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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釗的“金線論”與恩格斯的“紅線論”——兼論多民族國家的理論基礎

2015-04-10 09:56:53宋培軍
思想戰線 2015年3期
關鍵詞:馬克思

宋培軍

一、問題的提出

董正華教授曾指示筆者研習何祚庥《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也要“與時俱進”》一文,引起筆者特別興趣的是該文中所引前輩哲學家吳江教授《歷史的動力》的如下論述:

在歷史發展動因這個問題上,在馬克思主義內部,早就有兩種不同的甚至對立的觀點存在著:一種著重于階級斗爭,一種著重于生產力的發展程度。這兩種不同的觀點(乃至由此形成不同的立場)直接影響到一個革命政黨對于斗爭形勢的估計和策略的制定,政黨之間或政黨內部的許多紛爭由此引起,例如,對于十月革命的評價,對“左”的空想共產主義行動的批評等。當馬克思主義傳到中國,一開始就表現出這種分歧,拿李大釗在1919年5月所寫的《我的馬克思主義觀》做例子,這篇文章的第七章的第七節有這樣一段話:“馬氏學說受人非難的地方很多,而唯物史觀與階級競爭說的矛盾沖突,算是一個最重要的點。蓋馬氏一方既確認歷史……的原動力為生產力;一面又說從來的歷史都是階級競爭。一方否認階級的活動……可以由此決定經濟行程的效力;一方又說階級競爭的活動,可以……決定社會進化全體的方向。”①吳 江:《吳江文稿》上卷,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9年,第154~155頁。

何祚庥進而疾呼:現在是中國的革命和建設的實踐,已到了為上述“爭議”做結論的“時代”了。他的結論是:

社會發展的原動力,是社會生產力。是社會生產力決定著生產關系的變革,是生產力決定著階級斗爭,決定著社會進化發展的方向。階級斗爭,只是在必須通過階級斗爭,才能推動生產力向前發展時,才是歷史發展的動力。②何祚庥:《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也要“與時俱進”》(上),《學術界》2013年第7期。

爭論是否會就此結論而終結了呢?

我們知道,唯物史觀有兩種闡釋進路:其一,李大釗在《我的馬克思主義觀》中最早提出了階級斗爭“金線論”,③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1919年10月11日),《新青年》第6卷第5、6號,載中國李大釗研究會編注《李大釗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9頁。作為中國革命的指導理論,影響深遠;其二,恩格斯在給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寫的書評中,最早提出了社會存在即經濟發展“紅線論”,直至晚年堅守不渝。“社會生產力”與“階級斗爭”的關系,前者作為“終極原因”,后者作為“偉大動力”,羅榮渠先生早有寶貴厘定,①羅榮渠:《略論歷史發展的偉大動力與終極原因的內在關系》,《歷史研究》1980年第5期。但問題是,恩格斯在《卡爾·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中所說的“物質動因”(materielle Anst?ssen)②“?konomische Manuskripte und Schriften 1858-1861”,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Gesamtausgabe(Mega),Berlin:Dietz Verlag,1980,S.249.以及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中相對于“精神的動力”而言的“動力的動力”即“動因”和“最終原因”,在《反杜林論》,尤其是《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英文版序言 (1892年)中指向的是“終極原因和偉大動力”,由此似乎出現了“最終原因”大于“終極原因”的情況,這恐怕是羅先生未及注意的。筆者的一個考慮是,“和”字的運用也可能意味著兩者同樣作為“動因”而存在,只不過正如羅先生所區分的,一個是“終極的動因”乃至“根本動因”“根本動力”“根本力量”,③羅榮渠:《現代化新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第70頁、第99頁、第96頁、第84頁。一個是“基本的動力”。

《恩格斯致約·布洛赫》指出:

根據唯物史觀,歷史過程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無論馬克思或我都從來沒有肯定過比這更多的東西。……經濟狀況是基礎,但是對歷史斗爭的進程發生影響并且在許多情況下主要是決定著這一斗爭的形式的,還有上層建筑的各種因素。④《恩格斯致約·布洛赫》(1890年),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695~696頁。

《恩格斯致康·施米特》指出:

正如在貨幣市場中,總的說來,并且在上述條件之下,是反映出,當然是頭足倒置地反映出工業市場的運動一樣,在政府和反對派之間的斗爭中也反映出先前已經存在著并且正在斗爭著的各個階級的斗爭,但是這個斗爭同樣是頭足倒置地、不再是直接地、而是間接地、不是作為階級斗爭、而是作為維護各種政治原則的斗爭反映出來的,并且是這樣頭足倒置起來,以致需要經過上千年我們才終于把它的真相識破。⑤《恩格斯致康·施米特》(1890年10月27日),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01頁。

《德意志意識形態》指出:

砂糖和咖啡的匱乏 (由于拿破侖的大陸體系的封鎖)推動德國人反抗拿破侖,這成為1813年解放戰爭的“現實基礎”。⑥《德意志意識形態》,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89頁。

把這樣三段話聯系起來看,不免有些令人疑惑。相對于上層建筑各因素而言,基礎是“經濟狀況”,但其不僅是“生產和再生產”本身,還包括同樣作為“現實基礎”的對外貿易。工業市場相對于貨幣市場、階級斗爭相對于政治斗爭盡管都是“足”與“頭”的關系,但是在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1859年)(以下簡稱《序言》)“歷史基礎”和“上層建筑”二分的關系體系中,前三者似乎同處“歷史基礎”層級。

應該看到,羅先生是在“生產力發展與階級斗爭”二分框架下討論問題的,這就難怪他有“上層建筑包括階級斗爭的各種形式”的說法,并且把階級斗爭歸入“上層建筑”、“政治表現形式”范疇,這種把階級斗爭僅僅歸入政治上層建筑看待的傾向,恐怕很難會為“階級斗爭的各種經濟形式”留下多少歷史存在空間:

人民群眾的大規模的騷動、造反、起義,在一定時期內會造成巨大的社會危機,最后發展成為巨大的動亂,并對舊制度起不同程度的打擊作用,但這種大動亂是否可能導致真正社會變革的偉大革命,將最后取決于是否有代表新的經濟力量的階級的投入斗爭。在階級社會中,反對一般的社會貧困的斗爭,都具有正義的、進步的意義,但如果把這視為階級社會中推動歷史前進的基本動因,甚至夸大成為唯一的動因,那就不正確了。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貧困是激起人民革命斗爭的一個經濟動因,但是社會革命的真正根源即終極原因恰恰不在于社會貧困,而在于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只有這樣理解,才能正確闡明生產關系一定要適應生產力性質的基本歷史規律。⑦羅榮渠:《略論歷史發展的偉大動力與終極原因的內在關系》,《歷史研究》1980年第5期。

