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光 明
(曲阜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曲阜 273165)
論孔子教育思想中的人道主義精神
王 光 明
(曲阜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曲阜 273165)
孔子的教育思想蘊含著豐富的人道主義精神。孔子有教無類、一視同仁的教育原則是其人格平等主張的例證。孔子運用啟發式教學方法,將學生視為中心,重視人的能動性。孔子私學 “四教”內容廣博,培養的理想型人才是“君子不器”,注重從多個維度和向度對學生進行培養,重視人的全面發展。
孔子;教育思想;人道主義精神
孔子作為具有巨大影響力的一位文化偉人,對中國乃至世界都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其思想博大精深,涉及范圍之廣以及內涵之豐富令世人嘆為觀止。孔子的教育思想對當今社會仍然有重大影響,在當前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中仍然發揮著重要價值。所謂教育,就是教化培育的實踐活動。誠如許慎在《說文解字》如此釋義:“教,上所施,下所效也;育,養子使作善也。”[1]教育作為一種關乎人的實踐活動,其思想必然包含人道觀念或者人道主義精神。人道主義精神是教育思想的應有之義和元哲學,探究教育思想中的人道主義精神具有本體論的意義。人道主義精神提倡關懷人、尊重人,強調以人為中心,主張人格平等,互相尊重。而在孔子遺傳于世的思想中所體現出的有教無類,啟發式教學,注重人的能動性,強調人要全面發展等教育觀念便是其人道主義精神的確證。
孔子創立私學,促進了文化下移,打破“學在官府”的傳統文化教育體制。他廣收門徒,培養出了諸多出類拔萃、品學兼優的弟子,歷史上有“孔門弟子三千,賢者七十二人”之說。私學規模的龐大足以說明孔子對于弟子的身份地位不是特別重視,進一步講也就是說孔子教育思想中蘊含著人格平等的原則。
雖然孔子依據人的天分將人分為四等:“生而知之者”“學而知之者”“困而學之者”和“困而不學者”,但是同時他還認為任何人都可以接受教育——“有教無類”(《論語·衛靈公》)。“有教無類”的思想踐行在孔子廣招弟子的實踐中,“弟子蓋三千焉”可謂是這一實踐活動的確證。孔門弟子中既有“家累千金”的富裕之人子貢,也有“一簞食,一瓢飲,居在陋巷”的貧困之人顏回;既有出身于貴族的孟懿子,也有“卞之野人”出身貧賤的子路。孔門弟子身份地位的懸殊,反映了孔子教育思想中蘊含著人格平等的人道主義主張。
孔子主張人格平等的觀點還體現在他對前來求學的學生施以一視同仁、平等的教誨。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嘗無誨焉。”(《論語·述而》)也就是說凡是略交學費,到了一定年齡的人向孔子求學,孔子沒有不加以教誨的。同時,孔子對于學生“無所隱匿”。但是由于孔子對不同的人施以不同的教誨,因此學生懷疑孔子有所隱匿。當學生質疑他時,孔子發出了“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的感嘆。這一感嘆將孔子對學生“無所隱匿”的思想體現得淋漓盡致。孔子不僅對學生一視同仁,而且對他的兒子和學生施加以同樣的教誨,他的兒子孔鯉于孔子處也無“異聞”。《論語·季氏》篇記載了陳亢問孔鯉于父親處是否有“異聞”的故事,陳亢從孔鯉的回答中得知了孔子并不偏愛兒子,這也反映出了孔子一視同仁的精神。孔子不僅對弟子一視同仁,對進行問疑的非弟子也是有問必答,甚至對“難于言的互鄉童子”也加以教誨并贊賞其上進。
在教學過程中,孔子進行啟發式教育。作為人師的孔子在其弟子們的心目中也許處于一種傳道、授業、解惑的中心地位,但是孔子卻自覺地只是以學習的促進者和指導者的角色和身份自居。因為任何的教學活動,只有當學生處在積極主動探索求知而不是被動地接受狀態中,教學才能得以最大程度地產生它應有的效果[2]248。進行啟發式教育就是將學生置于教育過程的中心地位,注重發揮學生的能動性。
孔子啟發式教學方法的確證是“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論語·述而》)。宋朝大儒朱熹在《四書章句集注》中如此解釋這段話:“憤者,心求通而為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啟,謂開其意。發,謂達其辭。物之有四隅者,舉一可知其三。反者,還以相證之義。復,再告也。”[3]也就是說,孔子認為只有當一個學生內心急于了解而又不能了解的時候才能去開導他,只有當學生想說而又說不出來的時候才能去教育他。這種教育方式有利于培養學生獨立思考的能力,防止出現學生過度依賴老師的流弊。對學生進行啟發式教育以及培養學生獨立思考的能力是基于重視發揮學生主觀能動性的考量。
