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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交通大學 人文社會科學學院,陜西 西安 710049)
在現代社會契約論傳統中,英倫思想家霍布斯引其風騷并且是第一個勾畫出一個系統的[1]也可能是最精致的[2]契約理論版本的哲學家,而在其自身的政治哲學體系中,契約理論又扮演著提綱挈領、綱舉目張的作用,成為連接自然狀態與政治社會、自然法與市民法、自由與權威的橋梁。所有這一切蓋源于霍布斯契約論獨特精巧的法理結構,甚至在一定意義上我們也可以說正是由于這一結構才成就了霍布斯作為現代政治科學奠基人的地位。
我們認為,就契約性質來說,霍布斯的契約論具有二重性。所謂二重性,是指他的契約理論實際上包含著不真正的和真正的兩種性質的契約:第一種契約為實驗契約,是自然狀態中的人們為了實現和平的合作自救,是一種自治運動,第二種為主權建國契約,這種契約是通過作為中立第三者的主權者的“他救契約”,是一種政治建國。就契約建國的整個過程來說,其包含三大程序:第一,自然狀態中的人們為了逃離這種朝不保夕的戰爭狀態,試圖在自然法的指引下通過自主合作以實現和平,但人性的境況導致自然法的無力,使得這種自救契約終歸化為泡影;第二,由于前述的失敗,把自然狀態的人們逼窄到主權建國的道路上,在吸納前述自救契約形式結構的基礎上,通過授權程序建立公共權力和人造(artificial)權威,以實現普遍的和平;最后,通過民主程序選出主權者以承擔和發動人造國家這種公共人格以實現其自然法的義務。本文緊扣文本,通過對霍布斯契約思想進行法理分析和重構,試圖還原霍布斯的而不是霍布斯主義的(Hobbesian)政治哲學本色。
如上文所述,霍布斯的契約理論具有二重性,其中的不真正契約,是自然狀態中人們相互合作的和平沖動,是一場思想的實驗和法理的演示。雖然最終以失敗而告終,但是這種看似多此一舉的契約程序并非畫蛇添足,它不僅具有一定的實體功能,而且具有獨特的政治教育功能。
根據霍布斯的“政治解剖學”,自然狀態實際上就等于社會減去政府政治后人所處的狀態,“國家之外的人的狀態,我們可能恰當地稱作自然狀態”[4]101,也就是一個不存在使所有人都畏懼公共權力的社會。在這樣一個無法無天的社會里,不可能從外部找到人們互動的根據而只能訴諸作為國家構成質料的自然人,即自然人性的純粹狀態,正是這種純粹的狀態決定了生活于其中的人們的互動模式,而這種狀態的具體性不純粹是形而上學的也是經驗的。霍布斯分別在歷史的、社會性的和內省的三個向度上向讀者展開這種經驗。基于人性中的實體要素,霍布斯生動而富有邏輯地描述了一幅人們在自然狀態中的互動模型,他最后得出結論,認為這是一個“每個人對每個人”的普遍戰爭狀態,在這種狀態中,人們孤獨、貧窮、猥瑣、殘忍和短命。[3]76這當然不是人們所欲的狀態。霍布斯告訴我們,要想跳出這種糟糕的處境,“部分靠激情,部分靠理性”。自保的激情為人們指向和平的目標,計算的理性為人們提示和平的途徑,也即是霍布斯所講的“和平的便利條款”[3]78,這些便利條款即是自然法。
其中第一條,也是基本的自然法,即“尋求和平,守護和平”,為人們設置了和平、合作的總章程。為此,霍布斯緊接著討論了達至和平的道路,也即第二條自然法:“在其他人也愿意的情況下,在和平與自衛方面當一個人認為必要時,他愿意放棄這種對萬有的權利(right to all things),并滿足于他對其他人的自由像他所允許的其他人對他的自由一樣多”[3]80。這條自然法的核心思想在于權利的相互轉移,而權利的相互轉移并沒有增加其他人在此之前并不存在的權利,因為根據自然沒有什么東西他是不具有權利的,這種權利轉移的唯一結果就是轉移人為相對方行使原始權利讓路,不進行干擾行為,也就是說,這種權利的相互轉移導致的結果并沒有增加權利的總量,只是減少了對權利行使的阻礙。[3]81這種權利轉移的程序是通過契約(信約)進行的,這是不堪忍受自然狀態的人們,為了自衛與和平的目的,試圖通過合作(cooperation)以走出“自然的洞穴”。如果說這種自愿合作程序具備道德正當性的話,那么問題在于這種契約是否具備實效性,是否能夠達成以及得到切實的遵守,因為在沒有公共權力可以保障其他人都履約的情況下,誰先履約就等于把自己出賣給了對方的貪婪或其他激情,而這與理性的總戒條是相違背的。[5]84所以,霍布斯的第三條自然法要求“履行已達成的信約”。這種看似絕對命令的履約要求,并不能真正地保證契約的實效性,并且我們認為霍布斯設計的這種契約本身也面臨著致命的缺陷。
