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然 單媛
(1.武漢輕工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武漢 430023;2.安徽省發改委規劃處,安徽 合肥 230001)
馬克思恩格斯和平過渡思想初探
陳浩然1單媛2
(1.武漢輕工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武漢 430023;2.安徽省發改委規劃處,安徽 合肥 230001)
和平過渡思想是經典的馬克思主義革命斗爭策略,和平過渡思想并沒有放棄暴力革命理論,而是在當時的特殊歷史條件下的創造性運用。分析馬克思恩格斯和平過渡思想的歷史演進過程,提出和平過渡思想的四個階段,并從和平過渡思想形成的依據、目的以及與暴力革命的關系論證和平過渡思想沒有放棄暴力革命理論,對于完整、準確、實事求是地把握馬克思、恩格斯和平過渡思想,防止馬克思主義被邊緣化具有一定的理論意義。
馬克思;恩格斯;和平過渡;暴力革命
1848年,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公開宣布:“共產黨人不屑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他們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制度才能達到。”[1] 62而在1895年,恩格斯在《卡爾·馬克思〈1848 年至 1850 年的法蘭西階級斗爭〉一書導言》中提出了無產階級政黨可以利用議會制、普選制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一直受到各國學者的爭論。本文將分析馬克思、恩格斯和平過渡思想的演進,并對其是否放棄了暴力革命理論進行探討。
和平過渡是無產階級通過和平方式而非暴力革命方式從資產階級和其他剝削階級手中奪取政權的一種形式。和平過渡思想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適應歷史發展出現的。
(一)和平過渡思想的萌芽(1848年以前)
早在1844年,恩格斯給馬克思寫信談到工人“通過迅速增多的犯罪、搶劫和殺人來反對舊的社會制度。……用這種方式,即作為個人和以暴力來反對舊社會制度是沒有用的”[2] 7。1845年,恩格斯在愛北斐特的集會上發表演說,提出:“如果社會革命和共產主義的實現是我們的現存關系的必然結果,那么我們首先就得采取措施,使我們能夠在實現社會關系的變革的時候避免使用暴力和流血。要達到這個目的只有一種辦法,就是和平實現共產主義,或者至少是和平準備共產主義。”[3] 6251846年,恩格斯在致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的信中指出:無產階級在消滅私有制,實現財產公有的斗爭中“除了進行暴力的民主的革命以外,不承認有實現這些目的的其他手段”[4] 530。這里把暴力和民主共同作為實現目標的方法。1847年,恩格斯在《共產主義原理》中也表示了“共產主義者最不反對用和平的辦法廢除私有制”[5] 239。
1848年以前,馬克思、恩格斯雖然認為暴力革命是唯一的斗爭策略,革命的和平過渡思想只是一種愿望,但是可以說,馬克思、恩格斯有了不通過革命暴力手段來取得勝利的思想,也就是和平過渡思想的萌芽。
(二)和平過渡思想的第一次飛躍發展(1848-1871)
相對和平過渡思想的萌芽時期,馬克思、恩格斯把和平過渡思想與實踐第一次相結合,而促使其結合的原因就是1848年歐洲革命的失敗,特別是德國五月起義和法國六月起義的失敗。與其說馬克思、恩格斯過早樂觀地認為資本主義社會即將滅亡,還不如說他們低估了資本主義社會自我調整、自我完善的能力。這次革命失敗以后,資本主義表現出了驚人的調整和完善能力。面對資本主義經濟繁榮高漲、政治制度不斷調整完善、階級矛盾有所緩和的形勢,馬克思、恩格斯開始對暴力革命這種方式進行反思,并系統地總結革命的經驗教訓。馬克思在《1848年至1850年的法蘭西階級斗爭》中說:“在這種普遍繁榮的情況下,即在資產階級社會的生產力正以在整個資產階級關系范圍內所能達到的速度蓬勃發展的時候,也就談不到什么真正的革命。只有在現代生產力和資產階級生產方式這兩個要素互相矛盾的時候,這種革命才有可能。”[5] 470-471原來“資本主義即將滅亡,只要通過一兩次大的沖擊就可以埋葬它”以及在《共產黨宣言》中宣布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制度”的樂觀思想是需要重新考慮的。普選制、議會制這些合法手段卻在資本主義國家得到廣泛的支持。馬克思、恩格斯開始探索無產階級革命的新途徑——和平過渡。
