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波粼
(華東師范大學,上海200062)
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與當代中國政治認同的建構
——以新中國成立前后翁文灝的政治心理變遷為中心
黃波粼
(華東師范大學,上海200062)
本文以新中國成立前后翁文灝的政治心理變遷為中心來檢視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與當代中國政治認同的建構。新中國成立前后,翁文灝的政治心理變遷經歷了幾個階段:勉為其難為國民黨服務、認同中國共產黨執政的合法性、學習經典建構政治認同、安居樂政增強政治認同。中國共產黨在理論與實踐上體現出來的先進性,使翁文灝的政治情感逐步從國民黨轉向中國共產黨。政治情感是政治認同的基礎,基于此,翁文灝建構了對中國共產黨的政治認同。
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政治認同;翁文灝;政治心理
DOI:10.3969/J.ISSN.1672-0911.2015.05.031
一個政黨先進與否,表現在其理論、政綱是否能順應并引領時代潮流,其政策與策略是否能對社會實現有效整合,其精神氣質是否能凝聚各方人心,從而在全社會建構普遍的政治認同。當一個政黨通過武力奪取政權之后,必須將其意志內化為全民“心悅誠服”的認同方能真正確立其執政的合法性與統治的正當性。執政合法性意味著權力客體對權力主體有發自內心的認可與自愿服從,如果認可是被強迫而非發自內心,服從也只能是被動的屈從,權力主體就無法贏得權力客體對其統治秩序的信任與忠誠,也就無法獲得社會的長治久安。
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是影響中國革命進程的兩大政黨。1946—1949年,國共進行了激烈的軍事角逐,中國共產黨最終取勝,從而執掌了全國政權。歷史事實證明,中國共產黨正是由于其經歷了28年的革命歷練,不斷發展其先進性,才帶領中國人民實現了民族的獨立與國家的統一。
新中國成立初期,由革命黨轉變為執政黨的中國共產黨是怎樣確立其執政合法性、建構全民政治認同的過程為眾多學者所關注。以往在這方面的研究大多集中于階層、群體的宏觀研究,微觀研究相對較少,而通過個體政治心理的變遷來檢視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與當代政治認同建構的研究則是付之闕如。值此之故,本文擬通過對翁文灝在政權更迭下思想、心理乃至情感的細微變化的分析,來揭示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及當代政治認同建構的崢嶸過程。
翁文灝(1889-1971),浙江鄞縣人(今寧波市),中國第一位地質學博士,著名地質學家、中國近代地質學的奠基人之一。留學回國之初,翁文灝開創了中國地質科學事業,曾長期擔任中國地質調查所所長,主持創辦清華大學地學系,并一度代理清華大學校長。他以卓著的學術成就,成為中國近代最具國際聲譽的自然科學家。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蔣介石為應付國難,延攬一批專家學者入閣,翁文灝即屬此列。翁出任行政院秘書長、經濟部部長兼資源委員會主任委員,成為蔣的重要幕僚與“學者從政”的代表人物。
翁文灝棄學從政,其實并非其本愿,因蔣介石對其有“救命之恩”,秉性傳統忠厚的他不可能知恩不報。翁入仕十余年,可謂是“清勤鶴立官僚濁”,也看清了國民黨政權癥結之所在。抗日戰爭勝利后,他意欲脫卸政務,往歐美考察工業建設,曾連續五次上文呈請辭去行政院副院長,但因宋子文堅持不允,只得仍保留副院長名義[1]326。在激烈的國共角逐中,翁對于南京政府也是非常悲觀,認為東北失守是遲早的問題[1]326。
1948年4月,蔣介石在行憲國大上出任總統,特提名翁文灝出任“行憲內閣”首任行政院院長,以圖憑借其科學家的形象和良好的國際聲譽來爭取美援,翁文灝雖極不愿就,但覺“事已至此,不敢一走了之”[1]326,結果還是勉強答應暫任。翁在抑制通貨膨脹、刷新政局、爭取美援等方面勤勉施政,但終是回天乏術。故儲安平說讓翁文灝來“轉捩乾坤,改變一個局面,那假如不是一種幻想,就是一種奢望了……大勢已此,這已不是翁氏等一兩人所能撐支得了的了”[2]。
1948年9月,中國人民解放軍占領濟南,威脅徐州,震動南京政府,翁文灝實難應付危局,“行政院方面因受環境之壓迫,而對政策之執行開始動搖”[3]。11月4日,翁文灝對政局極為悲觀,堅決請辭。22天后,蔣介石批準其辭呈[1]347。國民黨軍隊主力經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已損失大半,國民黨敗局已定。12月25日,也即圣誕節,新華社陜北電:中共權威人士在陜北提出蔣介石等43人為全國聞名的頭等戰爭罪犯,“是罪大惡極,國人皆曰可殺者”,翁文灝位于名單中的第12位[4]。