在我們看來,這種基于私人理性的合作契約,面臨著雙重困境。第一種困境來自契約本身。我們知道,“一切人對一切人”的合作自救契約所呈現的結構是“兩兩關系”。從這種契約結構本身來看,它不能導致普遍的和平,因為霍布斯雖說“自然給予所有人對萬有”[4]117的自然權利,但實際上,這種權利對霍布斯來說并不是原初的起點權利而是私人理性極端化和交互化[6]所導致的一種可能性、假設性的權利。一個人不可能在實際生活中行使對這種無限萬有的權利,這既是不必要的,也是不可能的。自然狀態之所以成為戰爭狀態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即是權利的沖突問題。由于在自然狀態中,人們身心能力是平等的,伴隨而來的是人們對獲取目標的希望的平等,而一旦兩個人對同一目標產生興趣而又不可共享時,必將出現相互摧毀或征服。[3]75假設自然狀態中共有9人,在資源稀缺的條件下,P1分別與P2、P3直至P9簽訂契約轉移權利,再假設P1的需求為O1,那么其他8人完全有可能有人對O1有著同樣的需求或者愛好,那么依然會出現權利的沖突問題。在沒有公共權力存在的情況下,是沒有人愿意為他人權利的行使讓路的。如果O1為生活必需品的話,為他人讓路將違背自我保存的自然權利,自然法“禁止一個人去做摧毀其生命或者放棄保存生命的手段的事情,并且禁止不去做他認為最利于保存其生命的事情”[3]79。這只是就一組契約而言,剩下的其他8人還將分別與其他人簽訂8組契約,還將可能出現關于O2、O3等一系列的沖突,而在這些沖突中沒有人有義務奉獻或者犧牲自己的利益為他人權利的行使讓路,所以戰爭狀態還將一如既往。
與此伴隨的第二種困境,即第一履約人困境,這將是一種更為根本的困境。我們知道,霍布斯所講的契約準確地應該稱之為信約(covenant),這是一種建立在信任關系基礎上的有著先后履行順序的一種特殊種類的契約,其實質就是受信之人的承諾。[7]而在自然狀態中顯然不存在這樣的信任關系。如此一來便會出現學界常常討論的所謂的“囚徒困境”①著名學者菲利普·佩蒂特認為,霍布斯的自然狀態作為一種語言建構的第二狀態,因其擁有信息的流通,因此不能完全適用于霍布斯學界普遍借用的“囚徒困境”模型。參見Philip Pettit.Made With Words[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8:111-114。因習慣起見,本文仍借用這一概念。問題。霍布斯在對“愚夫”的回應中對該問題進行了專門的討論。
愚夫是這樣一種人,他會在內心(heart)想,“根本沒有正義這回事”,并且有時候還會嚴肅地斷言:“當有助于一個人的利益時,立約與否,守約與否都是不違背理性的。”[3]90那么,愚夫到底愚在什么地方?霍布斯專家們莫衷一是,有人認為他愚在沒能認識到非正義是從來不會有益于非正義之人的,有人認為愚在沒能認識到一個人從來不能夠正確地預測非正義給他帶來的利益,有人認為他愚在理性推理的錯誤[8],還有人走得更遠,認為其愚在違背了共有的、制度性的(conventional)道德[9]。
我們認為從霍布斯角度看,其愚在兩個方面。第一,他否認自然法的存在。“當一項信約達成后,毀約是不正義的;非正義就是不履行契約。正義與非正義正相反對。”[3]89愚夫認為根本沒有正義這回事,就等于完全否認契約,而立約、履約正是第二和第三自然法的明確要求。問題的關鍵還在于愚夫是從內心里否認這兩條自然法的。霍布斯雖然承認在自然狀態中,自然法只約束“內在領域”(in foro interno),而并不總是約束“外在領域”(in foro externo),但是并沒有否認自然法的存在,而約束“內在領域”,也就是約束內心和良心,但愚夫卻說連內心里也不存在正義,不存在自然法,這當然是霍布斯所不能接受的。第二,他認為有些時候履約是與利益和理性相悖的。“愚夫懷疑在沒有對上帝的恐懼的情況下(愚夫內心想根本沒有上帝存在),正義是否與命令人們為自己謀利益的理性相一致;特別是在該利益是一種不但可以使人忽略指責和謾罵,而且還包括忽略其他人的權力的利益的時候。”[3]90如果依據定義把該段引文中的“正義”替換成“履約”的話,那么這就等于愚夫認為履約有時候是同理性與利益相悖的,特別是在重大利益面前,履約更是有違利益原則。霍布斯接下來要著力反駁的正是履約中的利益問題。他認為:第一,不能把個人安危與利益寄托在偶然性的事情上。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是,在一個同盟中,在別人已經履約的情況下,如果一個人拒絕履約并認為這是理性的話,那么他將不被該同盟所接受,他將被拋在社會之外,也就是拋在自然狀態中。在這種情況下,他將一命嗚呼,因為在自然狀態中“沒有人能夠在沒有同盟幫助的情況下依賴自己的力量或智謀免于毀滅”[3]91。即使被該同盟接受,那也是基于他人的錯誤,因而是不可靠的。因此可以得出結論,履約是不違背利益和理性的。既然第二人履約是理性的,那么由此反推第一人履約也將是理性的,也就是說正義和理性、利益是一致的。