他還專門作注說明,他是針對“窮棒子鬧革命”所蘊含的“社會貧困是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革命的唯一經濟動因”的命題提出上述論斷的,并提到馬克思早就指出,現代無產階級的革命性和先進性,是同最先進的經濟形式相聯系的。⑧羅榮渠:《略論歷史發展的偉大動力與終極原因的內在關系》,《歷史研究》1980年第5期。這樣總體、宏觀的論述,無疑富有啟發性,就他關注的論題來說,闡述也沒有什么原則性問題,筆者更為關注的是他對概念的運用本身。何謂“真正社會變革的偉大革命……最后取決于……代表新的經濟力量的階級的投入斗爭”?對于這種斗爭是不是“階級斗爭”,羅先生沒有十分明確的說明,他似乎傾向于把這種斗爭直接等同于“經濟發展”本身,按照他的思路,最起碼后半句可以替換為“代表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的階級的投入斗爭”。順便一提,對于羅先生前述“如果把這 (反對一般的社會貧困的斗爭)視為階級社會中推動歷史前進的基本動因,甚至夸大成為唯一的動因,那就不正確了”的說法,龐卓恒先生也有類似表述:“階級斗爭被說成是歷史發展的主要動力或根本動力,甚至被說成是唯一動力。唯物史觀的歷史動力理論遭到了嚴重曲解”,①龐卓恒:《馬克思主義關于歷史動力的理論及其現實意義》,《中國社會科學》1980年第5期;參見龐卓恒《唯物史觀與歷史科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102頁。文章或為時而作,兩位先生是有共同針對的,只不過一個說“動因”,另一個說“動力”。這就難免出現一個問題,“經濟發展”和“階級斗爭”在“最后取決于”的“動因”或“動力”意義上糾纏在一起。

羅先生認為,貧困“在一定歷史條件下”可以是“一個經濟動因”,但是反對把“反對一般的社會貧困的斗爭”視為“基本動因”,強調“社會生產力發展”(經濟發展)才是“社會革命的真正根源即終極原因”,顯示“終極原因”與“基本動因”兩個概念在他那里是合一的。不過,可以看到,在同一個“社會”里,例如羅馬帝國,平民小農的“社會貧困”往往正是貴族大奴隸主“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反面,只是“社會生產力”(生產資料)的所有權人不同而已,而蠻族“社會”的入侵則代表了“社會生產力發展”的要求,是奴隸所樂見、小農也不再反對的,從這個意義上說,“終極原因”(根本動因)與“基本動因”(反對一般的社會貧困的斗爭,包括來自帝國內的“小農社會”的瓦解、“隸農社會”的形成以及來自帝國外的“蠻族社會”的入侵兩個方面)兩個概念似乎可以區分開。羅先生所謂的“生產力發展 (即經濟變革)與階級斗爭 (即政治變革)”兩者,乃至階級斗爭的經濟形式和政治形式兩者,即使后來可以按照存在與意識的二分法劃分開,是否當初 (階級社會產生之初乃至社會革命發動之初)也有粘連不分的狀態,乃至在歷史上何祚庥所謂“只是在必須通過階級斗爭,才能推動生產力向前發展時”到底是什么時候,在“社會生產力水平”一定、甚至造成社會阻滯的情況下,哪個社會主體是“歷史的動力”(“蠻族社會”的作用如何體現,如何代表“社會生產力發展”的要求的作用而具有歷史動力意義,似乎在過于總體、宏觀的論述之下,沒有多少歷史地位,統統把它歸入一個“社會”內部的“階級斗爭”似乎也不妥),這些問題恐怕仍然是需要探討的。羅先生特別強調,“在一定的條件下”,“階級斗爭”作為“動因”與“經濟發展”作為“結果”也是存在的,這就提出了一個問題,“階級斗爭”乃至廣義的“暴力”作為“動因”,是否本身就是“生產力”存在的一種形式—— “一種經濟力量”——而不僅僅是羅先生所謂人實現經濟利益的“手段”呢?馬克思在論述“階級斗爭”對“機器發明”的促進關系時,展現的也是羅先生此處所說的階級斗爭作為“動因”的情況,但是沒見馬克思由此動搖自己的理論發現。②馬克思指出:機器的發明和運用,在英國,1825年危機前是為了滿足消費市場的需求,此后是雇主和工人階級斗爭的結果。歐美其他國家則不同,機器的引進是由于國際競爭乃至人手不夠。參見《馬克思致帕·瓦·安年科夫》,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35頁。“罷工推動機器的發明……促進了生產。”參見《資本論》第4卷附錄《關于一切職業都具有生產性的辯護論見解》,載《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16頁。不過,羅先生的特別強調似乎打破了前述“動因”(生產力)與“動力”(階級斗爭)的分野,同樣說明問題的復雜性。唯物史觀的兩種闡釋進路就又難免糾纏在一起。

項觀奇《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提法是錯誤的》一文認為,“生產力不包含生產關系的含意,不包含社會形態的含意”,③項觀奇:《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提法是錯誤的》,參見http://www.maoflag.net/?action-viewthread-tid-581459.html,2011年6月2日。董正華教授把該文觀點進一步歸納為“現代化就是發展生產力,說得比較完整一點也不過是發展經濟和改善民眾福祉,也被理解為強國富民”,并進行了批評,指出:“即使為了發展生產力,也必須變革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使之互相適應,而這些都是現代化的內容。”“不能把現代化的本質屬性簡單地規定為發展生產力。正如火車離開火車頭無法前行,先進生產力猶如現代化的火車頭,但是它不能囊括現代化的道路、目標和現代化的列車所運載的內容。生產力和科學技術的發展雖然有著自身的內在邏輯,但離不開其承載者——人所賴以存在的社會經濟制度體系。沒有一個良好的國內制度和國際社會秩序,生產力有可能停滯甚至倒退”。就概念運用來說,盡管他表示“厘清現代化與生產力發展的關系”,“生產力發展”在后文的用詞卻不自覺地替換為“發展生產力”,這起碼意味著在他看來,二者是等同的。發展生產力就是發展經濟,在“生產力”(Produktionskr?fte)概念這一點上,他與之批評的項觀奇似乎反而一致起來。其實,董正華教授所謂“現代化大變革絕不僅僅是發展生產力,它還必須包括人的自由、解放和社會的發展”的論說本身,是以“經濟建設即發展生產力”為概念前提的,①董正華:《科學技術、生產力、現代化的本質特征與“未來景象”》,《理論與現代化》2012年第1期。更多繼承的是羅榮渠先生“生產力發展即經濟變革”的概念界定。不過,應該注意的是,“生產力發展”中的“生產力”在馬克思那里,明顯指向“人的生產力”。《德意志意識形態》所謂“人與自然的‘斗爭’促進其生產力 (Produktivkr?fte)在相應基礎上的發展”,以及在說到“社會生產力 (Gesellschaftliche Produktivkr?fte)在其發展的過程中達到這樣的階段,在這個階段上產生出來的生產力(Produktionskr?fte)和交往手段 (兩者后文顯示指‘機器和貨幣’——筆者注)在現存關系下只能帶來災難”的地方,還專門把“社會”字眼劃掉,②廣松涉編注:《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彭 曦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8頁、第192頁、第44頁、第218頁。都顯示出與《序言》中“社會的物質生產力 (materialle Produktivkr?fte der Gesellschaft)發展到一定階段”不同的表達法。馬克思顯然更傾向于“社會的物質生產力”的表達,而不是“社會生產力”,盡管他也使用后者,何祚庥對“社會生產力”概念的運用也是限定于“物質生產力”的。

