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消費者個人信息的法律保護

張菁菁

摘 要：消費者享有個人信息依法得到保護的權利是消費者權利的重要內容。在日常生活中，消費者個人信息被泄露或出售的現象較為突出，侵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因此，應以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確立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條款為契機，進一步加強消費者個人信息的法律保護，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

關鍵詞：消費者；個人信息；法律保護

一、消費者個人信息概述

1.消費者個人信息的界定

消費者是相對于經營者而言的一種法律主體。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條規定，消費者為生活消費需要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其權益受《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保護。因此，在法律意義上，消費者是指為生活消費需要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的人。①隨著網絡與信息技術的發展，電子商務順勢興起，人們的消費領域不斷拓寬、消費選擇漸趨多元、消費過程更加便利，但消費者個人信息被泄露或出售的現象卻愈發突出，消費者個人信息安全面臨的考驗亦愈發嚴峻。因此，必須進一步加強消費者個人信息的法律保護，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

網絡與電子商務法專家劉德良教授指出，“何謂個人信息，其具體范圍如何，目前在理論、立法和司法上存在歧見。在立法上，就存在個人信息（personal information）、個人數據（personal data）和隱私（privacy）之別。”②從世界范圍來看，不同國家或地區對個人信息的界定不盡一致，加拿大、日本、美國、歐盟等國家或地區的立法和研究在個人信息的概念表述、范圍限定、保護模式等方面仍存有差異。在我國，關于個人信息的稱謂也并不一致，除個人信息外，還有個人資料、個人數據等表述。③可以說，從不同的研究視角出發，對個人信息內涵和外延的認識也可能不同。美國合同法專家A.L.科賓指出，“有一種非常普遍的錯誤假設，即認為法律術語（例如合同）一定有一個絕對正確和永遠正確的定義。而事實是，所有這樣的術語都有許多用法，每一個人都可以隨意地從中選擇。只有在滿足我們的需要和方便的范圍內，一種用法才優先于另一種用法而被采用。”④在這個意義上，個人信息的概念至少應具備兩個特征：一是須與個人的人格身份或財產狀況密切相關；二是具有使某一個人成為一個明確的或可識別的自然人的屬性。基于這種理解和認識，本文認為，消費者個人信息是指與消費者人格身份、財產狀況及具體交易有關的信息，借助于這些信息，可以將某一具體交易中的消費主體和消費行為特定化。

2.消費者個人信息的范圍

就個人信息的范圍而言，劉德良教授認為，“個人信息不僅包括個人的名字、照片或各種形象、聲音、特有的氣味、DNA信息、指紋或聲紋等直接個人信息，也包括其他一切可以間接識別出某一特定自然人身份的信息。”⑤結合消費者這一特定主體，本文認為，消費者個人信息的范圍至少包括：一是與消費者的人格身份或財產狀況密切相關的信息，即能使其成為一個明確的或可識別的自然人的有關信息，消費者的姓名、性別、民族、出生日期、住址、身份證號、本人相片、指紋信息、職業、聯系方式、財產狀況等信息應當被認定為消費者個人信息；二是消費者在交易過程中產生的消費記錄等信息，例如，交易標的信息、交易時間及地點、消費訂單號等信息；三是其他能夠直接或間接反映消費者人格身份、財產狀況及具體交易的信息。

3.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的意義

在消費者與經營者的關系中，消費者往往處于弱勢地位，其維護個人信息安全的能力較為有限，且維護個人信息安全的途經亦較為缺乏。消費者個人信息被泄露或出售，無疑會加大消費者合法權益遭受侵害的風險，并容易讓消費者產生不能放心消費的心理。因此，加強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不僅可以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而且可以促進交易安全，有利于推動良好的消費環境的形成。根據2013年新修訂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以下簡稱“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十四條規定，消費者在購買、使用商品和接受服務時，享有個人信息依法得到保護的權利。這一規定為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提供了直接的法律依據，對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