霍布斯的回應看似鏗鏘有力,實際上并不能解決自然狀態中社會契約的普遍效力問題,因為通過回應,霍布斯實際上把問題限定在一個非常狹窄的范圍內,而這個范圍是無法證成契約的普遍約束力的。因為,第一,霍布斯回應的不是一般的而是一種特殊種類的履約問題,即已有一方已經履約或者有一種權力迫使其履行的情況。但是在自然狀態中,是不存在這種權力的,那么誰會成為第一履約人呢?第二人履約的合理性和合利益,并不能保證第一履約人的合理性和合利益,因為第二履約人的履約前提是利益已經有了保障的情況,他需要做的只是轉移對等利益,這對他來說并沒有損失的可能性,而對第一履約人來說卻并不如此,因為他面臨著兩種可能性:一是第二履約人像霍布斯分析的那樣,是一個理性的人,那么結果將皆大歡喜,各取所需,但是也有第二種可能,即第二履約人不是理性的人,那么第一履約人將會血本無歸。第二,霍布斯論證的有效性是局限在同盟內部的,雖然霍布斯在文中并沒有交代這種同盟的性質、構成等等,但是我們可以合理猜測這種同盟一定是個規模較小的熟人社區,是家庭、朋友圈或者多次博弈形成的一個穩固的理性人社團。①參見 Olliloukola.Combining morality and rationality[J].Hobbes Studies,vol.11,1998:92。作者討論了后兩者同盟,但是家庭無疑是自然狀態中最基本的同盟,所以自當包括在內。如果說在這種規模不大的信息對稱的熟人社區內可以解決搭便車問題,可以實現理性合作自救的話,那么這種推導并不能有效地延伸至大規模的市民社會,在這里前者的理性合作將失去有效性。
霍布斯不能也無意解決普遍履約的困境問題,同時更因為如果通過契約進行普遍的合作可能的話,那么霍布斯的政治哲學也就到此為止,也就不可能、不需要利維坦的誕生了,因此有學者妄圖通過上帝、德性、道德、現代社會科學博弈論等來挽救或者重構這種社會契約的進路,不僅是徒勞的,更是偏離了霍布斯政治哲學的基本意圖。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自然狀態中普遍的合作契約是不可能的。那么,霍布斯為什么還要耗費大量篇幅闡釋這種看似多余的契約呢?我們認為這種帶有思想實驗性質的契約,雖是無效的,但絕不是多余的和可有可無的,其至少具備實體和程序兩大功能。第一,實體功能。根據上文的分析,我們知道這種契約實驗雖然不可能成功,但是其結構卻被保留和注入后來的真正契約,也即主權建國契約之中(在下文中我們將具體分析這一嫁接的過程)。第二,程序功能。雖然在《利維坦》中,霍布斯明確指出,國家這種人造人的質料和建筑師都是人[3]4,但是作為質料的一般人能否承擔政治建筑師的重任是大可懷疑的。霍布斯早期的人文教育特別是翻譯修昔底德的《伯羅奔尼撒戰爭史》的學術經歷以及英國內戰的血的教訓更加重了他的疑慮,所以在《論公民》一書的一個關鍵腳注里,他這樣說到:“因為所有的人出生時都是嬰兒,所以顯然人是生而不適宜于社會的。許多,也可能是多數人,或者由于精神的缺陷或者由于教育的匱乏,在其整個生命旅程中仍保持這種不適宜狀態;而無論嬰兒還是這些成年人,他們都擁有一個人性。因此,人不是天生而是通過教育被塑造(made)得適宜于社會的。”[4]110這里的“塑造”二字最為關鍵,那么誰來塑造呢?顯然只能是現代政治哲學家特別是霍布斯本人,他正是通過政治教育的方式來履行其作為政治建筑師的職能,所以在《利維坦》的結尾處,霍布斯才語重心長地說:“因此,我以為該書問世可能是有益的,倘若能在大學進行講授更將嘉惠世人(如果大學主政者與我所見略同的話)。因為大學是政治和道德學說的源泉,在這里傳教士和紳士階層各取所需,并運用之于人們(通過布道和交談),因此,更應加倍小心使之純凈以防被異教政治家的毒素和裝神弄鬼者的符咒所玷污。”[3]496這種教育更是貫穿其絕唱之作(不包括譯作)《比希莫特》一書的主題。
