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逸倫
(中國傳媒大學 傳播研究院,北京. 100000)
論中國動畫與國家形象塑造之關系
朱逸倫
(中國傳媒大學 傳播研究院,北京. 100000)
摘 要:文化輸出對于國家形象塑造而言意義重大,動畫作為文化產品也在以自己的方式為其做出貢獻。但中國動畫在這方面的表現尚有不足,創作本身還存在著嚴重的問題,中國動畫仍需努力。
關鍵詞:動畫;國家形象;意義;方式;不足
2014年11月,美國夢工廠制作的《馬達加斯加的企鵝》在中國上映。片中,四只企鵝在對抗反派“章魚博士”的過程中展開了一場世界冒險之旅,上海是他們旅程當中的一站。在一般中國觀眾看來,影片中的上海城市特點并不鮮明,其對中國的表現只停留在中國元素堆砌的淺顯層面。誠然,動畫具有虛擬與夸張的藝術特質,不需要與現實完全一致,但當影片在全世界放映時,外國觀眾是否會認為片中表現的就是真正的上海,真實的中國就是如此樣貌?這就涉及動畫與國家形象塑造之間的關系問題。

圖1 《馬達加斯加的企鵝》劇照
根據《國家形象論》中的論述,“國家形象是一個綜合體,它是國家的外部公眾和內部公眾對國家本身、國家行為、國家的各項活動及其成果所給予的總的評價和認定。”[1]國家形象分為兩個部分:一為面向內部公眾的“自我形象”;一為面向外部公眾的“國際形象”。兩者因作用對象不同,其所希圖取得的傳播效果也有所不同:對內,需要通過國家形象構建使民眾產生民族身份認同;對外,則首先需要通過多種途徑令民眾了解中國、接受中國,進而樹立起良好的中國國家形象,掌握國際話語權、提高國家的影響力。通過下方的國家形象評估圖(圖2)和國家形象建構控制模式圖(圖3)[2]可知,動畫作為文化產品之一,主要通過大眾傳播進入公眾視野,因而對國家文化形象及民族形象的塑造具有重要意義,其成功與否和國家在國際社會的知名度、美譽度密切相關,必然影響到國家形象建構的優劣。

圖3 國家形象建構控制模式圖
就動畫本體而言,其對國家形象的塑造具有兩方面意義:首先,動畫對電腦技術的應用能夠從側面反映出國家的科技水平,從而影響到國際社會對國家硬實力的評估。美國早在1984年就已經開始將3D技術應用于動畫制作當中,第一部全3D動畫《玩具總動員》1995年在美國上映,中國的首部3D動畫《魔比斯環》則在2006年上映,雖相隔十年之久,我國的動畫表現力水平仍不及彼時的美國。在影視特效制作方面,美國一些影響較大的科幻電影,如《阿凡達》《地心引力》等影片中,特效技術的運用可謂出神入化,觀眾無不為影片炫目的視覺效果展示而深深迷醉。這里,技術實現的擬真化程度越高,國家的科技實力水平就越能夠得以展示。
作為重要的文化產品,按照動畫的屬性劃分,商業動畫更能體現產業的成熟程度,獨立動畫則是動畫藝術水平與美學追求的直觀展示,動畫因而可以在某種程度上被視為國家文化軟實力的象征。文化軟實力是國家軟實力中的活躍因子,“國家形象與國家‘軟實力’可以看作是一個函數等式兩邊的變量,一個國家的軟實力是隨本國文化與價值觀念在國際社會上流行度的上升和認同度的提高而得到加強的,同樣,國家形象在‘軟實力’的構建中也就相襯相伴,體現出了明晰的可塑性。”[3]當經濟和政治發展到一定水平之后,國家必然需要在文化方面取得與之相匹配的國際地位,這也正是目前中國為掌握國際話語權而做出積極努力的原因所在。
中國動畫進行國家形象塑造的方式大致有以下幾種:
第一,直接書寫革命主題。革命主題的選擇既是時代對信仰的召喚,也是中國動畫人的自覺之舉。北京電影學院2005年制作的《小兵張嘎》是新世紀以來我國第一部大型紅色經典影院動畫。就動畫長片而言,至2014年,我國共生產了《閃閃的紅星》《新地道戰》《西柏坡》等7部同類題材作品。這類作品雖然不占據數量上的優勢,但對革命內容的直接表現使它們在動畫領域一枝獨秀。紅色敘事通過心理認同機制起到了宣揚政權合法性的作用,有利于激發受眾對國家的熱愛與忠誠。
