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言順應論角度解讀英文詩歌《他的十字架》

楊春霞

(武漢工程大學外語學院，湖北武漢430205)

比利時國際語用學會秘書長維索爾倫在《語用學新解》一書中系統地提出了語言順應理論。該理論由我國語言學家錢冠連教授于1990年介紹到國內［1］，在國內掀起了介紹、評論和應用順應論進行語言研究的熱潮。當前，順應論在我國主要用于翻譯、英語教學與語碼轉換的研究，用于文學方面的研究不足。在少有的文學作品研究中，大部分研究用順應論來解讀小說，如沈春華研究了《紅樓夢》中的人物語言［2］。趙淑華從語境順應和結構順應角度評析了英文詩歌《他的十字架》［3］，在應用語境順應論對該詩進行評析時并未對交際語境順應中的語言使用者及其心理世界、社交世界與物理世界作出區分。作為對其研究的補充，本文嘗試應用順應論中的交際語境順應及動態順應理論來解讀《他的十字架》，進一步闡述順應論在文學作品鑒賞中的解釋力。

一、順應論及其主要內容

順應論主要探討語言的產出問題。維索爾倫認為語言的使用過程就是在高度靈活的原則和策略的基礎上，進行語言選擇的過程;語言的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使得語言的使用者能夠進行語言選擇。變異性是指“語言具有一系列可供選擇的可能性”，即從歷時和共時兩個維度來講語言具有動態的特征;商討性是指“語言的選擇不是按照規則機械地作出的，而是講究原則和策略的靈活性”;順應性是指“為最大限度地滿足交際的需要，語言使用者能從可供選擇的不同的語言項目中作出靈活的選擇。”［4］

以順應性為基點，語言順應論從以下四個方面描寫和解釋語言的選擇情況:語境關系順應、結構順應、動態順應和順應過程的意識程度。語境關系順應是指語言選擇與交際語境相互適應。順應理論認為，語境關系并非在交際發生前形成，而是在交際過程中不斷發展變化的。結構順應指語言使用過程中對語言因素的各個方面作出選擇，如語碼、語體、話語建構成分、語言的構建原則等。動態順應是在選擇語言的過程中語境和語言結構之間的順應。順應的意識程度是指順應過程中涉及的認知心理因素。語境順應中的交際語境順應和動態順應是本文討論之重點。

二、《他的十字架》評析

《他的十字架》是由美國女詩人瑪格麗特·沃爾金森于20世紀初創作的一首譴責三K黨暴行的詩作。三K黨是美國歷史上奉行白人至上主義的民間仇恨團體，公開宣揚種族主義，在1920年代的巔峰時期擁有400萬成員，其中不乏政府機關中的政客。作者生活的時代正值三K黨盛行的時代，其殘虐的暴行激發了詩人的創作欲望。詩人通過這首詩表達了對這一恐怖組織的憤怒與憎恨。

(一)語境關系順應

維索爾倫將語境關系分為交際語境和語言語境。其中交際語境包括語言使用者及其心理世界、社交世界和物理世界。以下從交際語境的四個方面評析《他的十字架》。

1.語言使用者

為發揮語言的交際功能，語言使用者的物理、社交和心理世界中的各種語境成分是在交際雙方的相互作用下得以激活的，這就決定了語言使用者在交際中的中心地位。維索爾倫認為交際中的聽話者扮演著多重的角色，例如受話者、旁聽者、偷聽者等，因此說話者在說話(進行交際)時必然考慮到諸多聽話者的不同角色，在說話過程中仔細審查自己的遣詞造句。《他的十字架》這首詩抨擊的三K黨，從其興起的那一天就與美國政治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美國政治生活中舉足輕重，可以讓一個人轉眼間平步青云，也可以使某人身敗名裂。在這種背景下，詩人在創作中并沒有明確使用三K黨這樣的字眼，而是用了籠統的第三人稱指稱詞，如“men”和“they”等。作者的意圖是不言而喻的:因為詩的讀者除了正義的民眾外，還有“偷聽者”三K黨徒。鑒于三K黨的勢力與兇殘，詩人不便指名道性地加以斥責，以免招來橫禍，所以選擇了一個代碼——第三人稱指稱詞。詩人謹慎的措辭也正是為了順應交際者的語境。

2.心理世界

制約語言使用者的語言選擇的因素還包括語言使用者的心理世界。心理世界主要涉及交際雙方的性格、情感、信念、意圖等心理因素。如說話者作出某種語言選擇，是因為其相信聽話者能夠理解他作出這種語言選擇的意圖，或者說他能夠估計到聽話者的心理狀態，從而使他的語言選擇順應這種心理狀態。在這首詩里，詩人用語謹慎，沒有用很直白的語言，而是拐彎抹角地稱頌耶穌的德行:He burned no fiery cross/To frighten men at night;He wore no hiding mask/Below his crown of thorn。詩人沒有明說此人為誰，但他相信讀者能夠從“十字架”、“面罩”、“夜間行兇”等詞語中猜測出來這些人就是罪惡的三K黨人。當時只有三K黨黨徒出發行兇之前焚燒十字架，黑布蒙面，高舉旗幟，殘害生靈，草菅人命。詩人相信讀者能夠理解她這樣選擇語言的原因:三K黨的恐怖活動不僅針對黑人或其他種族，也不放過那些主持正義的白人。因此，盡管詩人用語模糊，但是讀者理解這首詩并不困難。三K黨的所作所為與耶穌的善行形成鮮明的對比，激起人們對三K黨的憎恨。詩人順應了說話者與聽話者的心理世界，選擇模糊的語言，但絲毫不妨礙其清楚無誤地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

