渴望真情溫暖的少年孤獨憂郁的心靈寫照。淡淡寂寞中,少年悄悄度過成長歲月,陪伴他的,只有滿架書籍,庭中偶來的小鳥。許多年后,一棵枇杷樹在這蔥蔥郁郁蘭桂竹木之側亭亭玉立,可以想見:碩大艷黃的枇杷果掛滿枝頭,濃郁的果香彌漫小院,植樹人高高興興采摘的熱鬧景象,多么使人羨慕!這應該是植樹人當年植下枇杷樹苗的美好心愿吧。是誰種下的這棵枇杷樹?是誰給這清冷的項脊軒帶來人間煙火?是誰溫暖了歸有光寂寞的心靈?數百年來令無數讀者苦思無果。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比鍤q的歸有光淡淡地說,是痛極之后的慘淡,不愿細說,不能再說。所以竟使我們無法準確知道是誰親手種下的這棵枇杷樹,當年的植樹人種樹之因,也由此成為數百年來無數讀者心中的遺憾。那么,讓我們來揣測這百年之謎吧:
孤苦寂寞、志向遠大的歸有光與好學上進、溫婉可人的妻子結婚之后,夫婦兩人情投意合,共享求學的幸福,使自幼缺乏親情關愛的歸有光盡享人生幸福甜蜜,項脊軒,這間小小的書屋,也一掃往日的清冷孤寂,沉浸在無盡歡愉之中。在蘭桂竹木之側,他親手植下這棵“幸福愛情樹”,期盼結出滿樹碩果,為二人更添愛的芬芳,想著有朝一日會共享佳果,歸有光該會笑容滿面吧。又或者可能是相親相愛的妻子突然病了,病中的她也許偶然提起了枇杷的美味,有心的歸有光悄悄種下“愛的祈福樹”,祈望妻子能夠盡快恢復健康,希望妻子病愈之后得到這份愛的驚喜。卻不料造物弄人,風華正茂的妻子猝然離世,空留一株枇杷樹,獨自亭亭,就好像歸有光不衰的愛情相思。
這個小小的項脊軒,是她與歸有光愛的小巢,這里有愛的細語,有愛的偎依,有她即使短暫分離也會魂牽夢繞的深愛的丈夫,也會與眾姊妹說起“南閣子”的生活。這是她愛的世界,軒中的憑幾學書,比翼雙飛;軒前的蘭桂竹木,多少次攜手共賞。愛他,就做他近旁的一棵樹吧。這個聰慧靈秀的女子,在某一天,懷著款款深情,在那蘭桂竹木之側,悄悄植下一株“愛的并肩樹”,想象著將來為愛人收獲串串碩果,共同分享甜蜜情意。一個多么美好的愿望,一份多么深厚的情意!沒有想到卻突發病患,樹剛植下,人就離開塵世。也許,是病中的她,期盼身體盡快康復,能和丈夫幸福生活,懷著渴望健康的祈福,悄悄種一棵枇杷樹。枇杷樹很快枝繁葉茂,年輕的她卻悄然長逝,生命撕裂的疼痛日久彌深,此情何堪!那就留一株深情的枇杷樹吧,來慰藉歸有光凄涼的心靈。知道每一陣風過,都是他們彼此的心靈訴說、深情絮語。斯人已逝,唯有長嘆;樹今亭亭,情意永濃。
母親早逝,在分崩離析的大家族中孤獨長大的歸有光,能娶到溫柔嫻淑、知書達理的妻子,二人舉案齊眉,情投意合,能在這滾滾塵俗中牽手同行人生旅途,何其幸運甜美!項脊軒中,夜半無人私語時,怎么會沒有“在天愿為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的誓言?這是小小的項脊軒,這是二人甜蜜的世界,為什么不共植一棵愛之樹,見證他們的金盟玉約?選一個和風麗日的天氣,或是揀一個細雨斜飛的日子,當然,有了愛,每天都是合適的日子。攜手比肩,精挑細選一株“愛的連理樹”吧,“你挑水來我培土”,擦擦汗水,相擁而笑,心中“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共同愿望,也如樹苗一樣扎根、成長?!皭鄣倪B理樹”,問世間能有幾株?在這夫妻二人的心里:愛,就是這株共同植下的枇杷樹!造化弄人,有情人雖成眷屬,妻子卻早早逝去,留下歸有光,凄苦無法對外人言說,凄苦中與枇杷樹相看相慰,日子漫漫捱過。令歸有光稍稍感到安慰的是,人不能天長地久,“愛的連理樹”可以長青,枇杷樹,風風雨雨中長大,枝繁葉茂。亭亭而立的是樹,亭亭而立的是亡妻,亭亭而立的是歸有光一生不變的愛情!
這份深情這份愛,枇杷樹無語見證,究竟誰來親手種植,早已不再重要。時光飛逝而過,轉眼數百年,無論人世間發生了多少滄桑巨變,竹木蘭桂之側的那株亭亭枇杷樹,都長久地活在無數讀者的心里,一如最純美的真愛,繁茂青翠,玉立亭亭。天長地久,此情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