孔子對主觀能動性的重視還表現在“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論語·衛靈公》)。《中庸》中的“道不遠人”也表達了類似的思想。對于孔子而言,“道”是其一生致力于的追求目標,“朝聞道,夕死可矣”(《論語·里仁》)這句話最能體現出孔子生存的終極目的。作為“道”的追求者,孔子“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志于道”,可見“道”在孔子心目當中的重要地位,但是孔子在教育學生時卻說“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足以表現出孔子沒有將“道”視為中心,而是認為人是中心,充分肯定了人的能動性。誠如學者所述:“‘道’出自人類的經驗,就像‘路’的比喻所表明的,‘道’最終是出自人。”[4]178學思并重可謂是孔子對正確學習方法的總結,這種方法也充分體現出孔子充分肯定人的能動性,即以何種方式進行學習取決于人的主觀選擇。孔子認為只有通過學習才能獲得知識。孔子曾以自己作為范例來傳達“學”的重要性,“吾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也”(《論語·述而》),并用“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來形容學習的急迫性。而對于“思”,孔子則有這樣的論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論語·衛靈公》)。但是這并不是說孔子不重視思考,孔子欣賞的最佳學習方式是學思結合,他認為思維過程的能動性和整體性在“思”和“學”的范疇的相互依賴中暴露無疑[4]30,即“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論語·為政 》)。
孔子之所以能夠成為一位偉大的教育家而且在私學教育上取得巨大的成就,其成功絕不是偶然的。孔子不僅開創性地提出了一系列成熟而具有深遠歷史意義的教育理想、原則,而且在教學實踐活動中采用了靈活而極富成效的個性化教學方法;不僅明確樹立并始終貫徹自己的教學宗旨和育人目標,而且逐漸形成了一套完備的教學內容[2]251。孔子的教學內容如同天之繁星豐富多彩,不拘一格。一言以蔽之,即“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論語·述而》)。清代學者劉寶楠如此釋義“四教”:“文,謂詩書禮樂,凡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皆文之教也;行,謂躬行也;忠以盡心曰忠;恒有諸己曰信。”[5]即孔子致力于從多種維度對學生進行人格塑造。
“文教”即“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化學生,就是說孔子所傳授的主要內容是《詩》《書》等典籍和禮樂之教。孔子以《詩》《書》等典籍為教材,不僅重視教導學生文獻上的理論知識,而且更加重視學生在修身、處事、從政等實踐中如何踐行所學。《論語·學而》篇中子貢與孔子討論做人的原則時,闡述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孔子高興地回答道: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子貢啊,現在可以和你討論《詩》了,因為你懂得通過已知來推測未知。”孔子對子貢的贊賞正是其重視學生踐行所學的例證。孔子“文教”內容的另一重要方面就是教導學生禮樂。孔子認為“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論語·泰伯》),并且認為“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論語·季氏》)。“行”即躬行也,《論語》中有多處對“行”的論述,如“言忠信,行篤敬”“行有余力,則以學文”“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等。《論語》中出現的“行”主要有兩種釋義:一是作名詞,即行為;二是作動詞,即躬行、踐行。孔子更多強調的是躬行、踐行,躬行和踐行的內容也就是其“文教”內容。“忠”與“信”在夫子的思想中多以結合體的形式出現,即“忠信”。“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論語·衛靈公》)孔子認為,如果人忠信的話,即使在邊遠地區也能夠通達;相反,如果不忠信的話,即使在家鄉也很難通達。在這段話中孔子以能否通達取決于忠信與否為例闡釋了“忠信”的重要性。但是孔子并不盲目地“忠信”,諸如孔子蒙難蒲地時,被迫與蒲人訂立盟約,最后卻違背盟約,逃亡衛都。子貢不解,孔子說:“我們被強迫所簽訂的契約,即使神靈也不會認可,當然不必遵守。”(“要盟也,神不聽”)(《史記·孔子世家》)