二、消費者個人信息法律保護的現狀分析

1.消費者個人信息法律保護的規范分析

在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通過以前，《民法通則》等法律法規及相關司法解釋在一定程度上也為消費者個人信息提供了法律保護。從法律規范的角度看，《民法通則》在“民事權利”一章明確規定公民享有姓名權、肖像權、名譽權和榮譽權等民事權利，并在“民事責任”部分明確規定了前述民事權利受到侵害時可以采取的救濟措施。《民法通則》施行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進一步將隱私權的保護納入名譽權保護的范疇，即以書面、口頭等形式宣揚他人的隱私，并造成一定影響的，應當認定為侵害公民名譽權的行為。由于不少個人信息都屬于個人隱私的范疇，因此，對隱私權進行保護實際上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對個人信息的保護力度。2010年7月起施行的《侵權責任法》亦明確規定侵害姓名權、名譽權、榮譽權、肖像權、隱私權等民事權益，應當依法承擔侵權責任。值得關注的是，2012年通過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加強網絡信息保護的決定》規定了“網絡服務提供者和其他企業事業單位及其工作人員對在業務活動中收集的公民個人電子信息必須嚴格保密，不得泄露、篡改、毀損，不得出售或者非法向他人提供”，加強了對個人電子信息的保護力度。此外，《居民身份證法》、《刑法》等法律法規也有涉及與個人信息保護相關的法律規范。

應予以指出，上文關于個人信息保護的法律規范盡管并非專門針對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而設，但它們也為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提供了基礎或依據。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確立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條款，可以說是個人信息保護在消費領域的延伸，豐富了消費者權利的內容。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十九條明確了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信息應當遵循的基本原則和具體要求，并在第五十條規定了經營者侵害消費者個人信息依法得到保護的權利的責任承擔方式，進一步強化了消費者個人信息的法律保護。

2.消費者個人信息法律保護的現實困境

如上文所述，盡管存在不少關于個人信息保護的法律規范，但這些規范尚不足以完全承擔起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的重任。在日常生活中，人們經常受到垃圾短息、陌生推銷、電話詐騙的困擾，這些情況大多是由于個人信息被泄露或出售所造成的。《中國質量萬里行》雜志曾經刊載過一個案例：賈女士通過某購物網站購買商品，付款后接到冒充客服的電話，對方核對了其訂單號，并告知存在付款問題，需重新付款。賈女士信以為真，最后被騙。賈女士懷疑自己信息被泄漏，不然對方如何知道電話號碼和訂單號。但網站堅持說不會泄露客戶信息，賈女士只能自認倒霉。⑥

該案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所面臨的現實困境：一是不少經營者依法經營理念不強，在經營活動中保密意識淡薄，對其工作人員缺乏必要培訓和有效管理，上述案例中不排除網站工作人員將賈女士的相關信息泄露或出售給他人從而導致賈女士被騙的可能；二是當消費者面對個人信息被泄露或出售時，大多數情況下消費者往往不易搜集經營者侵害自身合法權益的相關證據，即難以有效舉證，案例中賈女士之所以只能“自認倒霉”，主要原因也正在于此；三是相對于經營者而言，消費者大多處于弱勢地位，其難以要求和監督經營者依法履行對消費者個人信息的保密義務。

3.消費者個人信息法律保護的簡要總結

綜上所述，《民法通則》等法律法規及相關司法解釋以姓名權、肖像權、名譽權和榮譽權等民事權益為保護對象的法律規范對消費者個人信息的保護不夠全面，加之在法律實施過程中，一些關于消費者權益保護的法律規范不易于操作和執行，消費者難以通過法律途徑有效維護個人信息安全，因個人信息被泄露或出售而遭受損失時，消費者的維權過程存在舉證難、成本高等問題。因此，必須多措并舉進一步加強消費者個人信息的法律保護。

三、消費者個人信息法律保護的完善措施

1.完善消費者個人信息法律保護體系

推動落實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關于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的有關規定，需要進一步完善消費者個人信息法律保護體系。一方面，應增強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相關法律規范的可操作性和可執行性，建議通過司法解釋或其他規范性法律文件進一步細化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規則，消除法律適用中的難點和爭點，確保將“紙面上的法律”變成“行動中的法律”；另一方面，如法諺所云“無救濟則無權利”，要充分保障消費者個人信息安全，必須輔之以有效的救濟措施，因此，有必要就不同情形下的舉證責任做出不同規定，適當擴大“舉證責任倒置”適用范圍。此外，為更好保障消費者個人信息安全，有必要加快制訂個人信息保護相關法律，同時完善行政法、刑法中關于個人信息保護的相關規定，進一步健全消費者個人信息法律保護體系。