霍布斯政治哲學作為一種啟蒙的政治教育,通過各個環節鋪陳修辭,其中關鍵的一環在我們看來即是這種實驗契約。因為霍布斯通過大量筆墨討論自然狀態中人們的最終歸于失敗的合作自救行動,他昭告的最高原理無非有二:其一,無政治的社會是不可能的,這種社會即使有像家庭、朋友圈這樣小規模的同盟存在,但是若沒有作為“他者”的主權者就不會有普遍的和平。所以主權者是人們的和平自保以及理性合作的前提條件,人們必須無條件地予以服從并遵守相應的政治義務以實現政治的穩定;其二,在這個環節,霍布斯通過政治解剖學的方式向人們演示了人性的缺陷以及對和平的潛在威脅,借此期望可以通過“下學上達”的方式起到塑造習慣、變化氣質、轉換德性的作用,以實現政治社會的可能與和諧。①據此許多學者都認為,在霍布斯契約論中,只有臣服契約而沒有社會契約。這是一種誤解。實際上他的臣服契約已經納入了社會契約的要素,下文將展示這一過程,并且在《利維坦》的第22章他還出人意料地討論了介于個人主權和國家主權之間的公民社團問題。關于該問題的精彩研究,參見 Norberto Bobbio.Thomas Hobbes and the Natural Law Tradition[M].trans.Daniela Gobetti,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3:172-195。
根據上文的分析,自然狀態中的人們試圖通過合作契約進行自治行動,但是其有效性只可能限于范圍較小的同盟社群而不可能帶來真正的普遍和平,也就是說自然狀態作為一種“囚徒困境”,無法通過人們自身而只能借助于國家的力量來加以克服,所以這就使得他們加入到建國行動之中。在霍布斯的代表作《利維坦》中,他首次引入“授權”概念探討國家的誕生以及主權者和公民的權利義務問題。下面我們將結合霍布斯的其他著作具體探討這一建國的過程及其法理意蘊。
自然狀態中合作自救的失敗促使人們通過政治,也就是可怖的公共權力的方式擺脫戰爭的困境,實現對和平舒適生活的向往。這種政治建國的方式在《利維坦》中是通過授權的方式進行的:“我向這個人或者集體授權并放棄自我統治的權利,條件是你也把這個權利給他并以相似的方式授權他的一切行為。”[3]109僅從這句話我們并不能看出“授權”的精確含義與內容,但是根據一般的句法結構分析,這里的“授權”與“放棄”應該具有相近的含義,起到的是加強的作用。但著名的霍布斯專家馬蒂尼奇(Martinich)認為,它們恰恰表明的是相反的含義,“授權”表示并沒有放棄權利以與棄權相對,并認為這反映了霍布斯政治思想的矛盾情緒。[10]我們認為這種解讀缺乏文本依據。主流的霍布斯學者都對首次出現于《利維坦》中的“授權”概念極盡禮贊②實際上,授權以及相應的代表概念并不是霍布斯的發明。格勞秀斯在談到個體與集體的責任與懲罰時,已經暗含著授權的概念。同時,霍布斯的理論對手議會派學者更是直接仰仗授權-代理理論。參見Hugo Grotius.The Rights of War and Peace[M].Richard Tuck ed.,Indianapolis:Liberty Fund,2005:1053-1094;Quentin Skinner,Hobbes on Representation[J].European Journal of Philosophy,vol.13,issue2,2005:155-165。,我們認為這源于對其中的政治法律關系的誤解。在《利維坦》中,授權是與權威概念聯系在一起的,而權威“就是做任何行動的權利”[3]102,所以多數學者認為公民授權行動的結果就是主權者這種“做任何行動的權利”[11]。但是我們看到,在霍布斯那里,政治社會的主權者依然享有自然狀態中對萬有的權利,而這種權利就不可能僅僅指向財產而必然包括“做任何行動的權利”,所以主權者的這種權利不可能是授權的結果。那么到底是什么授權呢?實際上在《利維坦》第17章,緊接著利維坦的誕生,霍布斯就給出了授權的內容:“這個國家中每個人使他能夠運用授予他的巨大權力與力量作為威懾,使他們所有人的意志合于國內和平和抗御外辱的相互幫助。”[3]109所以“授權”的意思無非是說這些人不再憑借自己的私人理性和判斷使用其權力和力量,以在國家或者公共權力認為必要時,他們把這種權力和力量授予、托付主權者以供其驅使。但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是,權力和力量作為一種自然力量,是與身體分不開的,其不可能像物品一樣轉移給對方,所以這種意義上的“授權”實際上只是一種同意、一種承諾,而這種授權的根據正在于對自我統治權的放棄,放棄的結果就是接受他人(主權者)的統治和判斷,并根據這種判斷支配自己的權力與力量。
如果說授權的結果只是主權者任意調動、支配授權者的權力和力量的話,那么《利維坦》中的授權就與霍布斯中前期的作品沒有什么本質的不同。在《法律原理》中,霍布斯認為主權者的權力仰仗每個人通過信約轉移(transfer)過來的權力和力量。[5]107在《論公民》中,霍布斯說主權者的權力和發布命令的權利仰仗每個公民轉讓(convey)過來的力量與權力。[4]171這里的“轉移”(transfer)和“轉讓”(convey)與《利維坦》中的“授權”并沒有本質的不同,因為它們的政治法律后果都是一樣的,即對主權者將來使用、調配自己權力和力量的同意和承諾。下文對契約結構和法律關系的分析也將證實這一點。