1850年,馬克思談到法國六月起義的失敗,曾指出“它(普選制)具有另一種高超無比的功績,它能發動階級斗爭”[5] 395。1852年,在談到英國憲章運動時說:“在英國,普選權的實行,和大陸上任何標有社會主義這一光榮稱號的其他措施相比,都將在更大的程度上是社會主義的措施。在這里,實行普選權的必然結果就是工人階級的政治統治。”[6] 391恩格斯在《去年十二月法國無產者相對消極的真正原因》中指出,“階級之間的戰爭的進行,并不取決于是否采取真正的軍事行動,它并不是永遠都需要用街壘和刺刀來進行的”[6] 249。
1855年,馬克思又在《行政改革協會——人民憲章》中揭示了憲章派政治綱領的歷史意義,這一綱領的中心就是要求普選權。他指出,“人民憲章意味著人民群眾取得作為實現他們的社會要求的手段的政治權力。……在這里,革命是普選權的直接內容”。[7] 301
1859年,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提出了“無論哪一個社會形態,在它所能容納的全部生產力發揮出來以前,是決不會滅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在它的物質存在條件在舊社會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決不會出現的”[8] 33。這兩個論斷進一步論證了和平過渡思想的歷史必然性。
(三)和平過渡思想的第二次飛躍發展(1871-1883)
1871年3月18日,巴黎發生了工人武裝起義,成立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無產階級專政的政權——巴黎公社,但公社僅僅存在了72天。歷史證明,當時的法國,以社會主義制度取代資本主義制度的客觀條件遠未成熟,馬克思恩格斯更加深刻地意識到:“凡是利用和平宣傳能更快更可靠地達到這一目的(奪取政權)的地方,舉行起義就是不明智的。”[9] 683
1871年9月20日,在國際工人協會倫敦代表會議上,馬克思在關于工人階級的政治行動發言中說:“各國政府是敵視我們的;必須用我們所擁有的一切手段給他們以反擊。每一個被選進議會的工人,都是對政府的一次勝利。”[9] 697會議第二天他又說:“我們應當向各國政府聲明:我們知道,你們是對付無產者的武裝力量,在我們有可能用和平方式的地方,我們將用和平方式反對你們,在必須用武器的時候則用武器。”[9] 700
1875年,恩格斯在《流亡者文獻》中對巴黎革命的失敗也總結到:“事實上無可懷疑,經過了戰爭的浩劫和巴黎的饑饉,特別是經過了1871年5月的那些可怕的流血日子之后,巴黎無產階級需要一段較長時間的寧靜,以便養精蓄銳,任何過早的起義企圖只會導致一次新的、可能是更慘重的失敗。”[10] 245
1880年5月,馬克思在《法國工人黨綱領導言》中指出:“無產階級革命活動的實現,就必須使用無產階級所擁有的一切手段,包括借助于由向來是欺騙的工具變為解放工具的普選權。”并且進一步說明“參加選舉作為組織和斗爭的手段”[11] 264。
如果說馬克思、恩格斯在19世紀40年代把合法斗爭奪取政權僅僅看做是設想的可能性而提了出來,19世紀五六十年代,特別提出法國、英國條件成熟的少數國家可以利用和平手段奪取政權,那么,巴黎公社失敗后,馬克思、恩格斯已經認為,無產階級可以利用一切達到奪取政權的手段,但盡可能地用和平斗爭方式來奪取政權。
(四)和平過渡思想的成熟(1883-1895)
1883年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繼續探索無產階級革命道路,他根據當時歷史條件的變化,尤其是看到德國社會民主黨通過合法斗爭所取得的重大成就后,就把利用合法斗爭(特別是利用普選制)奪取政權更加看做是一種現實的合理性了,并認為“普選制是測量工人階級成熟性的標尺”[4] 173。
當時的普選制在歐洲一些主要國家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工人政黨在利用普選權、開展議會的合法斗爭中取得了很大成就。特別是在德國和法國,工人階級利用普選權獲得了很大成功。德國社會民主黨在議會中所得的選票連年不斷增加,甚至所得的票數占到了議會的四分之一。對此,恩格斯給予了高度評價:“他們給了世界各國同志一件新的武器——最銳利的武器中的一件武器,向他們表明了應該怎樣利用普選權。”[4] 516