第二,塑造少年英雄形象。國產動畫中的少年英雄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追求公義、睿智機敏的古代小英雄;一類是機靈頑皮、敢想敢為的“紅小鬼”。例如,《俠義小青天》中的少年包拯,《帽兒山的鬼子兵》中的虎子。這些形象沿著歷史的演進路徑組成了中國少年英雄群像,屬于動畫創作領域的英雄敘事。少年英雄的年齡設置與動畫的目標受眾接近,因而容易使他們產生心理上的親近感。根據發展心理學的觀點,對青少年影響最大的是他們的同齡人,當青少年受眾接收到動畫作品建構出的少年英雄群像時,潛意識的作用就會使其對英雄人物的思想和行為進行效仿,自我的社會化與身份認同便會在動畫作品潛移默化的影響中逐步完成。
第三,展示傳統文化內容。神秘、古老的中國文化是中華民族區別于其他民族的根本、吸引世界目光的關鍵、形成民族自尊心與自豪感的基石。中國動畫自50年代提出“探民族風格之路”以來,一直致力于尋求中國式的影像表達,無論是對剪紙片、折紙片、水墨動畫、水墨剪紙片等片種的創造,還是對民間傳說、神話故事、經典小說、時序節氣、天干地支等內容的演繹,中國動畫都在自發地尋找并表現獨到的中國氣韻。當國家從計劃經濟轉入市場經濟,動畫的生產制作與發行流通也經歷了一連串的尷尬與重創,中國動畫在坎坷前行的過程中雖然一直致力于對民族傳統文化的開掘,遺憾的是,直到現在仍無法重拾昔日“中國學派”在國際動畫舞臺上的輝煌。
不同國家的動畫作品必然帶有本國的民族特征。例如,以迪士尼為代表的美國動畫常以一種輕松、幽默的基調頌揚追求自由、積極進取的精神,以吉卜力為代表的日本動畫多以二維的平面化特質呈現東方的細致、優雅與含蓄,以中國學派為代表的中國動畫則以美術的形式感構筑中華民族獨有的氣韻生動。隨著世界各國動畫事業的不斷進步,中國動畫的藝術個性與特征卻在發展過程中變得不夠鮮明,以生產力、傳播力、影響力這三個維度考察,中國動畫與美、日動畫之間依然存在著不小的差距。
第一,美、日動畫的主題更為深刻。以宮崎駿動畫為例,“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宮崎駿的代表作品,我們會發現諸如可愛的女孩、神奇的魔法、美麗的城鎮和山谷、藍天、飛翔……這些體現浪漫情懷的元素構成了宮式動畫的重要環節,傳達出對生活和自然的敬畏與熱愛。”[4]“成長”是宮崎駿動畫的終極命題,這其中又涵蓋了對自然的認識、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等多層次內容,每個觀眾都可能因自身的關注點與興趣點不同,而對同一文本產生多樣化的理解與闡釋。反觀2012年推出的以“環保”為旗號的國產動畫《熊出沒》,片中的“環保”更接近故事的背景設置,這一主題并沒有為觀眾建構出更為廣闊的思考空間。
第二,角色更加真實。在美國動畫中,即便是英雄也可能會膽怯、軟弱,或者英雄直接由經歷過某些生活變故的小人物演變而來,這些小人物可能為愛奮不顧身,可能為尋找自我而通過了生活對他的種種試煉。這些英雄當中,既有拯救宇宙與人類的超級英雄,也有為家人努力或進行自我救贖的個體英雄。《勇敢傳說》中的紅發少女、《獅子王》中為父報仇的辛巴、《超級大壞蛋》中保護市民的麥克邁等角色之所以能夠打動人心,是因為他們的情緒、情感變化與現實生活中的你我相似,他們能夠輕易地被理解和接受。
第三,制作更為細致。日本動畫另一值得稱道之處是他們從不吝于在作品的細部投入大量的時間與人力:新海誠作品中的每一幀畫面都可以看作是一幅構圖精巧、色調雅致的美術作品,吉卜力旗下作品中的美食畫面甚至可以集成一部菜譜,這種認真、嚴謹、不急躁、重品質的創作態度值得中國動畫人學習與借鑒。在同質化產品日益豐富的現代社會,細節是決定成敗的重中之重,是彰顯品質與提升品牌影響力的決勝武器。
說到底,美、日動畫在國家形象塑造方面優于中國動畫之處在于其價值觀輸出的有效性。中國動畫雖然早在2010年就以22萬分鐘的年產量居于世界第一,但中國至今仍不能被稱作動畫強國。導致這一局面的原因首先在于中國動畫對動畫的本體認識不足。“動畫就是可以通過放映機播放,并且是逐格處理過的動態畫面。”[5]這一定義并沒有對動畫的表現內容和目標受眾進行規定。但中國動畫卻在新中國成立之初即確立了動畫片主要“以少年兒童為服務對象、用社會主義思想教育少年兒童”的制作方針,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在成立時也提出“明確以少年兒童為主要服務對象,但在形式和題材上也考慮成人的欣賞趣味,力求做到‘老少皆宜’”,這種創作理念限制了動畫題材、內容和表現形式的選擇,損害了動畫的創造力。