上文我們說過,自然狀態中的自救契約雖然不能成功,但其并不是無意義的,其中的一個功能即是這種契約的結構被完整地保留并被吸納進建國契約之中,所以無論是前述的實驗契約還是現在討論的建國契約,它們的結構都是“每個人對每個人”的“兩兩”形式,只不過在建國契約之中,簽約人并不包括將來的主權者在內。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無論“授權”還是“棄權”都是通過“兩兩”契約的形式進行的。斯金納正確地指出:霍布斯運用授權-代表概念的目的在于挑戰之前議會派學者的集體實質授權概念而提出個體授權概念,但是斯金納沒有看到這種個體授權的“兩兩”契約形式將阻斷在個體公民與主權者之間產生委托代理關系。[12]授權和放棄自我統治的結果就是公共權力和權威的形成。由于主權者并非契約的一方,所以這種契約結構導致的法理效果就是將這種公共權力和權威作為“免費的禮物”(free gift)送給主權者或者將其自由贈與主權者。因為主權者并不是契約一方,所以不可能通過授權行為形成委托代理關系,而由契約所導致的自由贈與行為也不可能引起代理權的產生,所以公民和主權者并不是本人和代理人的關系。霍布斯作為一個精通英國普通法的哲學家[13],不可能不清楚個中的政治法律關系。學者們之所以誤以為在公民與主權者之間存在委托代理關系,主要是因為把授權行為與契約行為完全分開的緣故。[14]授權和相互間的信約行為不是兩種完全獨立的行為,而是授權即是信約的內容或者說授權是通過信約進行的。如果沒有授權,信約將成為一紙空文,或者可以說,他們就是一個行為,即相互間的授權行為,這樣的契約結構將阻斷霍布斯正力圖規避的在公民與主權者之間形成直接的授權關系。同時,即使按照主流論述,在公民與主權者之間存在直接的授權行為,那么如此形成的政治法律關系也并非如霍布斯研究者們所理解的那種代議制政府中的委托代理關系。契約方與作為主權者的第三方的關系還是如上文分析的那樣實際上只是一種認可、承諾的關系,這點我們從自然王國的統治關系中可以看得非常清楚。在霍布斯看來,自然王國中的主權與政治王國中的主權在權利和后果上并沒有什么區別。[3]128不同的只在于形成路徑的差異,前者基于公民對主權者的直接授權而產生,而后者則基于公民之間的相互授權。但是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設想在以力取得的自然王國中,公民與主權者是本人與代理人、選民與代表的關系,這樣的統治關系只可能是洛克式而不是霍布斯式的,因為在現代代議制政府的委托代理關系中,本人享有更高權威并且代理權是受限的、可以撤銷的,即使在全權代理關系中,代理權依然掌握在本人手中,并且更重要的是,代理人是要受到問責的,是要回應委托人需求的,這些顯然都不符合霍布斯意義上的主權者特質。無論在自然王國還是政治王國中,授權行為所產生的后果都是公民對主權者將來行為的認可和對自己將來的協助行為的承諾,這一點與霍布斯的前期著作是一致的。所以《利維坦》中的授權概念相較于其前期著作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統治關系的性質并在公民與主權者之間形成新的政治法律關系。《利維坦》中“授權”概念與霍布斯前期著作中的相應概念相比并沒有實質性的意義改變,我們因此也可以得出其不是如其理論敵手議會派學者所運用的那樣是一個實質性的概念。
然而令人疑惑的是,霍布斯確實在《利維坦》中,在公民與主權者之間使用了一組與本人(principal)-代理人(agent)關系較為相似的作者(author)-代表或者演員(actor)詞匯。這也是許多學者誤解霍布斯理論的關鍵所在。但是無論這兩組概念之間如何相似,它們也并非同一關系。細讀文本將會確證我們的這一判斷。霍布斯說:“建立公共權力的唯一方式……就是把他們所有的權力和力量轉讓給一個人或一個經由多數意見把其中所有人意志還原成一個意志的團體,這就相當于指定一個人或者一個團體去承擔他們的人格,并且在關涉公共和平與安全的事務上,無論承擔這個人格的人做了或者被做了什么,每個人都承受(own)和承認自己作為原作者(author)。”[3]109這里的“承受”和“承認”實際上與前期著作強調的“同意”、“認可”、“承諾”等并沒有本質的區別,講的都是公民對自己將來協助行為的承諾以及對主權者行為的認可、尊重并為其結果負責的意思。那么,為什么霍布斯一改前期的用詞習慣,在《利維坦》中引入“授權”概念呢?這可能是出于修辭的需要。