馬克思批評蒲魯東“平等天命論”時有一個“火車頭”的比喻:“天命是一個火車頭,用它拖蒲魯東先生的全部經濟行囊前進遠比用他那沒有頭腦的純理性要好得多”,③《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50頁。由此筆者體會,董正華教授此處“火車頭”的比喻也極富啟發意義,但它喻指的“先進生產力”其實并非僅僅是先進的生產資料,而是以先進的勞動主體為駕駛員、包含先進的生產資料和先進的生產關系(比如,先進的生產資料所決定的駕駛員與列車長的關系)在內的先進的生產方式,也就是說,“火車頭”作為一個“渾稱”而非“析稱”概念而存在,而一系列“車廂”則是由先進的勞動方式 (可以視為駕駛員與蒸汽機的結合方式)作為根本動力機制而帶動、由先進的生產方式作為“火車頭”而帶來 (可以視為作為火車代表的“列車長”的個人創造)的先進的政治、法律和意識形式。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作為先進的生產資料之一種的“軌道”本身,就既不是獨立于“先進生產力”(即包含駕駛員這一勞動主體在內的“火車頭”),也不是獨立于“車廂”而獨立存在的了,也就是說,只能成為它們共同的行車“基礎”了。對于現代化的列車來說,從人之間的社會分工的角度也許更最容易說明,軌道是先進的生產資料 (駕駛員作為勞動主體是“先進生產力”的代表),火車頭是先進的生產關系 (列車長作為經營主體是生產關系的代表),車廂是先進的上層建筑 (議長議員為前兩者的代表,盡管程度不同)。對于落后的生產方式 (以落后的生產關系的形式而存在)而言,“火車頭”的比喻也許尚不如不用“軌道”即根本就不存在“同軌”與否問題的“推土機”這樣的渾稱比喻,更加具有生產方式變革的意味。

這里主要的問題是,等同于“物質生產力”的“社會生產力”不是馬克思“生產力”(Produktivkr?fte)概念的全部。對于此問題的解決,也許需要查對相關德文概念。就概念界定來說,“社會生產力” (materialle Produktivkr?fte der Gesellschaft)作為“生產資料”,作為“經濟力量”(人的勞動力)的體現,并不內在地包含“人”本身作為要素,而“階級斗爭”建立暴力政權,同樣可以、但不必然作為“經濟力量”(?konomische Potenz)④《恩格斯致康·施米特》(1890年10月27日),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05頁;Marx Engels Werke,Band 37,Berlin:Dietz Verlag,1967,S.493。——作為促進經濟發展的力量——而存在,德文“力” (kr?fte)與“力量”(Potenz)兩種寫法之不同昭然若揭,前者的本原性、后者的伴生性意涵是明確的,這就是羅先生區分“動因”與“動力”的命題意義所在。鑒于“階級斗爭”通常的狹義性政治理解,筆者更傾向于用“金線”指稱暴力或軍隊組織,認為它本身就是一種與“經濟力量”(人的勞動力)難解難分的存在:在“既用以保衛財產,又用以獲取財產”⑤馬克思:《資本主義生產以前的各種形式》,載《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83頁。時,就是“一種經濟力量”。《德意志意識形態》指出,“實行全面變革的物質因素 (material elements of a complete revolution)”有兩個:一方面是一定的生產力(德文 Produktivkr?fte,①廣松涉編注:《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彭 曦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52頁、第226頁。英文 the existence of productive forces),另一方面是革命群眾的形成。②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識形態》,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92~93頁;Karl Marx&Engels,The German Ideology,R.Pascal(ed.),New York:International Publishers,1947,pp.28~30。筆者認為,強調前者而忽視后者,或者強調后者而忽視前者,都不可取。

本文在對紅金兩線論的不同前提以及紅金兩線本身的關系進行研究后認為,“紅線”與“金線”實際上是唯物史觀的主輔兩條線,馬克思《序言》展現的生產方式序列圖式是:與“社會生產力”作為歷史的動因 (根本動因、根本動力)不同,通過發展社會生產力和進行階級斗爭而實現的“人的生產力”(Produktivkr?fte der Menschen)發展才是歷史的動力 (基本動因、基本動力),它作為一種社會力量而凝聚,并且在溫帶亞歐大陸這一時空維度即“社會生產力”這一物質基礎上演進,呈現為“世界歷史民族”主線。對此,筆者嘗試做些學術探討,以就教于方家。

二、恩格斯的“物質動因論”與李大釗的“最高動因論”

馬克思《序言》明確說唯物史觀是他進行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方法論“指導”(馬克思黑格爾法哲學批判的研究結論即市民社會根源論只是唯物史觀的初步表達),③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1859年),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2頁。應馬克思請求、按馬克思要求、經馬克思審改④《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652頁注釋45。的恩格斯寫的書評,也說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本質上是建立在唯物主義歷史觀的基礎上的”。

鑒于恩格斯該書評中有關論述的重要性,筆者引用如下:

下面這個原理,不僅對于經濟學,而且對于一切歷史科學 (凡不是自然科學的科學都是歷史科學)都是一個具有革命意義的發現:“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在歷史上出現的一切社會關系和國家關系,一切宗教制度和法律制度,一切理論觀點,只有理解了每一個與之相應的時代的物質生活條件,并且從這些物質條件中被引申出來的時候,才能理解。“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這個原理非常簡單,它對于沒有被唯心主義的欺騙束縛住的人來說是不言自明的。但是,這個事實不僅對于理論,而且對于實踐都是最革命的結論。“社會的物質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便同它們一直在其中運動的現存生產關系或財產關系(這只是生產關系的法律用語)發生矛盾。于是這些關系便由生產力的發展形式變成生產力的桎梏。那時社會革命的時代就到來了。隨著經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生變革……資產階級的生產關系是社會生產過程的最后一個對抗形式,這里所說的對抗,不是指個人的對抗,而是指從個人的社會生活條件中生長出來的對抗;但是,在資產階級社會的胎胞里發展的生產力,同時又創造著解決這種對抗的物質條件。”由此可見,只要進一步發揮我們的唯物主義論點,并且把它應用于現時代,一個強大的、一切時代中最強大的革命遠景就會立即展現在我們的面前。

人們的意識決定于人們的存在而不是相反,這個原理看來很簡單,但是仔細考察一下也會立即發現,這個原理的最初結論就給一切唯心主義,甚至給最隱蔽的唯心主義當頭一棒。關于一切歷史的東西的全部傳統的和習慣的觀點都被這個原理否定了。