其次,中國動畫對民族文化的挖掘不夠深入。書寫文化的過程應當是將蘊含在文化當中的美學、哲學思想充分表現出來的過程,而不是停留在表層,將文化元素進行簡單的堆砌與拼湊。在迪士尼公司依托中國故事制作出動畫片《花木蘭》時,人們開始反思迪士尼對中國元素的成功運用,在《功夫熊貓》取得驚人的票房收入后,人們重新審視埋藏在中國文化當中源源不絕的創作素材與靈感源泉。但細細品味我們會發現,美國動畫即使運用了中國文化元素,它所講述的依然是美國的故事。在美國動畫中,中國元素更多地被用于制造視覺奇觀,滿足于給中國地區以外的觀眾帶來陌生化的視覺沖擊。可以說,最了解中國文化、最能表現中國文化精髓的應該是、也一定是中國動畫人,這就需要創作者提高自身的文化修養,深入思考中國文化的本質特征,從而找到最適合的表現方式。
再次,中國動畫缺少對時代精神的書寫。中國動畫在注重探索民族化發展道路的同時,忽略了對時代精神的關照。民族化本身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并不僅指歷史沉淀下來的、打下鮮明民族烙印的內容,民族化應該融合當下的時代精神,彰顯中華民族在新時期的精神風貌,打破中國被西方主流媒體建構出來的刻板印象,只有這樣,文化產品當中才會呈現出鮮活的中國、真實的中國。我們不能用豐富的線條變化、淡雅的水墨風格、熱鬧的鑼鼓節奏作為中國動畫的民族化程式,而應以自由開放的心態、兼容并蓄的氣度、關照歷史與現實的眼光,借由大量優質的作品塑造出與時俱進的大國形象。
最后,中國動畫沒有掌握有效地進行國際交流的話語方式。中國動畫敘事節奏緩慢,在視聽語言的理解與運用方面并不十分精到,曾經有人評價中國電視劇“只聽不看就能知道講了什么”,中國動畫,尤其是電視動畫也存在同樣的問題,鏡頭語言的不緊湊導致大量對白充斥劇中,這些對白當中有很多是沒有實際意義的語氣詞或插科打諢,對表現主題、塑造角色形象和推動劇情發展沒有幫助,這樣的作品不符合經由收看外國動畫作品培養出的受眾的觀賞習慣,在國際交流中自然缺乏競爭力。中國動畫只有打破固有的話語模式、熟練掌握世界動畫語言,才能夠將自己的文化理念、世界觀與價值觀有效地傳達出去。
在國家大力發展文化創意產業并推出了一系列扶持政策的背景下,中國動畫的“走出去”不僅肩負著經濟創收的任務,它還承載著傳播中華文化的使命。動畫作品具有受眾面廣、意識形態色彩隱蔽等特征,其在制作過程中體現的創造性、技術性、藝術性和商業性,其在產業發展中必備的原創力、資本力、市場推廣力和產權保護力等內容都是國家軟實力在文化產業中的體現。當日本動畫的“國民酷總值(Gross National Cool)”在世界范圍內產生影響,當美國通過動畫的傳播形成了全世界兒童的“普遍童年(Universal Childhood)”,中國動畫在新世紀
雖然創作出了一些優秀作品,但它應該更加深入地思考如何成為中國的文化名片、如何在傳播過程中助力國家形象塑造等重要問題。中國動畫可謂任重而道遠。
參考文獻:
[1]管文虎.國家形象論[M].電子科技大學出版社,19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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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胡曉明.國際形象[M].人民出版社,2011:76.
[4]宮承波,王大智.動畫概論(修訂本)[M].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11:249.
[5]孫立軍,張宇.世界動畫藝術史[M].海洋出版社,2007:12.
作者簡介:圖2 國家形象評估圖朱逸倫,中國傳媒大學傳播研究院傳播學專業博士。
中圖分類號:G206.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15)16-001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