我們雖然不同意斯金納關于霍布斯在《利維坦》中有一個修辭學轉換的論斷,但細讀文本,我們無疑會發現霍布斯在《利維坦》中加入了更多的修辭因素,其中一個重要的修辭我們認為即是“授權”概念,因為這一概念的有效性不僅在于其新奇,更在于其符合彼時主流的公民-主權者關系論述和多數人對國家或者主權者的期待。這很符合基本的修辭學原理。①斯金納雖然在討論《利維坦》中所謂的修辭學轉換時,并沒有提到“授權”概念,但我們認為通過分析其含義及聯系時代的氛圍,我們有理由認為首次出現于《利維坦》中的“授權”概念只是一種修辭,目的在于增加其理論的說服力和可接受性。其中的修辭研究,參見 Quentin Skinner.Reason and Rhetoric in the Philosophy of Hobbe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327-425。
伴隨這一契約結構而來的公民和主權者的義務,也是亟須清理的問題。在這兩種義務的法理上霍布斯并沒有著重致意或者語焉不詳,容易引起學界誤解。第一,公民雙重義務的法理。在霍布斯的理論中,一個公民不僅承擔著對公民同胞的義務,而且還承擔著對于主權者的義務。前面的義務很好理解,其源于公民之間的相互契約行為,那么對主權者義務的法理何在?主權者并不是契約方,他只是自由贈予合同的第三方受益人(beneficiary third-party),而合同法特別是英美合同法的一個基本原則即是合同相對性原則,這樣看來契約方似乎對該第三方受益人并不存在所謂的義務。事實卻不是這樣的。我們知道,“現代英國合同法是圍繞著違約損害賠償之訴(assumpsit)發展起來的”。[15]違約損害賠償之訴的歷史可以追溯至14世紀,最開始主要適用于侵權行為,后發展到真正的違約領域,并就在霍布斯寫作《利維坦》一書的前后幾十年中,違約損害賠償之訴進一步擴展至受益第三人領域。根據判例顯示,合同中享有權利的第三方在合同當事人拒絕履行的情形下,可以依法起訴以獲得救濟,這樣實際上就承認了合同當事人對受益第三人的法律義務,所以公民對主權者義務的法理根據也正源于霍布斯借助的普通法概念。[16]第二,主權者義務的法理。霍布斯明確指出:“無論主權者是一個君主抑或是一個團體,其職責正在于其被賦予主權者權力的目的,即保障人民的安全,為此他有自然法的義務實現之。”[3]219既然主權者并非契約一方,那么這種自然法義務來自哪里?根據前面的法理分析,我們知道契約方實際上是將契約的產物作為一個“免費的禮物”送給主權者的。在分析契約類型時,霍布斯指出:“當一個人在不考慮過去、現在或者將來的對等利益的情況下將其權利轉移給另外一個人時,這就被稱作免費的禮物。”[5]83在霍布斯看來,禮物、免費的禮物和恩惠(grace)所指的都是一回事。[3]82那么這種恩惠如何構造主權者的自然法義務呢?這中間的橋梁正是來自第四自然法的感恩原則:“正義的根據在于先前的信約,感恩的根據在于先前的恩惠,也就是免費的禮物;第四自然法可被設想成為這種方式:一個人接受他人的單純恩惠時,應竭力使施惠者沒有合理的理由對自己的善意感到后悔。”[3]95既然主權者作為第三方受益人接受公民作為契約方的自由贈予,就表明其愿意接受這個自然法的約束,而我們知道公民做這種自由贈予的目的正在于和平與安全,為不使作為施惠人的公民們后悔這種贈予行為,其當然就對契約目的形成自然法的義務。
依據上述契約法理,該契約的直接產物就是作為公共人格的國家,但要使這種抽象的國家進入歷史,必然通過一定的程序產生自然人去充當、承受這個具有統一意志的人造人格。這個自然人就成了主權者。
在《利維坦》的導論部分,霍布斯開宗明義:人要模仿上帝,運用技藝進行造人,這種“人造的人”就是國家或者公民聯盟。其具體的產生過程正是源于上文中提到的公民間的相互授權。“我向這個人或者集體授權并放棄自我統治的權利,條件是你也把這個權利給他并以相似的方式授權他的一切行為。如此一來,統一在一個人之中的一群人就被稱作國家,翻譯成拉丁文就是CIVITAS。這就是偉大的利維坦或者用一種更虔誠的話說,可朽上帝的誕生,據此我們在不朽上帝之下獲得和平與保護。”[3]109根據霍布斯的契約論,國家乃是真正契約,也就是吸納了社會契約和臣服契約的主權建國契約的產物:當自然狀態的人們通過相互授權和放棄統治權而服從將來主權者的公共理性和權力的時候,這樣所造成的結果就是“一群人統一在一個人格之中”,這樣國家就誕生了。施密特用略帶詼諧的口吻說到:“自然狀態的恐怖驅使充滿恐懼的個體聚集到一起;他們的恐懼上升到了極點;這時,一道理性(ratio)閃光閃現了,于是乎,新的上帝突然間就站在我們面前。”[17]這個可朽的新神,就是作為公民聯合的利維坦,這從《利維坦》一書的封面插圖中將會看得一清二楚。