這個基本觀點卻像一根紅線貫穿著黨的一切文獻。在所有這些文獻中,每個場合都證明,每次行動怎樣從直接的物質動因 (materielle Anst?ssen)產生,而不是從伴隨著物質動因 (materielle Anst?ssen)⑤“?konomische Manuskripte und Schriften 1858-1861”,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Gesamtausgabe(Mega),Berlin:Dietz Verlag,1980,S.249.的詞句產生,相反地,政治詞句和法律詞句正像政治行動及其結果一樣,倒是從物質動因產生的。⑥《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7~39頁。

這里非常明顯,相對于“發揮我們的唯物主義論點”而派生的社會革命論 (李大釗稱階級斗爭論為“金線論”),恩格斯認為唯物史觀的“原理”只有一個,“人們的意識決定于人們的存在而不是相反,這個原理” “這個基本觀點”“這種世界觀”指的都是一個東西,也就是他上文所說的“下面這個原理”“一個具有革命意義的發現”——“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可見,恩格斯實際上認為,“社會存在決定論”就是“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論”。這就是恩格斯的“紅線論”。

不過,盡管恩格斯說“這個原理非常簡單”,但后人對它的理解卻各不相同,甚至有原則性分歧。①楊尚昆等:《我所知道的胡喬木》,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1997年,第214頁。胡喬木在1990年12月23日出席人民出版社建社40周年講話談到“我們對于歷史或是現實 (實踐、實際)或各部門科學的理論都下了工夫”,可見他把“實踐”等同于“現實”或“實際”。而魏小萍在《關于唯物史觀理論的再認識——根據對〈德意志意識形態〉(MEGA2試行版)的重新解讀》(《哲學研究》2009年第3期)中把“社會存在決定論”與“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論”視為唯物史觀“核心內容”的“兩個方面”,而后又在《對馬克思和恩格斯新歷史觀的解讀——以歷史考證版為基礎》(《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3期)一文中,認為“生產關系包括生產力和生產方式”,“社會存在包括政治生活 (交往關系、國家)和經濟生活 (生產關系、市民社會)”。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就認為:“馬克思的唯物史觀有二要點:其一是關于人類文化的經驗的說明;其二即社會組織進化論。”從李大釗的具體論述看,前者約略等于經濟基礎(“基礎構造”)決定上層建筑(“表面構造”),后者約略等于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社會組織即社會關系”)。之所以說“約略”,因為關于前者的論述還認定“基礎構造的變動,乃以其內部促他自己進化的最高動因,就是生產力為主動”,而關于后者的論述則最終指向了“社會革命”。②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1919年10月11日),《新青年》第6卷第5、6號,載中國李大釗研究會編注《李大釗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7頁。針對李大釗該文引介的“馬克思則以‘物質的生產力’為最高動因”的觀點,③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1919年10月11日),《新青年》第6卷第5、6號,載中國李大釗研究會編注《李大釗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1頁。蔣大椿指出,“人的精神生產的結果”與“人們物質生產勞動的結果”即“物質生產力”“作為社會環境的構成部分,它們自身都沒有能動性,都只能成為歷史發展的動因,而不可能成為歷史發展的動力”。④蔣大椿:《孫中山民生史觀析論》,《中國社會科學》2000年第2期。由此,李大釗所謂“最高動因”與恩格斯所謂“物質動因”的關系就自然成為爭論的焦點。

為了便于對照以及說明漢語、英文譯本不易呈現的德文細節,還是讓我們首先把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對唯物史觀集中表述的段落在注明德文、英文關鍵詞的情況下引述如下:

人們 (Menschen)在自己生活 (Leben)的社會生產 (gesellschaftliche Produktion)中發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 (Willen)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展階段 (ihrer materiellen Produktivkr?fte entsprechen,英文 their material productive forces)相適應 (bestimmte)的生產關系。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英文the totality of these relations of production)構成社會的經濟結構 (英文the economic structure of society),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 (英文superstructure)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 (gesellschaftlichen Bewubtseinsformen entsprechen)與之相適應 (bestimmte)的現實基礎 (die reale Basis,英文the real basis)。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Die Produktionsweise des materiellen Lebens,英文 the mode of production of material life)制約著 (bedingt)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 (sozialen,politischen und geistigen Lebensprozess)。不是人們的意識 (Bewubtsein der Menschen)決定人們的存在 (ihr Sein),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 (ihr gesellschaftliches Sein)決定(bestimmt)人們的意識 (ihr Bewubtsein)。社會的物質生產力 (德文 materiallen Produktivkr?fte der Gesellschaft)發展到一定階段,便同它們一直在其中運動的現存生產關系或財產關系 (這只是生產關系的法律用語)發生矛盾。于是這些關系便由生產力的發展形式 (英文forms of development of the productive forces)變成生產力的桎梏。那時社會革命 (sozialer Revolution)的時代就到來了。隨著經濟基礎 (?konomische Grundlage,英文the economic foundation)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生變革。在考察這些變革時,必須時刻把下面兩者區別開來:一種是生產的經濟條件(?konomischen Produktionsbedingungen)方面所發生的物質的、可以用自然科學的精確性指明的變革,一種是人們借以意識到這種沖突并力求把它克服的那些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藝術的或哲學的,簡言之,意識形態的形式 (ideologischen Formen)。我們判斷一個人不能以他對自己的看法為根據,同樣,我們判斷這樣一個變革時代也不能以它的意識為根據;相反,這個意識必須從物質生活 (materialles Leben,英文material life)的矛盾中,從社會生產力 (gesell-schaftliche Produktivkr?fte,英文 the forces of production)和生產關系 (英文relations of production)之間的現存沖突中去解釋。無論哪一種社會形態 (Gesellschaftsformation,英文a social formation),在它所容納的全部生產力 (alle Produktivkr?fte)發揮 (entwickelt)出來以前,是決不會滅亡的;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 (英文new,higher relations of production),在它的物質存在條件(materialle Existenzbedingungen,英文the material conditions of their existence)在舊社會(Gesellschaft)的胞胎里成熟之前,是決不會出現的。所以人類 (Menschheit)只提出自己能夠解決的任務,因為只要仔細考察就可以發現,任務本身,只有在解決它的物質條件 (materialle Bedingungen)已經存在或者至少是在生成過程中的時候,才會產生。大體說來,亞細亞的 (asiatische)、古代的(antike)、封建的 (feudale)和現代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 (modern bürgerliche Produktionsweise,英文 modern bourgeois modes of production)可以看做是經濟的社會形態(德 文 ?konomischen Gesellschaftsformation,英文the economic formation of society)演進的幾個時代。資產階級的生產關系是社會生產過程的最后一個對抗形式,這里所說的對抗,不是指個人的對抗,而是指從個人的社會生活條件 (gesellschaftlichen Lebensbedingungen der Individuen)中生長出來的對抗;但是,在資產階級社會的胎胞里發展的生產力 (Produktivkr?fte),同時又創造著(schaffen)解決這種對抗的物質條件 (materialle Bedingungen)。因此,人類社會(menschliche Gesellschaft)的史前 (Vorgeschichte)時期就以這種社會形態而告終。①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2~33頁;Marx Engels Werke,Band 13,Berlin:Dietz Verlag,1972,S.8~9;Marx,“A Contribution to the Critique of Political Economy:Preface”,Terrell Carver(ed.),Marx Later Political Writing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pp.159~161。