1890 年3 月 ,恩格斯在給拉法格的信中談及德國革命問題時寫道:“我們目前應該宣布進行合法斗爭,而不要去理睬別人對我們的種種挑釁。”[12] 359同年9月,恩格斯在《給“社會民主黨人報”讀者的告別信》中,明確提出了黨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斗爭策略轉變問題。他說:“黨正進入另一種斗爭環境,因而它需要另一種武器,另一種戰略和策略。”[4] 400指的便是合法斗爭的策略。
1891年6月,恩格斯在《1891年社會民主黨綱領草案批判》中設想:“把一切權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只要取得大多數人民的支持就能夠按照憲法隨意辦事的國家里,舊社會有可能和平長入新社會,比如在法國和美國那樣的民主共和國,在英國那樣的君主國。”[4] 411
1895 年,恩格斯為即將出版的《1848 年至 1850 年的法蘭西階級斗爭》寫了一篇導言。文中用大量篇幅總結了歷史,反思了1848年革命和巴黎公社的失敗,承認“1871年送上來的勝利,也和1848年的突然襲擊一樣,都沒有什么結果”。他充分肯定了普選權的作用,“爭取普選權、爭取民主,是戰斗的無產階級的首要任務之一”。“選舉權已經由歷來是欺騙的手段變為解放的手段。”[4] 510-516《導言》正式提出并且論證了一個新的觀點,即隨著時代的發展,將來無產階級政黨在一些國家可以充分利用議會、民主、普選權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導言》的發表,標志著馬克思、恩格斯和平過渡思想的成熟。
時代特點和本國的具體情況是馬克思、恩格斯制定和平過渡策略的兩個根本依據。馬克思、恩格斯是根據辯證唯物主義世界觀確定無產階級策略的方法的。正確把握時代的特征,是制定正確的戰略和策略的重要依據;同時,革命策略必須客觀地估計到本國的情況,如恩格斯所說:“馬克思的歷史理論是任何堅定不移和始終一貫的革命策略的基本條件;為了找到這種策略,需要的只是把這一理論應用于本國的經濟條件和政治條件。”[4] 669在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和書信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此觀點。
1855年,馬克思在《行政改革協會——人民憲章》中,用大量篇幅分析了當時英國的特點,例如沒有發達的軍事官僚的國家機關、英國居民的大部分是無產階級。因此,馬克思認為英國是個例外,認為英國工人階級有可能通過和平的道路取得政權,其辦法就是實行普選權,使英國整個政治制度完全民主化,馬克思從這個前景出發而對憲章派的普選權口號作了評價。這篇文章直接證明了,馬克思總是要求具體地、歷史地對待政治口號,包括對待普選權的口號,普選權這個口號的內容和意義是隨著歷史條件的不同而改變的。1871年,馬克思在同《世界報》記者的談話中,舉例英國和法國用什么途徑來奪取政權,指出:“在英國,工人階級面前就敞開著表現自己的政治力量的道路。凡是利用和平宣傳能更快更可靠地達到這一目的的地方,舉行起義就是不明智的。在法國,層出不窮的迫害法令以及階級之間你死我活的對抗,看來將使社會戰爭這種暴力結局成為不可避免。但是用什么方式來達到結局,應當由這個國家的工人階級自己選擇。”[9] 683
1895年3月,恩格斯在致理查·費舍的信中,談到他與德國社會民主黨執行委員會就《導言》中“現在”一詞發生的爭論時寫道:“你們想去掉‘現在’一詞,也就是暫時的變成永久的,把相對的變成具有絕對意義的策略。我不會這樣做,也不能這樣做,以免使自己永世蒙受恥辱。因此我拒絕寫什么相反的東西,我說:‘正是現在遵守法律對社會民主黨的變革十分有利。’”[13] 402恩格斯特別強調了“現在”這一時間。同年4 月,恩格斯在給保爾·拉法格的信中,批評李卜克內西“摘引了所有能為他的、無論如何是和平的和反暴力的策略進行辯護的東西。……但我談的這個策略僅僅是針對今天的德國的,而且還有重大的附帶條件。對法國、比利時、意大利、奧地利來說,這個策略就不能整個采用。就是對德國,明天它也可能就不適用了”[13] 436。
“英國”、“現在”、“今天”等這些標志性的詞語,都表明了馬克思、恩格斯和平過渡思想是有很強的針對性和時效性的,必須根據當時的時代特點和本國的具體狀況制定和使用。用恩格斯在1890年回答奧·伯尼克關于社會主義改造是否適宜和可能的問題的話說:“‘社會主義社會’不是一種一成不變的東西,而應當和任何其他社會制度一樣,把它看成是經常變化和改革的社會。”[4] 693
在各國學者中,對馬克思、恩格斯和平過渡思想是否放棄了暴力革命理論的爭論至今一直存在。事實上,馬克思、恩格斯從來沒有放棄過暴力革命。