從以上基本史實的考察中可看出,在翁文灝為國民黨政權服務的近16年里,真實內心與實際行為相違背,從情感上分析基本是“屈從”和“忍受”,其主觀體驗是消極的。如果按巴伯對政治領袖人物類型的劃分設想[5],翁文灝則屬于“被動—消極型”,即翁文灝對國民黨的認同度本就不高,這也就為他日后最終認同中國共產黨而埋下伏筆。
在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南京前夕,翁文灝雖對故土十分不舍,但因身為“戰犯”,他不得不暫離大陸。臨行前,翁向老友章鴻釗表示國民黨確實沒有希望了[1]351。他對地質調查所所長李春昱說:你們留在大陸,共產黨來了,不會加害于你們,共產黨要建設還是需要你們的[1]351。1949年12月21日,避居法國的翁文灝寫信給邵力子請其幫助自己能早日回國:“惟自思為華人,自應早歸本國;身少余款,不宜久客他邦。……俾弟歸為平民,親見新治。”[6]1950年1月6日,翁文灝收到胡適來電盼其赴美參加中基會董事會議,他在9日的回信中寫道:“中基會前在國民政府時代始終委曲求全,現在共產黨政權之時,不可自行拆臺,授人口實。”[1]354分析翁文灝關于國共兩黨的話語可窺知,與老友胡適不同,他內心早已認同政權更迭的事實,共產黨政府才是代表中國唯一的合法政權。由此不難理解翁文灝認為只有回到共產黨執政的大陸才有回到祖國懷抱的感覺。
翁文灝從與留在大陸的兒子翁心源及邵力子的通信中了解到中國共產黨確實待人以誠,與人為善。上海市長陳毅曾表示:“翁文灝是書生,不懂政治,即使他在國內,我們也不會為難他。”[1]351-352
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國際局勢突變,周恩來特意指定一位秘書,專門負責與翁文灝之子翁心源聯系,促使翁心源加緊與父親取得聯系。翁心源在信中力勸父親早日回國:“要使這個政權在中國維持下去,鞏固起來,非竭全國力量向帝國主義斗爭不可。……我們既已了解不能處一超然地位,必須在一面倒的原則下參加到這個斗爭里來。父親能在此時飛返國內,更能證明決心獲得贊許。”[1]360翁文灝的兒子均留在大陸,他很看重親情人倫,曾對女兒袒露心跡:“我輩對于后一代的孩子,衷心疼愛,只要他們好,自己吃些虧都是應該。”[1]352-353當翁被駐法使館人員問到:“曾任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現在為何前往共產黨地區?”他回答道:“我乃中國人,父妻家眷均在上海,我不盼久留外國,亦無錢久留外國,人民政府可允我歸國,我是志愿歸為平民。”[1]361。
翁文灝正是基于大陸親人帶給自己的積極情感和價值意義,而原國民黨政權帶給自己的消極情感,才使其原本就對中國共產黨執政合法性的認同得以進一步強化和提升。因此,翁文灝最終選擇回歸大陸是必然。
中共中央考慮到翁文灝原是國民黨政府高官,又列名戰犯,雖愛國但是曾幫扶蔣介石政權,因此讓翁寫個公開反省書以便讓人民了解并諒解。中央還考慮到他對新政權毫無認識,故安排其邊學習邊反省,使其慢慢覺悟。
1951年3月,中共中央統戰部工作人員給翁文灝送來毛澤東的著作如《論新階段》、《新民主主義論》、《論聯合政府》、《論人民民主專政》等讓其學習,并告之反省書應具備幾點:(一)唯物史觀;(二)蔣介石、李宗仁同為資產階級頑固派;(三)國家、社會的意義不同;(四)不但自責,亦應責蔣。自此,翁文灝開始研讀毛澤東著作并摘錄要點。
隨后,翁文灝又陸續學習馬列原典,篇目涉及: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列寧的《論國家》、《國家與革命》、《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和《論民族自決權》,斯大林的《論列寧主義基礎》、《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論》、《實踐論》、《什么人應付戰爭責任》、《將革命進行到底》和《論聯合政府》[1]366。當讀到《論聯合政府》中“國民黨是一個復雜的政黨……它有一部分領袖人物不屬于這個集團……其中又分為幾派,互相斗爭,并不是一個嚴密的統一體”一段時他認為“說得甚為恰當”[1]365。翁文灝結合自己長期居國民政府中樞的切身體認,與毛澤東對國民黨的判斷產生了強烈共鳴,與中國共產黨的心理距離逐漸拉近,從而對中國共產黨的理論言說產生了初步認同。