這里僅僅提請注意《序言》經典段落的如下細節:

第一,此段“生產力”概念一共出現了7次。魏小萍研究員認為,第6個生產力即“全部生產力 (alle Produktivkr?fte)發揮 (entwickelt)出來”中的“生產力”“已經具有不同的含義”,此前都是指“由活勞動所推動的不變資本的量越大……生產力水平越高”,這里就“不是從具體的、量的含義上來理解和使用的,而是從在一定的生產關系中生產力持續發展的可能性這一意義上來理解的,這里說的是(‘是’字似乎是衍文——筆者注)生產力,指的是既有的生產關系是否能夠繼續存在下去”。②魏小萍:《通向〈資本論〉之路:前〈資本論〉時期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探索軌跡及分析——以MEGA2為基礎的解讀》,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第254~255頁。筆者對此尚不能完全理解,打算從另一角度闡發此“生產力”含義不同的思想,那就是它與動詞“發揮”搭配,而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與“發揮”搭配的是“才能總和”,筆者認為自此“才能總和”的概念也用“生產力”概念來表達了。除此之外,筆者還注意到,該段最后一個“生產力”與前面兩種含義的“生產力”都不同,指的是“創造” “物質條件”的“人”,③參見廣松涉編注《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彭 曦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28頁、第300頁),尤其是關于“不認為這些條件對于創造它們的個人來說 (diese Bedingungen für die sie schaffenden Individuen)是無機的”的論述。最初5個“生產力”指的都是李大釗所謂“最高動因”—— “人們的物質生產力”或“社會的物質生產力”。在此,筆者稍微談一下魏小萍研究員對“生產力”兩層含義解讀的認識。魏小萍研究員認為《德意志意識形態》“在討論生產關系的性質時提到了生產力、物質生產力的概念”,“對生產力概念的還是一種抽象把握,它籠統地指稱人類征服自然的能力、生產能力”,“在具體的政治經濟學批評語境中,這一概念已經有了非常具體的量的含義”。④魏小萍:《通向〈資本論〉之路:前〈資本論〉時期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探索軌跡及分析——以MEGA2為基礎的解讀》,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第254頁。筆者認為,對《德意志意識形態》的上述看法恐怕是需要斟酌的:其一,“物質生產力”作為概念恐怕還沒有出現;其二,抽象、籠統的說法未必準確,“人類征服自然的能力”恐怕沒有這樣的表述,“生產能力”概念也沒有出現,類似含義是以“才能總和”的概念出現的,具體考證見本文第三部分。魏小萍研究員所說的“由活勞動所推動的不變資本的量越大……生產力水平越高”,是對“生產能力”的解讀,不是對馬克思“生產力”概念的解讀。

第二,由于對《德意志意識形態》概念體系理解上存在魏小萍研究員所說的“抽象”“籠統”論,在與《序言》概念體系的對應上也會出現概念難題。趙敦華《“意識形態”概念的多重描述定義——再論馬克思恩格斯的意識形態批判理論》一文認為,①趙敦華:《“意識形態”概念的多重描述定義——再論馬克思恩格斯的意識形態批判理論》,《社會科學戰線》2014年第7期。“社會意識形式” “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人們的意識”不等于“意識形態的形式”,把“社會生活”劃入“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筆者認為,這種劃分和認識值得商榷、需要分析。從馬克思的行文看,“意識形態的形式”包括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藝術的、哲學的形式,前兩者對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社會意識形式”只能是后三者,“人們的意識”勢必要等于“意識形態的形式”。“社會生活過程”的德文是sozialen Lebensprozess,“社會” (S)是狹義的,而“社會存在 (gesellschaftliches Sein)”中的“社會”是廣義的,狹義的“社會”(S)包含于廣義的“社會”(G)之中,并且作為“社會存在”的一部分而存在。《共產黨宣言》談到“社會存在”(gesellschaftlichen Dasein)和“社會意識”(gesellschaftliche Bewusstsein),并舉了“社會 (Gesellschaft)決定”教育的例子說明兩者的關系,這里“社會” (Gesellschaft)作為資產階級的社會關系,就變成狹義的了,如此才能存在兩者之間的決定關系,教育應該是作為相對于生產方式而存在的社會意識來看待的。②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年,第44頁、第45頁。

魏小萍研究員的下述四個決定包含關系層次的概念框架,也存在著類似的概念界定問題:第一個層次的概念框架:人們的生活包括交往關系和生產關系,而生產關系包括生產力和生產方式。第二個層次的概念框架:社會存在→人們的意識,其中社會存在包括政治生活 (交往關系、國家)和經濟生活 (生產關系、市民社會),人們的意識觀念性 (理性)因素 (哲學、觀念、思想、自我認識等)。第三個層次的概念框架:現實 (經濟)基礎→上層建筑。第四個層次的概念框架:人們的主觀 (主體)能動性→客觀規律性。魏小萍研究員就第四個層次的概念框架指出:“改造既成世界的原動力,正是人所能發揮出來的能動性。”③魏小萍:《通向〈資本論〉之路:前〈資本論〉時期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探索軌跡及分析——以MEGA2為基礎的解讀》,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第53~55頁。筆者認為,“發揮”“能動性”可以聯系上述“發揮”“生產力”(即“才能總和”)理解,這就是筆者所說的“主輔線范式”的內涵。由于魏小萍研究員沒有查對德文,她把這兩個決定關系并列處理,就是可以理解的了,筆者認為后一個決定關系缺少“生產力→”這樣的前置決定關系,也就不是《序言》的決定關系描述了,這樣就把對等的決定關系命題割裂成了兩個。就包含關系來說,在筆者看來,也是有問題的。如果把恩格斯所說的“物質動因”“物質動因的詞句”“政治詞句和法律詞句”“政治行動及其結果”,分別情況置入上述分類,就會把問題凸顯出來。“政治詞句和法律詞句”作為“人們的意識”是沒有問題的,《序言》中的“人們的意志”也應如此,屬于《序言》中的“意識形態的形式”,而“政治行動及其結果”屬于“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兩者同屬于“人們的意識”或“上層建筑”。“物質動因”“物質動因的詞句”則非“人們的社會存在”莫屬,“人們的社會存在”只能包括“物質生活”和“社會生活”,把“政治生活”包括在“人們的社會存在”中尤其是把“交往關系”完全包括在“政治生活”中是馬克思明確反對的,而“物質動因的詞句”大概相當于魏小萍研究員所說的“非觀念性 (非理性)因素 (信仰、意志、欲望、自我意識等)”,不過,《序言》中的“人們的意志”應該帶有“國家意志”的特性,從總體上不應屬于此類。魏小萍研究員所謂的“生產關系”必須限定為《序言》中的含義即財產關系即通常意義上的所有制或狹義的占有關系才能成立,否則,等同于“市民社會的”的“經濟生活”,就無法包含“生產關系”而是等同于廣義的“生產關系”即“經濟關系”了,也就是說,“經濟關系”不包括物質“交往關系”也是對馬克思“交往”概念的大大縮水。“交往關系”有經濟交往關系(馬克思舉例保險公司)、社會交往關系 (馬克思舉例軍隊組織),其次才是政治、對外等等交往關系。魏小萍研究員第一層次中的“生產關系”的包含關系命題可以表達為:“生產關系=生產力+生產方式”,與蘇聯教科書式的如下命題:生產方式=生產力+生產關系,都可以成立,主要是概念要嚴格界定,前者是從歷史觀察者的角度講的,“生產力”只能是恩格斯所說的“物質動因”、馬克思所說的“物質生產力”,“生產方式”其實僅僅是“勞動方式 (Art)”,后者是從社會勞動分工的角度講,“生產力”就是“勞動主體”,“物質動因的詞句”就是“生產主體”也就是“生產關系”的歷史主體,否則就會出現理論障礙。