總之“文、行、忠、信”四教作為孔子育人的主要內容,有內在的必然聯系。“文”與“忠教”之學的教導可以使學生將諸美德內化于心,“行”則是將內化于心的美德外化為為人處世的方式、原則。“文”與“忠信”之教主要致力于學生的人格塑造,而“行”則是促使學生實現自身的轉變。
孔子進行“文、行、忠、信”四教的主要目的是將學生培養為謙謙君子,并且孔子對君子進行了限定,即“君子不器”(《論語·為政》)。孔子所期冀的理想型君子是多才多藝、全面發展的,不是只限定在某一個方面。
“君子不器”出自《論語·為政》篇。《論語》中的君子主要有兩種意思:一是指具有才能和美德,即道德品質層面的“君子”;另一種是指居于統治地位的人,即社會地位層面的“君子”。“君子不器”中的君子應取前者,即道德品質層面的君子。“器”字在《論語》中共出現了六次,分布在不同的五篇五章中,具體如下:《八佾》篇中的“管仲之器小哉?”,這里的“器”作名詞,是指氣量、氣度;《公冶長》篇中的“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這里的器均是指器皿,為名詞;《子路》篇中的“及其使人也,器之”,這里的“器”作動詞,為度量、考驗的意思;《衛靈公》篇中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里的“器”為名詞,引申為工具之意。而“君子不器”的“器”應取名詞器皿之意,其意思是說人不能像器皿一樣,只具有某種單一的才能,引申之意就是要全面發展。
孔子的“人要全面發展”的觀點體現在廣博的教育內容之中。孔子不僅教學生《詩》《書》等典籍,還教導學生禮樂之道;同時還對學生進行“忠信”教育,教以為人處世、治國理政之道,可以說孔子對學生的教育不是局限在單一維度,而是全方位的。“人要全面發展”的觀點還在其“因材施教”的教學思想中有所體現。因材施教就是指將學生的情況進行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因人而異,注重學生的個體性差異。孔子對于學生相同問題的回答因人而異,有時對同一人同一問題的回答又因具體情況不同而異就是“因材施教”的例證。諸如《論語》中記載了樊遲兩問“知”、三問“仁”答案各不相同。《雍也》篇: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后獲,可謂仁矣。”《顏淵》篇: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子路》篇: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孔子之所以對樊遲的同一問題有不同回答,是因為他的答案是側重于不同的方面的。將其從不同角度和層面出發所給予的釋疑進行綜合,就會得出對該問題完整、全面的看法和解答。通過對學生相同問題的不同解答,將會促使學生以多種、全面的觀點看待問題,從而促進學生的全面發展。此法的運用自如,不僅需要老師對學生各方面的個體差異先有一個全面綜合的了解,亦最能體現以學生自身的不斷進步與成長為中心的教學過程的動態特點[2]244。
總之,孔子作為遺世獨立的偉大教育家,無論是其教育思想中“有教無類”的招生原則、“啟發式教學”的教學方法、“文行忠信”的教育內容,還是“君子不器”,全面發展的培養目標以及對學生的關懷之情都流露出了濃厚的人道主義精神。這些熠熠生輝的教學觀念、原則仍然適用于當前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不斷發揮著當代價值。
[1]蘇寶榮.《說文解字》今注[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0:129—474.
[2]林存光.孔子新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87:104.
[4]郝大維,等.孔子哲學思維[M].蔣弋為,等,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1.
[5]劉寶楠.論語正義[M].高校水,點注.北京:中華書局,1987:274.
責任編輯:盧宏業
10.3969/j.issn.1674-6341.2015.02.027
2015-02-05
王光明(1991—),男,山東曲阜人,馬克思主義理論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與傳統文化。
G40-09;B222.2
A
1674-6341(2015)02-005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