霍布斯對這個誕生的利維坦寄予厚望,認為它是真正的公民聯合和國家的統一,所以他說:“這就不僅只是同意或共識(concord);它是通過每一個人對每一個人簽訂信約的方式使他們所有人真正統一于同一個人格之中。”[3]109很多霍布斯專家認為,這種國家統一性的根據正在于由授權所形成的代理人、代表,通過作為代表的主權者人格的統一進而確保國家意志的統一,并認為這也是《利維坦》的獨特貢獻。①這是霍布斯學界較為普遍的觀點。具體研究可參見Hanna Pitkin.Hobbes's Concept of Representation-I[J].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vol.58,no.2,1964:329-340;李猛 .通過契約建立國家[J].世界哲學,2013(5):101-104;陳濤 .主權者:從主人到代表者[J].北大法律評論,第14卷·第2輯,2013:312-318,等。我們認為這實際上是一種誤解。原因有三:第一,根據前面我們所闡釋的契約法理,公民與主權者的關系不是基于授權而形成的一種委托代理關系,所以借授權和代理權來闡明代表關系是沒有法理依據的,代表的產生也并非必然基于授權。第二,人們通過授權契約進行建國行動遵循的是全體一致而不可能是多數決原則,因為那些不同意的少數人將重返自然狀態而不可能被籠絡進國家之中,而霍布斯明確告訴我們,代表的產生是多數意志的產物。下文我們將具體闡述代表的產生程序。第三,雖然代表概念首次出現于《利維坦》中,但這并不表明國家意志的統一性到了這時才成為可能,實際上這是貫穿霍布斯政治哲學始終的一大原則,并且它們具有相同的法理依據,那就是用主權者的公共理性、公共意志取代公民的私人理性、私人意志。[18]在《法律原理》中,霍布斯明確說過:“在沒有建立某種公共權力的情況下,同意(所謂同意我認為就是對某一行動的許多人一致的重合)是不足以確保公共和平的”,并且“國家或者希臘人所稱的城邦就是為了公共的和平、防御和利益,通過公共權力把一群人統一成一個人格”。[5]106-107在《論公民》中,霍布斯也說過幾乎同樣的話:“如此形成的聯合體被稱作城邦或者政治社會,也被稱作一個政治人格(civil person)。因為所有的人都有一個意志,所以其就被視作一個人格;一個人格的意思就是它擁有自己的權利和財產而區別于所有具體的人……因此,一個城邦(我們可以這樣來定義它)就是一個人格,經由許多人的信約,它的意志被視為(received)他們所有人的意志。”[4]170通過以上引述,我們可以看得非常清楚,國家的意志統一問題一直是霍布斯政治哲學著力強調的,并且是貫徹始終的。《利維坦》確實出現了霍布斯政治哲學中首次提到的“代表”概念,但是這并不表明國家的統一性問題到此才是可能的。與此同時,我們也承認代表概念確實精致了公民與主權者的相互關系,更加突出了國家的人造性和主權者的公共性,這是霍布斯政治哲學進一步細膩化和精確化的表現。
從國家的定義可以看出,那個一群人統一于其中的一個人格就是主權者,或者說主權者就是國家的人格,也正是因為主權者的重要,霍布斯才緊接著說:“國家的本質落在主權者身上。”[3]109到此,主權建國契約已經大功告成,作為“人造的人”的現代國家正式誕生。但是建國程序并沒有結束,因為國家不能發言,不能行動,就像中國作為一個國家必須依賴主權者表達意志、進行行動一樣,國家是由主權者托起的,但是這個階段的主權者只是一個抽象的公共人格,而抽象人格不可能運轉國家。如何由抽象轉換到具體,使主權者自然化并帶動國家的運作,這是霍布斯建國行動的第三步,即主權者選舉程序的功能。所以我們可以說,真正給國家以生命的是作為自然人的主權者。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發現,主權建國契約所形成的國家只是一套由主權者和公民雙邊關系所構成的權利義務系統。國家作為一個“人造的人”,其人格由主權者承載,而主權者作為一個抽象的公共人格又必須通過自然人去呈現、擔當,才能使之現實化,并把國家帶進歷史,所以霍布斯在論述完公共人格的形成之后,緊接著就說:“擔當這一人格的人”就是主權者!顯然,這里的主權者只能是作為自然人格的自然人,而其擔當的人格則是作為公共人格的主權者。①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在建國的邏輯進程上,自然意義上的主權者后于作為公共人格的主權者,但是在自然進程上他們是同步的甚至作為自然人的主權者先于國家人格而產生,因為作為將來的主權者的自然人是不參與簽約建國的。假設自然狀態中有P1、P2……P9等9人,再假設P9是將來的主權者,那么他首先必須通過某種方式獨立出來并獲得其他8人的多數票數,與此同時或者緊接著其他8人互相簽約進行建國行動。所以在霍布斯的概念里,存在兩種意義上的主權者:一個是抽象的作為公共人格的主權者,一個是具體的作為自然人格的主權者。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區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即是上文中提到的,作為公共人格的主權者其產生的法理依據在于全體一致原則,而作為自然人格的主權者的產生則遵循多數決原則。