正是基于這種原初的認同,他對中國共產黨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政治組織,中國共產黨與國民黨有何不同產生了興趣,故讀《中國共產黨章程》、劉少奇的《論黨》;他想了解中國共產黨的發展史,于是讀《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胡華的《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史》;既然中國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那么有必要了解國際共產革命,便讀《法國革命史》、《普法戰后之巴黎公社》[1]363-365。
因為要寫反省稿,翁文灝又讀吳晗的《我克服了超階級的觀點》、馮友蘭的《一年學習的總結》、王蕓生的《幾點反省》、費孝通的《我這一年》等文章,以它們作為參考來行文。
4月8日,吳景超訪問翁文灝,他將北京的教授去西北等地參觀土改的所見所聞告訴翁文灝,并說大學教授們正在用新的眼光修正教課內容。吳景超的觀感又引發翁文灝讀丁玲的《太陽照在桑干河上》、趙樹理的《李家莊的變遷》[1]365。
以上馬列經典和相關著述將翁文灝引入一個全新的政治邏輯——無論是對于其專業領域而言還是對于其早年的政治認知而言。作為自然科學家的翁文灝,對于新事物持有本能的求知欲;由于曾有身居高位的政治實踐,故他對治國理政理論的研讀并不排拒,雖有一些客觀因素所迫,但應該說其學習還是主動積極的。學習之余,他不禁賦詩一首:“終朝靜坐溯原因,果然中華改革真。昔日艱窮今發跡,往時煊赫此沉淪。人緣階級分良惡,政定忠誠向比鄰。仇美抗英翻帝國,煥然解放亞洲民。”[1]365翁文灝對比國共兩黨的沉浮史,對中共的“階級”、“帝國”、“解放”的話語體系有了認知及認同,并自覺運用到排遣心緒的詩文中,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對新生的中共政權已建構了政治認同。
1951年8月4日,翁文灝反省結束后住其子翁心源家。由“戰犯”轉變為新社會之平民的翁文灝一直賦閑在家,加之父老妻病,生活壓力日甚一日。三年之內三度遷居,最后搬到外城區大方家胡同一個大雜院內。
1953年11月18日,翁文灝訪邵力子,將要求參加工作的信函交邵,請其轉交周恩來總理。周恩來總理表示,待徐冰自朝鮮慰問返京后,商議對翁文灝的工作安排。
1954年8月15日,邵力子探訪翁文灝,告訴翁周恩來總理想請他對臺灣發表廣播,翁當即答應配合中央對臺進行統戰。9月6日,翁將《在臺灣的人們應速棄暗投明,響應解放臺灣》、《拒絕美國學術團體的名譽聯系,以抗議美帝在臺灣的狂妄行為》的講稿給邵力子,由其面交周恩來總理。
為了給全國人民有個公開交待,以取得人民對翁文灝的諒解,中共中央將翁的反省文章《沉痛追溯我的反動罪狀》同時刊載在12月4日的《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大公報》等報刊上。“……我自思從前根本缺點在沒有知道中國經過民族獨立實行社會主義的必要,所以始終受封建統治和帝國主義的欺蒙而供其利用。回國四年以來,更加深思我從前何以對社會主義的道理毫不了解,以致陷入反動,身負重罪。追本溯源,不單是因為治自然科學的人不能認識政治,實因我抱有資產階級反動本質和資本主義的落伍思想,以致不認階級的對峙和敵我的分界,從風而靡,獲罪于人民。現在生活于共產黨和毛主席所領導的新中國,我首先須認真學習,改造思想,徹底消滅以往的錯誤和缺點,才能逐步向前,以進入于社會主義的社會”[1]376。就在同一天,周恩來總理在第一屆全國政協常委會第六十二次會議上提名翁文灝為下屆政協委員人選并獲通過。在中共中央公布第二屆全國政協委員的名單中,翁文灝成為“特別邀請人士”。他在題為《歸國的思想過程》的政協會議發言中說道:“……我從前做蔣介石的幫手,實是錯走了反祖國反人民的道路,決當改途易轍,回返祖國,痛改前非,且爭取立功贖罪的機會……必須堅決實行我棄暗投明的主意,才能對得起祖國。因此立定決心,我就飛行回來了。”[1]377-378
從翁文灝的這兩篇文字中可察覺出他此時的話語體系確實已經與中國共產黨的話語體系完全合拍了,對黨的政治認同已由表及里,已內化為潛意識。
翁文灝因參加政協工作有了固定的工資收入,再加之翻譯地質學論文、書籍也有不菲的收入,家庭經濟狀況趨于穩定。1955年3月4日,翁訪邵力子、于剛,商請政府照顧在京住所問題,并表示愿意將其南京私人住宅捐獻給政府[1]379。為解決住房問題,翁數月為尋找新的住房四處奔走。9月27日和30日,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工作人員邀翁分別看了鐵獅子墳新建住宅和菊兒胡同的房屋。12月,翁文灝搬家至由政府分配的西城區菊兒胡同24號住房[1]381。