第三,《序言》整段論述的主體也隨著“生產力”由與“社會”同一的“人們” (明確此點非常重要,“人們的意識”作為與“人們的存在”或“他們的社會存在”并存的社會二分概念,就是“社會意識”,①魏小萍指出:“‘社會意識’這一為教科書所采納的表述方式是列寧在1894年寫的《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們如何攻擊社會民主主義者》一文中對唯物史觀基本原則以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方式進行的概括時的用語。”參見魏小萍《對馬克思和恩格斯新歷史觀的解讀——以歷史考證版為基礎》,《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3期。不能一味認定蘇聯式教科書的概念都有問題)轉換到“人類” “個人”乃至“人類社會”,其中“人類社會”中的“人類”字眼其實就是“人的勞動力”中的“人的”字眼,②馬克思:《哥達綱領批判》,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98頁;Marx Engels,Ausgew?hlte Schriften,band II,Berlin:Dietz Verlag,1960,S.11。“勞動不是一切財富的源泉。自然界同勞動一樣也是使用價值 (而物質財富就是由使用價值構成的!)的源泉,勞動本身不過是一種自然力[einer Naturkraft]即人的勞動力[menschliche Arbeitskraft]的表現。”而“人的社會”從語源上看則是馬克思所在的“日耳曼社會”或“德國社會”,因此必須分析此種“社會”不同于“社會革命”③郭世佑指出:“在馬克思的革命學說中,‘社會革命’的思想究竟占多大的比重,還有待專題探討。”參見郭世佑《晚晴政治革命新論》,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緒論”第3頁。之“社會”的含義,此種“社會”肯定是與“社會革命”之“社會”對立,后者才要“革前者的命”,這就引導我們考察日耳曼民族是怎么看待作為“生產力”的“人”的。馬克思筆記的如下論述指出:

他 (費爾巴哈)設定的是“人 (den Mensch)”,而不是“現實的歷史的人(den wirklichen historischen Menschen)”。“人 (Der Menschen)”實際上是“德國人(Der Deutsche)”。④廣松涉編注:《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彭 曦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6頁、第190頁。

由此可見,“德國人”不是“歷史的人 (historischr Mensch)”,而生產力是“歷史的產物(geschichtliches Produkt)”。聯系到《致帕·瓦·安年科夫》把“歷史的發展階段”(eine bestimmte historische Entwicklung)與“生產力的發展階段”(eine bestimmte Entwicklung der Produktivkr?fte)等同看待,⑤《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37頁;Karl Marx/Friedrich Engels-Werke,Band 27,Berlin:Dietz Verlag,1963,S.457。再聯系到《德意志意識形態》在“生產力 (Produktionskr?fte)”與 “交往形式”(“市民社會”)之間建立的互相“制約”關系而非前者對后者的“決定”關系—— “在過去一切歷史階段上出現的受生產力(Produktionskr?fte,productive forces)制約 (bedingte,determined)同時又制約 (bedingende,determining)生產力的交往形式 (Verkehrsform,form of intercourse),就是市民社會……市民社會是全部歷史 (aller Geschichte)的真正發源地和舞臺”,⑥廣松涉編注:《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彭 曦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38頁、第212頁;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識形態》,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88頁;Karl Marx&Engels,The German Ideology,R.Pascal(ed.),New York:International Publishers,1947,p.26。就基本可以認定,相對于其伴生、承續的羅馬帝國來說,“德國人”的“歷史性 (geschichtliche)”只是“非歷史 (historische)性”,其“生產力 (Produktionskr?fte)”也并非具有歷史決定性的“生產力(Produktivkr?fte)”。這就是說,對于“歷史”“社會”“生產力”“基礎”,德文普遍存在兩種寫法、兩種含義,其分野有某種共通性。

把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論述兩相對照,可以看到,“物質動因”當可涵蓋《序言》所說的“生產的經濟條件”“物質存在條件”“物質條件”“社會生活條件”或者恩格斯書評所說“物質生活條件”。《共產黨宣言》以反問的形式也指出:“人們的觀念、觀點和概念,一句話,人們的意識,隨著人們的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系、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這難道需要經過深思才能了解嗎?”⑦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91頁。“思想的歷史除了證明精神生產隨著物質生產的改造而改造,還證明了什么呢?”⑧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92頁。由此,若說“物質動因”涵蓋“人們的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系”“人們的社會存在”乃至“物質生產”,也沒有多大問題。筆者要著力探究的是,“物質動因”與“最高動因”到底是什么關系。

三、“金線”、“紅線”的粘連與剝離

雖然李大釗也說,“馬氏并非承認這階級競爭是與人類社會相始終的,他只把他的階級競爭說應用于人類社會的前史,不是通用于過去、現在、未來的全部。與其說他的階級競爭說是他的唯物史觀的要素,不如說是對于過去歷史的一個應用”,⑨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1919年10月11日),《新青年》第6卷第5、6號,載中國李大釗研究會編注《李大釗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30頁。但是“金線論”依然是他的主導理論旨趣,其理論依據是《共產黨宣言》第一部分由人所共知的第一句話引領的幾段如今耳熟能詳的話、《序言》的經典段落以及《哲學的貧困》“手推磨……機器磨……”那段著名的話。①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1919年10月11日),《新青年》第6卷第5、6號,載中國李大釗研究會編注《李大釗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4頁。從“手推磨……機器磨……”那段話,羅榮渠覺察到了機械的單線解釋的可能根由(羅榮渠:《現代化新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第61頁),但問題是,羅先生把西歐道路從“普遍道路”降為多線中之“一線”,其實只說明了它不是什么道路,而沒有進一步說明它是什么道路。李大釗這樣解釋其間的悖論:

這個明顯的矛盾,在馬氏學說中,也有自圓的說法。他說自從土地公有制崩壞以來,經濟的構造都建立在階級對立之上。生產力一有變動,這社會關系也跟著變動。可是社會關系的變動,就有賴于當時在經濟上占不利地位的階級的活動。這樣看來,馬氏實把階級的活動歸在經濟行程自然的變化以內。但雖是如此說法,終覺有些牽強矛盾的地方。……這全因為一個學說最初成立的時候,每每限于夸張過大的原故。②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1919年10月11日),《新青年》第6卷第5、6號,載中國李大釗研究會編注《李大釗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31頁。

在作為學者的李大釗看來,從學理上說,階級斗爭 (社會革命)論作為唯物史觀的“應用”,是派生的,盡管他正確地看到了這一點,但還是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困惑,終覺馬克思的初創學說有某種“牽強矛盾”“夸張過大”的地方。我們后人的一個任務就是在接觸了比前人更多文本的基礎上,對于“金線”與“紅線”的分野是否能夠更少一些困惑。

筆者所見馬克思把“實踐”(與恩格斯所謂“紅線”近似)和“暴力”或“革命”(與李大釗所謂“金線”近似)放在最近的距離一起說的是如下兩種情況:其一,馬克思《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第一條指出:“他在《基督教的本質》中僅僅把理論的活動看作是真正人的活動,而對于實踐 (praxis)則只是從它的卑污的猶太人的表現形式去理解和確定。因此,他不了解‘革命的 (revolutionaren)’、‘實踐批判的(Praktisch-kritischen)’活動的意義。”③馬克思:《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4頁;Marx Engels Werke,Band 3,Berlin:Dietz Verlag,1969,S.5。其二,《致帕·瓦·安年科夫》指出:“蒲魯東先生用自己頭腦中奇妙的運動……代替了唯一能解決這種沖突的群眾的實踐和暴力的行動 (praktischen und gewaltsamen Aktion der Massen)。”④《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40頁;Karl Marx/Friedrich Engels-Werke,Band 27,Berlin:Dietz Verlag,1963,S.460。而 《馬克思致約·魏德邁》(1852年)則指出:“至于講到我,無論是發現現代社會中有階級存在或發現各階級間的斗爭,都不是我的功勞。……我所加上的新內容就是證明了下列幾點:(1)階級的存在僅僅同生產發展的一定歷史階段相聯系;(2)階級斗爭必然導致無產階級專政;(3)這個專政不過是達到消滅一切階級和進入無階級社會的過渡。”⑤《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47頁。顯然,李大釗對于馬克思加上的階級斗爭“新內容”在唯物史觀中的地位,已經有所認識,但認識不足。可以看到,實際上第一點明確了“金線”與“紅線”分離的起點——李大釗所謂“土地公有制崩壞以來”“階級的活動歸在經濟行程自然的變化以內”云云即是,而第二點和第三點則預示著兩條線在社會革命以及暴力專政過程中粘連乃至有可能分離的可能。

從《序言》“社會生活過程”(sozialen Lebensprozess)的說法看來,“社會生活”對應著一種表達sozialen Leben,而從馬克思批評蒲魯東把國王、議會等納入“社會生活” (gesellschaftlichen Lebens)的論述,則可見它的另一表達。⑥《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40頁;Karl Marx/Friedrich Engels-Werke,Band 27,Berlin:Dietz Verlag,1963,S.461。與從事“自主活動”的人不同,從事“物質生活的生產即勞動”的人要“被排斥于社會 (Gesellschaft)之外”。⑦廣松涉編注:《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彭 曦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42頁、第44頁、第218頁。就語源學和構詞法來說,“社會” (Gesellschaft)概念很可能與日耳曼蠻族征服羅馬帝國前游牧生活中的旅行團 (Reisegesellschaft)關系極大。《資本主義生產以前各形態》就指出:

在游牧的畜牧部落中,公社實際上往往聚集在一起;這是旅行團 (Reisegesellschaft)、隊商和游牧群,而從屬的形式便由這種生活方式的條件下發展出來。在這里,被占有和再生產的事實上只是畜群而不是土地……因此戰爭便成為每一個這種自然形成的集體的最原始的勞動方式之一,既用以保護財產、又用以獲得財產。⑧馬克思:《資本主義生產以前各形態》,日 知譯,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27頁。值得注意的是,“戰爭”本身不僅是“交往方式”,還是“勞動方式”,這無疑是一種“金線”和“紅線”粘連的“社會” (Gesellschaft)狀態。值得說明的是,“勞動方式”這一名詞,現在改譯“工作”,①馬克思:《資本主義生產以前的各種形式》,載《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83頁。似乎譯法就顯得過于摩登了,查德文原文用詞是“Arbeiten”,②“?konomische Manuskripte 1857/58”,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Gesamtausgabe(Mega),Berlin:Dietz Verlag,1981,S.395.相對于根據“生產條件特殊方式”(besondre Art der Productionsbedingungen)而形成的產業類型比如畜牧業、農業③“?konomische Manuskripte 1857/58”,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Gesamtausgabe(Mega),Berlin:Dietz Verlag,1981,S.399.都視為“勞動方式”(“Art der Arbeit”④“?konomische Manuskripte 1857/58”,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Gesamtausgabe(Mega),Berlin:Dietz Verlag,1981,S.403.)的用法來說,或者相對于指稱貨幣轉化為資本的三種方式 (Art)即包買商制、手工工場與機器工廠就是三種“勞動方式”(“Art Arbeit”⑤“?konomische Manuskripte 1857/58”,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Gesamtausgabe(Mega),Berlin:Dietz Verlag,1981,S.412.)的用法來說,這樣的改譯也許是更規范的 (盡管現在也沒有把這些細節完全譯出),但是原譯作為一種“謀生方式 (Art)”的意蘊(類似于《哲學的貧困》的用法)便大大減少了。其實,即使僅僅作為交往方式的戰爭,其作為一種“掠奪方式 (Art)”而出現,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的用詞也是Art。上述“勞動方式”一詞,還有另外的德文含義,《德意志意識形態》出現的是:

在新的環境中也還保存了他們 (指逃亡農奴)過去的勞動方式 (Arbeitsweise),并且使它從已經和他們所達到的發展階段不相適應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從而使它得到進一步的發展。”⑥廣松涉編注:《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彭 曦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24頁、第296頁。

《資本論》也指出:

即使勞動方式不變,同時使用較多的工人,也會在勞動過程的物質條件上引起革命。⑦《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76~377頁。