那么誰是主權者?他又將如何產生?在《利維坦》一書里,霍布斯拋棄之前在《法律原理》中關于民主是第一序位的政體類型的主張[5]118-119,轉而把多數決原則作為一個產生主權者的純程序問題進行看待。他說:“當一群人同意并通過相互訂立信約,經由多數同意將呈現(present)他們人格的權利授予一個人或者一個團體,也就是說,使之成為他們的代表(representative)時……國家才能說是按約建立了。”[3]110這里出現的一個關鍵概念就是“代表”,霍布斯把它與主權者聯系起來。在他看來,主權者就是公民的代表、代行者(actor)。通過引文我們清楚地看到,自然人代表產生的法理依據在于選舉程序而不是學界普遍認為的授權行為。那么什么是代表呢?根據斯金納的考證,我們知道“代表”蓋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實質性的作為羅馬法的法律概念,代表與被代表之間存在委托代理關系;一種是形式性的作為美學的、演藝學的概念,代表與被代表之間僅有外表性、結構性的面相(appearance)、形象(image)相似、同構關系。②本文對斯金納考證出的“代表”概念進行了重構和分類。斯氏的論述,參見Quentin Skinner,pp.160-165。霍布斯采取的是形式性的代表概念,他在《利維坦》的第16章詳細地討論過代表的概念。他說人分兩種,一種是“其言行被認為出自其自身”,一種是“其言行以真實或擬制(fiction)的方式代表可歸因于他的其他人或者事物的言行”,前者就叫做自然人,后者則被稱作虛擬人或者擬制人,也就是代表。[3]101由此我們也就可以看出,既然公民選舉主權者作為他們的代表,那么主權者就有權利以他們的名義行事,并且由前者承擔相應的后果。由此而來的一個疑問是,代表的產生遵循的是多數決原則,那么在何種意義上,主權者亦可被稱作是那些少數派的代表呢?對這一問題的解決正是霍布斯理論的妙處所在。根據前面的引文,我們知道其實有兩種意義的代表,一種是真實的代表,一種是擬制的代表,前者是多數派選舉產生的,后者則是對少數派的一種擬制,但是這種擬制并不是強制,而是源于之前的主權建國的普遍一致原則。正是在普遍一致的基礎上,那些少數派雖然在選舉程序中否定了將來的主權者,但是他們接受選舉結果,所以這種代表擬制是順理成章的。
如果說建國契約產生的國家尚屬語詞的產物和抽象的公共人格的話,那么當選舉出自然人去承擔這個國家的人格時,它就有了生命,有了運動。如果說國家是一架機器的話,那么主權者就是發動機,是其靈魂的所在,因為這架機器的關節、神經、理性、意志等等都是建立在主權者的基礎之上的,也只有在這個環節上,霍布斯的建國計劃才算完成。但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兩種意義上的主權者是可能存在沖突的,所以通過以上復雜的程序形成的利維坦的最大危機在于主權者公共人格與自然或者說私人人格的沖突。這也是西方憲政的根據和來源。
不堪忍受戰爭狀態的人們,為了和平的建立,他們探索通過契約的合作自救之道,但自然狀態中自然法的無力、人性的局限使得他們無法通過合作走出囚徒困境。但是,霍布斯設計這種帶有實驗性質而最終歸于失敗的契約不是無意義的,它雖不是真正的契約,但是它是霍布斯實施政治教育的關鍵環節和難得契機。自救的失敗使得政治的救亡成為必然選擇,實際上就是通過作為主權者的“他救”得以走出自然狀態而獲得和平的陽光普照,這是真正契約的功能所在。它通過不包括主權者在內的每個人對每個人的信約的方式,形成了一個統一的國家人格、人造的主權者,也就是偉大的利維坦的誕生。但是這個階段的國家只是語詞的產物,它既不能說話,更不能行動,要使它真正地立于大地之上,必然有自然人對其進行點火發動,所以下一階段的任務就是通過多數決的選舉程序產生自然人去充當、承受這一公共人格,使抽象的利維坦獲得生命與生機,進而得以進入人類歷史。這就是完整的利維坦誕生記,這就是包含著雙重契約和三個階段的現代國家的建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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