從和平過渡思想與暴力革命理論的關系看,馬克思、恩格斯在稱贊合法斗爭的同時,從來沒有否定暴力革命,卻時時提醒應該和暴力革命原則有效地結合起來。首先,時刻提醒無產階級政黨暴力革命“必須以敵人也在法律范圍內活動為前提”。1890年9月,恩格斯在《給“社會民主黨人報”讀者的告別信》中談到德國合法斗爭,特別論述:“至于是否要把關于‘合法’手段那一條重新列入綱領,這并不那么重要。應當說暫時用合法的斗爭手段對付下去。……原因很簡單,那就是用這種辦法能獲得最大的成果。但是這必須以敵人也在法律范圍內活動為前提。如果有人企圖借助新的非常法,或者借助非法利決和帝國法院的非法行為,借助警察的專橫或者行政當局的任何其他的非法侵犯而重新把我們的黨實際上置于普通法之外,那么這就不得不使德國社會民主黨重新走上它還剩下的唯一的一條道路,不合法的道路。”[14] 91其次,認為暴力革命是杠桿,不能否定暴力革命在社會革命中的地位,不能放棄必要時的暴力革命。恩格斯更是突出強調絕對不能否定、放棄暴力革命。1890 年3月,他在給李卜克內西的信中指出:“在當前,我們應當盡可能以和平的和合法的方式進行活動,避免可以引起沖突的任何借口。但是,毫無疑問,你那樣憤慨地反對任何形式的和任何情況下的暴力,我認為是不能接受的。”[12] 362-3631895年3月在給理查·費舍的信中表示:“我認為,如果你們宣揚絕對放棄暴力行為,是決撈不到一點好處的。沒有人會相信這一點,也沒有一個國家的任何一個政黨會走得這么遠,竟然放棄拿起武器對抗不法行為這一權利。”[13] 401最后,要求無產階級政黨決不能把和平過渡思想理想化,認為合法的或和平的手段是取得勝利唯一方式是根本錯誤的。無產階級不能宣布放棄革命權,也不能宣布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放棄暴力革命。
另外,和平過渡的根本目的是為了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既然無產階級革命的最終目的是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那么暴力手段與和平手段共同作為實現目的的途徑,都不具有普遍意義,二者的關系是相輔相成、相互聯系的。和平過渡思想的提出絕不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改變,而是進一步的升華、補充和完善。作為無產階級革命奪取政權的一種途徑和手段,革命策略手段是服務于革命目的的,奪取政權的方式無論是合法的、和平的,還是暴力的,都不具有原則的意義。正如恩格斯總結的,“對于作為革命者的我來說,一切可以達到目的的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不論是最強制的,或者是看起來最溫和的”[4] 686,“依我看,對每一個國家說來,能最快、最有把握地實現目標的策略,就是最好的策略”[13] 48。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和平過渡思想是經典的馬克思主義革命斗爭策略;和平過渡思想并沒有放棄暴力革命理論,而是在當時的特殊歷史條件下的創造性運用。在文化相互激蕩的今天,我們更應該完整、準確、實事求是地把握馬克思、恩格斯和平過渡思想,防止馬克思主義被邊緣化。
[1]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8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8]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10]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1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1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1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責任編輯:李安勝】
2014-10-05
陳浩然(1981-),男,吉林長春人,講師、博士,主要從事科學社會主義研究; 單媛(1985-),女,安徽六安人,碩士,主要從事科學社會主義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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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3600(2015)02-006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