3.社交世界

社交世界是指社交場合、社會環境和文化氛圍，包括制約、規范交際雙方語言行為的原則。交際者的語言選擇必須符合社交世界中的各種規范。這在該詩中也得到了很好的體現。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正是三K黨死灰復燃之時。一戰后的歷史環境使三K黨得到千載難逢的擴張勢力的機會。三K黨趁機招兵買馬，擴展勢力，甚至介入了政治，暗殺于己不利的政治要員。他們還不失時機地以政治捐助名義在一些政府機關或議會培植自己的親信，擴大自己的政治聲音。正是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詩人對應該說什么樣的話甚是明了，因此選擇了暗示性的語言假借耶穌的善行揭露三K黨的卑劣行徑。應該說詩人這樣順應當時的社會環境實在出于迫不得已。

4.物理世界

物理世界主要包括時間和空間的指示關系。從時間維度而言，它包括事件時間、說話時間和指稱時間;從空間維度而言，絕對空間關系和以指稱對象為參照物的相對空間關系都構成了物理世界的一部分。時間上，詩人寫作這首詩時正是三K黨死灰復燃、日益猖狂之時，這就決定了詩人在遣詞造句時不得不思量再三，以免召來滅頂之災。空間上，詩人既然不能明確地使用三K黨這樣明確的指稱，便使用了諸如姿勢、外表形象等向讀者傳達既定的信息。如用“fiery cross”“his crown of thorn”等描寫耶穌為拯救蕓蕓眾生而受難的詞句來暗示讀者此處是在贊頌耶酥，相信和詩人生活在相同背景和時代的人一定能讀懂詩人的用心。詩行中的措辭如“burning fiery cross”“wore hiding mask”“go out to kill”足以讓讀者清楚詩人所要討伐的就是臭名召著的三K黨。

(二)動態順應

順應的動態性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得以體現:時間順應，即語言的產出和理解會因時間差異而變化;不同語境對語言選擇的制約，即語言選擇過程的動態順應與交際雙方所處的社會關系和他們的認知心理狀態有關;語言線性結構的靈活變化［4］。那么，順應的動態性在《他的十字架》這首詩中又是如何體現的呢?

首先，在時間上，如前文詩歌創作背景所述，詩人相信使用he、they、men這種沒有給出具體指稱內容的指稱代詞或名詞并不會造成讀者理解上的困難，并且讀者也能理解詩人這樣做的意圖。如果讀者對三K黨的歷史不了解，就有可能需要從語用學的角度作番解讀，以讀懂詩歌傳達的信息。正是詩歌創作所處的時代影響了詩人的語言選擇，體現了詩歌語言在時間上的動態順應。

其次，在語境上，詩人為了順應交際語境中語言使用者及其心理世界、社交世界、物理世界，在語言的選擇上可謂“費盡心機”，體現了語言在語境方面的動態順應。

最后，順應的動態性同樣也體現在語言結構的變動上。整首詩由四節組成，共16行。第一、二節采用統一句式“he burned no…，he bore…;he wore no…，he healed…”，并且每節第一行均以否定句式開頭，與第二行的肯定句式構成一種強烈的對比。這種整齊的排比句式和肯定—否定的對比形式突出了詩歌的節奏感，營造一種氣勢磅礴的悲壯感，給讀者的心靈帶來了極大的震撼。第三節棄用了前兩節的排比句式，詩歌氣勢有所減弱，但仍然延續前兩節贊美耶穌的內容;最后一節感嘆句“How strange it is that men/Should lift his banner high/When they go out to kill/As he went to die”將整首詩的磅礴氣勢再次營造出來，并且通過最后兩行的“When they go out to kill/As he went to die!”中的“they… kill”和“he…die”形成的強烈對比，將整首詩推向了高潮。讀者在最后一刻才愰然大悟:詩人在“贊美”中傳達了對罪惡的抨擊。詩人這種通過語言線形結構的變化來達成其創作目的的做法體現了語言結構上的動態順應。

三、結語

語言使用的過程就是語言選擇的過程。在選擇語言的過程中，只有做到語境順應，才能避免交際中的語用失誤。了解一定的語境順應理論無疑會幫助我們恰當地使用語言進行交際，也有助于提高我們對文學作品的鑒賞能力。

［1］錢冠連.論維索爾倫的元語用選擇［J］.外國語，1990(4):23－28.

［2］沈春華.《紅樓夢》中林黛玉言語的語境順應性分析［J］.外語學刊，2008(5):59－62.

［3］趙淑華.析維索二輪的順應論在文學作品評析中的價值［J］.理論月刊，2006(5):30－133.

［4］Verschueren Jef.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0: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