這就說明,“社會革命”的領域不僅包括作為技術方式的“勞動方式”,還包括作為“社會方式”的“社會交往形式” (sozialen Verkehrsformen⑧廣松涉編注:《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彭 曦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52頁、第226頁。)。馬克思有一句名言:“暴力是每一個孕育著新社會的舊社會的助產婆。暴力本身就是一種經濟力。”⑨馬克思:《所謂原始積累》,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66頁;參見羅榮渠《略論歷史發展的偉大動力與終極原因的內在關系》,《歷史研究》1980年第5期。可以看到,恩格斯在《反杜林論》的“論暴力”中對上句引用過,但對下句沒有引用,他是在一封晚年書信中重復了這一命題:“如果政治權力在經濟上是無能為力的,那么我們何必要為無產階級的政治專政而斗爭呢?暴力 (即國家權力)也是一種經濟力量[?konomische Potenz]!”[10]《恩格斯致康·施米特》(1890年10月27日),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05頁;Marx Engels Werke,Band 37,Berlin:Dietz Verlag,1967,S.493。《反杜林論》說:“暴力不是單純的意志行為……是以‘經濟力量’,以‘經濟狀況’,以可供暴力支配的物質手段為基礎的”,“首先依賴于當時的生產水平和交通狀況”或者“生產力和交通工具”,“取決于物質的即經濟的條件:取決于人和武器這兩種材料,也就是取決于居民的質與量和取決于技術”,“暴力本身的‘本原的東西’是什么呢?是經濟力量”。而“火藥和火器的采用決不是一種暴力行為,而是一種工業的,也就是經濟的進步”。[1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09~527頁。可見,“經濟狀況”與“生產水平”相當,叫“生產力”(Produktivkr?fte)還是“經濟力 (量)”都可以,但與恩格斯作為“經濟力量[?konomische Potenz]”的“暴力”絕對不能混同,前者是“紅線”,后者是“金線”。

國家暴力,說起來屬于政治上層建筑范疇,屬于意識形態領域,在《反杜林論》中,恩格斯把革命暴力本身作為以“物質手段為基礎”的一種“意志行為”,其實相對于它要推翻的“人們的社會存在及其意識”整體尤其是后者而言,它更多是一種社會存在,只有在取得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政權以后,它才有更多的意識形態性質,更多作為精神力 (量)而存在,正如《德意志意識形態》談到作為歷史因素的意識所說的:“意識并非一開始就是‘純粹的’意識。‘精神’從一開始就很倒霉,受到物質的‘糾纏’,物質在這里表現為……語言。”[12]《德意志意識形態》,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81頁。這與馬克思關于暴力即“社會革命”是一種經濟力 (量)的思想具有內在的一致性,而“社會革命”從主要動力來源角度可以分為外源型和內源型,前者如英國之于印度。[13]馬克思:《不列顛在印度的統治》,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65頁。

四、小結:“主輔線范式”關注東西方大國的邊疆問題即多民族國家的民族關系問題

《恩格斯致約·布洛赫》指出:

根據唯物史觀,歷史過程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無論馬克思或我都從來沒有肯定過比這更多的東西。……經濟狀況是基礎,但是對歷史斗爭的進程發生影響并且在許多情況下主要是決定著這一斗爭的形式的,還有上層建筑的各種因素。①《恩格斯致約·布洛赫》(1890年),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695~696頁。

據此,中國的某些實踐一元論者對唯物史觀的一個重釋途徑是,把“生產”與“生產力”剝離開,②蔣大椿:《當代中國史學思潮與馬克思主義歷史觀的發展》,《歷史研究》2001年第4期。認為前者是“一元”,③吳 英:《關于現代化的含義、規律和模式——對〈現代化新論〉幾個理論觀點的評析》,《天津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5期。是“本原”的,后者是“派生”的;前者是雞,后者是蛋。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物質生產力一元動力論”的問題,在沒有概念梳理的前提下,反而又落入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怪圈而渾然不覺。可以看到,把“物質生產力”前推到其產生者“物質實踐”,貌似前進了一步,其實還是在老路上打轉轉。其原因何在呢?因為沒有看到,它們在馬克思那里就是合一的,一個是“生產方式的運動” (通過作為生產力 (Produktivkr?fte)的“人”),一個是“生產方式運動的物質結果”,它們是“歷史的基礎”——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的不同面向而已。

馬克思《序言》的做法何以避免了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怪圈呢?不管“物質生產力”(德文 materiallen Produktivkr?fte 或 者Produktionskr?fte)的途徑來源——生產實踐來的,社會革命來的,暴力征服來的,還是小偷引發來的 (鎖的完善),④《資本論》第4卷附錄《關于一切職業都具有生產性的辯護論見解》,載《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16頁。只要“社會的物質生產力 (德文 materiallen Produktivkr?fte der Gesellschaft)發展到一定階段”,社會其他領域都會或慢或快隨著變。《序言》展現的生產方式序列其實是以“世界歷史民族” (比如日爾曼各民族)在“世界”舞臺 (首先是溫帶亞歐大陸)上陪伴、接力、演進的線路圖。⑤宋培軍:《馬克思的“世界歷史”與“世界歷史民族”思想及其中國邊疆研究意義——從“生產方式”的三種含義說起》,《文史哲》2015年第2期。《德意志意識形態》從外源動力論的角度是這樣使用“生產力”概念的:從蠻族征服的羅馬決定角度或者英德工業差距中的英國引領角度叫生產力(Produktivkr?fte),⑥廣松涉編注:《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彭 曦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86頁、第258頁、第116頁、第288頁。從德國殖民意識形態的外部制約因素的角度叫生產力 (Produktionskr?fte)。⑦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識形態》,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82~83頁;廣松涉編注:《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彭 曦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30頁、第204頁。李大釗所謂“最高動因”從目標形態來說應該接續的是前者即“世界歷史民族”的“生產力”(Produktivkr?fte),而中華民族首先所要做的便是憑借后者即 Produktionskr?fte、發揮“人”的社會能動性、通過“社會革命”進行這種接續。革命的取消論也就是經濟的自發論,在現代世界,如前所述,是無法保障“已創造出來的生產力 (Produktivkr?fte)”的。

把握住此點,《恩格斯致約·布洛赫》的上述論斷,完全可以做一個不同的解讀。“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或者“經濟狀況”是一條經濟 “紅線”,而“社會 (sozialer)革命”、“階級斗爭”則是一條社會 (Gesellschaft)“金線”。延展開來思考:前者是社會生產力 (德文materiallen Produktivkr?fte der Gesellschaft) 線、后者是人的生產力 (Produktivkr?fte der Menschen)線,前者是物質基礎線 (狹義而言,恩格斯所謂“物質動因”、李大釗所謂“最高動因”,都可以做《序言》之“物質生產力”理解)、后者是意識能動線 (恩格斯所謂“物質動因的詞句”,可以理解為馬克思所謂“精神生產力”),前者是民生線經濟線、后者是軍事線國防線。總之,“世界歷史民族紅金主輔線研究范式”⑧宋培軍:《世界歷史的“主輔線”和中國歷史的“雙邊疆”——中國邊疆的體用觀、層級論及其近代轉型》,《煙臺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4期。作為恩格斯的惟一原理級命題的具體化,有助于理解《序言》所展示的生產方式演進圖式,關注世界歷史與民族歷史的關系問題,關注多民族國家的民族關系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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