此時翁文灝的身份已由平民變為“全國政協委員”,一直困擾他的住房問題也已解決。正因為新政府給予了他在政治與經濟上的待遇,使其實現了“安居樂政”,解除了他的后顧之憂,才使其對共產黨的政治認同有了進一步的增強。翁在1956年的第二屆全國政協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便可證明:“像我這樣一個人,即使不能立即成為共產主義或者社會主義分子,至少應勉為一個進步分子。……一是要克服個人自大的偏見,而尊重集體工作和團結進行的生活。……二是要克服輕視政治和旁觀消極的心理,而振起負責向前的精神。三是要克服右傾保守思想,而提高趕緊實現社會主義的決心。”[7]
自此,翁文灝積極參政議政——配合中央對臺灣進行統戰,對國家建設獻計獻策,一些意見還頗受周恩來總理重視。
1949年,當中國共產黨戰勝國民黨而成為執政黨之后,便享有了執掌全國政權的政治權力。就政治權力本身而言,它就是一種情感存在或者認同意識。《社會心理學辭典》認為:“情感是人的需要是否得到滿足時產生的一種內心體驗。”[8]美國心理學家伊扎德(1977)也認為“情緒具有動力性,它組織并驅動認知與行為,為認知和行為提供活動線索”[9]。
從翁文灝“入仕”南京國民政府的客觀緣由及其從政經歷來看,他的情緒是悲觀勉強的,情感是被壓抑的,即在國民黨政權中他經歷的是一種隱忍屈從的內心體驗,很難產生滿足感,也就對國民黨無法有發自內心的認同及持久的忠誠。當他切身感受國民黨的腐朽、耳聞目睹共產黨的先進;主動學習共產黨的理論、客觀反觀國民黨的癥結——在這種自我感受、內心體驗、情境評價、移情共鳴中翁文灝的情感自然發生轉移。
情感構成認同的基礎,政治情感是政治認同的基礎。政治情感的轉移驅動翁文灝對共產黨的理論及實踐產生求知欲并獲得新的政治認知,同時產生反躬自省的言語與政治行為,進而建構對中國共產黨的政治認同。
在翁文灝建構對中國共產黨初步的政治認同之時,黨給予其“全國政協委員”的政治身份,使其黨外高級知識分子的價值得以充分體現,同時解決其日常生活中的后顧之憂,從而使翁文灝的經濟、政治需求得以滿足。翁文灝因此經歷一種滿足愉悅的內心體驗,產生正面的情感,故而增強對中國共產黨的政治認同,從而發生更為積極的政治行為。
綜合以上考察,我們可以看出:新中國成立前后,翁文灝基于對國民黨的負面體認,對共產黨的意識形態并不排拒且愿意學習、吸納,并建構其政治認同。翁文灝政治心理的變遷過程在本質上揭示了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與當代政治認同建構的崢嶸過程。
[1]李學通.翁文灝年譜[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05.
[2]儲安平.評翁文灝內閣[J].觀察,1948-06-05.
[3]蔣經國自述[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182.
[4]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425.
[5]馬沙·L·科塔姆.政治心理學[M].胡勇,陳鋼,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37-39.
[6]李學通.書生從政——翁文灝[M].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1996:284.
[7]翁文灝.在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二屆全國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發言[N].人民日報,1956-02-07(05).
[8]費穗宇,張潘仕.社會心理學詞典[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88:252.
[9]孔維民.情感心理學新論[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95.
(責任編輯:劉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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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2-0911(2015)05-0031-05
華東師范大學上海市社會科學創新研究基地(黨的執政能力建設方向)項目的階段性成果。
2015-05-30
黃波粼(1975-),女,華東師范大學政治學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