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天使,辦起私立幼兒園
1974年,6歲的杜秀蘭在屋后的山坡上割草時,不慎從300米高的懸崖摔下,摔斷了右手,造成粉碎性骨折。為保全性命,杜秀蘭不得不切除了整個右臂。
失去右手的杜秀蘭,如同折掉翅膀的燕子,停學了。然而,小小年紀的她并沒有放棄再次走進校園的夢想,她多次偷偷跑到離家不遠的學校,在窗戶邊聽老師講課,成百上千次地練習用左手寫字,終于打動了父母。
重新回到學校的杜秀蘭,學習更加用功。她把同伴的嘲笑、異樣的目光化作學習的強大動力,以優異的成績讀完了初中、高中,但最終因身體原因無法圓自己的大學夢。
何去何從?回家那天,杜秀蘭來到屋后的山梁上,痛哭流涕。她郁郁寡歡地獨坐了一整天。“當時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走向何方了,感覺自己就是整個世界的棄兒,沒有了依靠。”
一個陽光溫暖的午后,一群七八歲的“野孩子”的嬉鬧打破了山村午后的寧靜,驚動了苦悶的杜秀蘭,也為她開啟了人生中一扇新的大門。“辦一所幼兒園!”杜秀蘭眼睛忽然一亮,她萌發了自己辦幼兒園的想法。“我不能上大學,可一定要幫山村的孩子們圓大學夢。”
1985年,杜秀蘭在黑潭村租借了兩間蘑菇房,辦起了當時全鄉最早的一所幼兒園,從此與教育結下了不解之緣。
在學校里,杜秀蘭既是園長,又是保育員,更是孩子們的“媽媽”。
山里的孩子都很“野”,杜秀蘭言傳身教,就地取材,寓教于樂。她用樹枝、木板、樹葉等制作了許多簡單有趣的教具,采用一切有效的教學手段,盡可能讓所教的知識生動有趣。“我每學期都要教會孩子唱20多首歌,編排10多個節目。”杜秀蘭回憶。
那時的一名幼兒園孩子,每期僅收幾元錢的學雜費,一學期下來工資也就一百多元錢,杜秀蘭卻毫不吝嗇地買回了收音機,購置各種卡通圖片、畫報、故事書等,讓孩子們從小就徜徉在知識的海洋里。
21載堅守,終圓公辦教師夢
“杜老師的教書歷史也很曲折,很不容易,但孩子們都舍不得她。”走訪杜秀蘭的那天,我們遇到了20世紀90年代初任黑潭村干部的王明義。
1989年,杜秀蘭創辦的幼兒園被獨柏鄉中心校納入統一管理。1992年,根據國家相關規定,村里的幼兒園納入公辦教育行列。當時,孩子剛出生不久的杜秀蘭卻因身體原因,無情地失業了。看著空蕩蕩的教室,想著與孩子們在一起的歡樂日子,杜秀蘭以淚洗面,“難道就這樣與孩子和學校絕緣了?”
可孩子們到公辦幼兒園讀了一學期后,便紛紛不愿去了,強烈要求杜老師教他們。 杜秀蘭面對家長們的熱情顯得有些犯難了,因原來校點已經撤除,教室已經改作他用,于是她利用自家的堂屋給孩子上課。沒有了桌椅板凳,她將自己僅有已破舊不堪的嫁妝拿來供孩子們使用,家長們也自發從家里搬來桌椅。她還將自己家里僅有的一頭肥豬賣了,四處奔走為學生購回了課本和教具。
杜秀蘭對教育的一片癡情深深感動了鄉鄰,同時也改變了她的命運。第二學期,學校報請主管部門同意將她聘任為代課教師。從1993年起,她便載入了獨柏小學代課教師的名冊。
她曾經教三級復式(即幼兒園、一年級、二年級一人承包)長達3年,學生人數最多時達到60多人。為了盡可能教好每一個孩子,她通過深入鉆研,探索出了“三級復式動靜結合教學法”,使課堂張弛有度、動靜相宜。
“即使是在村小教書,也不能誤人子弟。”杜秀蘭積極參加了中師和西華師大的專科函授學習,并分別于2003年和2008年取得了畢業證。
“想起那段艱辛的日子,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熬過來的!”杜秀蘭語言有點哽咽。她的丈夫蘇勛才在1998年患上了心臟病,在2000年患惡性腫瘤。在丈夫重病期間,杜秀蘭白天上課,下班后步行五里多山路才回到家照顧生病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然后開始全新的學習、備課、批改作業,有時熬到半夜才睡覺。
由于代課教師工資較低,杜秀蘭一直靠著自己平時做點農活以及家中兄弟姐妹的資助給丈夫看病和維持家中的生計。2001年,丈夫因病去世,家中親友不止一次勸杜秀蘭放棄教書。在外面干出了一些名堂的親友,甚至已經為她聯系好了工作,比教書更輕松,而且更有“錢途”。
“我都教了這么多年了,我愛這里的每一個孩子,我走了他們怎么辦?”杜秀蘭謝絕了各方的好意,將行李搬到了學校,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
學校實行營養餐后,杜秀蘭用僅有的左手開荒種菜,午餐給學生變換著各種花樣,讓孩子們吃得更加營養、豐盛,讓孩子們找到了家的感覺。
然而有時候,當回想起親友們的勸告,看到周圍所有的代課教師都轉為了正式教師,杜秀蘭又充斥在矛盾之中:“這代課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啊?”
寧靜的校園,一個人的學校,杜秀蘭充分利用閑暇時間對教育教學理論知識進行了系統的梳理和學習,終于在2014年通過招考成為一名在編的正式教師。
1名教師和4個孩子
“黑潭村小過去也多次安排過一些教師,但是因這里離場鎮遠,山高路陡,條件差,分來的教師第一天來校看了,第二天再也不來了。”隨行的片區教育督導組的負責人談話中透露出些許無奈。
“30年來,杜老師教過的黑潭村的孩子不少于1000人。”轄管黑潭村小的獨柏小學負責人算了一筆賬。
黑潭村小學頂峰時曾有60多名學生就讀,除幼兒園外還開設有一、二年級。如今,黑潭村小只有杜秀蘭1名教師和4個孩子,這讓原本是村委會等機構共同所在地黑潭村小學顯得格外的冷清,偌大的校園,僅有的讀書聲反倒讓這里更顯蕭瑟。杜秀蘭每天都在這里教育著她的四個孩子,為他們上課、做飯,一起游戲,陪伴他們一起成長,放學又逐一將他們安全送回家。
杜秀蘭很感恩能成為一名公辦教師,“轉正以后一切都變得美好”。她的想法很樸實,就是希望村小不要撤并,讓孩子在家門口接受良好的教育。
“哪怕只有一個孩子,我都要教下去,我還要等兒子回來接班呢!”杜秀蘭的目光是那樣堅定,那樣深邃。
或許,精神的感召力量是無窮的。杜秀蘭的兒子高考上線后,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西華師范大學的美術系,他說:“我將來也要成為一名像媽媽一樣的好老師,延續著山村的教育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