2.強化經營者對消費者個人信息的保密義務

經營者及其工作人員是消費者個人信息保密義務的主要承擔者。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十九條規定：“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信息，應當遵循合法、正當、必要的原則，明示收集、使用信息的目的、方式和范圍，并經消費者同意。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信息，應當公開其收集、使用規則，不得違反法律、法規的規定和雙方的約定收集、使用信息。經營者及其工作人員對收集的消費者個人信息必須嚴格保密，不得泄露、出售或者非法向他人提供。經營者應當采取技術措施和其他必要措施，確保信息安全，防止消費者個人信息泄露、丟失。在發生或者可能發生信息泄露、丟失的情況時，應當立即采取補救措施。”

雖然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了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信息應當遵循的基本原則和具體要求，但要確保經營者嚴格依法履行保密義務，仍需要進一步增強上述法律規范的可操作性和可執行性。例如，“明示收集、使用信息的目的、方式和范圍”中的“明示”具體包括哪些方式、應提醒告知到何種程度，“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信息，應當公開其收集、使用規則”中的“公開”具體是通過哪些途徑進行公開，均應予以明確。鑒于此，建議明確規定經營者應當在相關文件（例如，其與消費者簽署的交易協議等）中設置“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信息的目的、方式和范圍”的專門條款，并以醒目字體顯示；此外，還應要求經營者在其經營場所、門戶網站的顯著位置公布“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信息規則”，并明確經營者泄露、出售或者非法向他人提供消費者個人信息應承擔的法律責任。

3.提高消費者個人信息自我保護的法律意識

消費者自我保護對實現消費者個人信息安全具有積極作用。如上文所述，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信息，應當“經消費者同意”，并不得違反“雙方的約定”。換言之，如果不存在特別規定或要求，消費者可以拒絕向經營者提供個人信息；此外，消費者還可以借助于協議就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信息事宜與經營者進行專門約定，例如，可以對個人信息的范圍和用途進行限定，并明確經營者的保密義務以及違反保密義務的后果和責任，從而降低自身合法權益遭受侵害的風險。因此，應通過普法宣傳等方式進一步提高消費者的自我保護意識。

4.建立健全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的監督機制

有效保障消費者個人信息安全，應建立健全多元化的監督機制。一是建議設立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專門機構，受理針對經營者泄露、出售或者非法向他人提供消費者個人信息的投訴，并對投訴事項進行調查、調解；二是充分發揮消費者協會和其他消費者組織的社會監督職能，對嚴重侵害消費者個人信息依法得到保護的權利的行為，通過大眾傳播媒介予以揭露、批評，或支持、參與相關訴訟活動；三是通過宣傳教育督促經營者樹立依法經營、誠信守法的觀念，為保障消費者個人信息安全營造良好氛圍。

四、結語

消費者享有個人信息依法得到保護的權利是消費者權利的重要內容。在市場經濟環境下，消費者個人信息安全不僅直接關系著消費者自身的合法權益，而且也深刻影響著市場的交易秩序。只有充分保障消費者個人信息安全，消費者才能放心消費、積極消費，進而不斷優化消費環境、促進消費增長。因此，應以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確立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條款為契機，進一步加強消費者個人信息的法律保護，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

注釋：

①對于消費者的范圍，是僅指自然人，還是也包括法人及其他依法成立的社會組織，理論上的理解和認識并不一致，本文所論及的消費者個人信息中的消費者僅指自然人消費者。

②劉德良.個人信息保護與中國立法的選擇，載陳海帆、趙國強主編.個人資料的法律保護——放眼中國內地、香港、澳門及臺灣[C].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22.

③關于加拿大、日本、美國、歐盟等國家或地區的立法和研究情況介紹，以及我國對個人信息的相關界定，參見劉德良.個人信息保護與中國立法的選擇，載陳海帆、趙國強主編.個人資料的法律保護——放眼中國內地、香港、澳門及臺灣[C].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 22-25.

④[美]A.L.科賓.科賓論合同（上冊）[M]，王衛國、徐國棟、夏登峻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7：8.

⑤劉德良.個人信息保護與中國立法的選擇，載陳海帆、趙國強主編.個人資料的法律保護——放眼中國內地、香港、澳門及臺灣[C].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25.

⑥雷玄.六問新消法[J].中國質量萬里行，2013（12）：84.

參考文獻：

[1]劉德良.個人信息保護與中國立法的選擇，載陳海帆、趙國強主編.個人資料的法律保護——放眼中國內地、香港、澳門及臺灣[C].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22-25.

[2][美]A.L.科賓.王衛國，徐國棟，夏登峻譯.科賓論合同（上冊）[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7：8.

[3]雷玄.六問新消法[J].中國質量萬里行，2013（1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