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中地區合作規劃綱要》框架下的能源合作

薩涅耶夫

中圖分類號：F451.26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0961（2014）06-0007-04

隨著經濟形勢的變化，俄羅斯經濟發展呈現出一些新的特征，迫使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之前經濟和能源政策優先方向的適用性。國家利益的驅動促使俄羅斯在與中國、日本、韓國等東北亞國家的互利性能源合作上采取更為積極的姿態。能源政策優先發展方向的“東向性”在2003年《俄羅斯2020年前能源戰略》中明確體現出來：

——在東部地區建設新的能源中心將有助于提高俄聯邦的能源安全；有助于恢復和加強地區間已被破壞的燃料能源聯系；有助于解決很多重要的聯邦層面、跨地區層面和地區層面問題；

——在俄東部地區和東北亞國家建設跨國性的石油天然氣管道和輸電線路，可以降低能源價格，提高向各消費國供應燃料能源的安全性，并有助于緩解生態問題。

作為經濟政策的一個組成部分，俄羅斯能源政策的東向本身并不是最終目的，而是解決很多聯邦、跨地區和地區層面重要問題的工具。

有充分理由相信：在21世紀的前25年，俄羅斯東部地區將建成包括石油天然氣管道、電力傳輸線路在內的獨一無二的能源運輸網絡；在整個俄聯邦范圍內將建成統一的能源運輸體系。

俄羅斯須對其經濟、能源合作戰略尤其是與東北亞國家的合作戰略進行深思熟慮的謀劃和科學論證。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擁有巨大的經濟和能源發展潛力，是俄聯邦在東北亞這一世界重要戰略地區實現國家利益的前哨陣地。

一、俄羅斯能源向東北亞國家的出口：現狀和未來展望

東西伯利亞和遠東擁有獨一無二的燃料一動力潛力：水力資源占全俄的81%，煤炭、石油、天然氣探明儲量分別占全俄的46%、15%、12%。在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建成了大型的國家燃料一動力基地。這里生產了全俄18.8%的電力、13.7%的熱能，開采了全俄37.2%的煤炭，加工了全俄11.5%的原油。

雖然這一地區擁有得天獨厚的碳氫化合物資源，但是石油和天然氣的大規模開發才剛開始：2010年石油開采量為3700萬噸，天然氣產量為310億立方米，分別占當年全俄開采總量的7.3%和4.8%。目前，這一地區出口導向型部門只有煤炭、石油加工工業和電力工業三個部門。

2008年俄羅斯就向東北亞和東亞國家出口了2200多萬噸石油，自2009年起又開始向這些國家的市場供應液化天然氣。

當前，俄羅斯完成了大量規劃文件編制階段的繁重、復雜工作，按照與東亞和東北亞國家能源合作的要求確定了2030年前俄東部地區經濟與能源發展戰略：《2030年前俄聯邦能源戰略》、《關于在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建設面向中國及其他亞太國家市場的天然氣開采、運輸、供應統一系統的規劃綱要》、《2025年前遠東和外貝加爾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戰略》，《2020年前西伯利亞經濟社會發展戰略》等。

俄羅斯科學院西伯利亞分院動力系統研究所參與了俄羅斯東部能源戰略的制定。2007-2011年在《2030年前俄聯邦能源戰略》論證期間，應地方政府的要求，該所對國家、東部地區及部分聯邦主體能源產業的長期發展方向進行了論證…。

在制定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能源產業長期發展戰略時，主要關注的是下列目標：在規劃期內，東西伯利亞和遠東能源產業的發展不僅要立足于滿足本國的能源需求，還要致力于保障東北亞國家能源市場的能源供應。

在俄羅斯能源產品的出口中，東北亞和東亞國家目前還不具有突出的地位：對這一地區煤炭、石油的出口份額分別占24%和不足17%，電能和天然氣的出口份額則分別只占6%和8%。未來，俄羅斯將追求能源種類和出口目的國的多元化。其中，東北亞和東亞地區的日本、中國、韓國等國家將是俄能源重要的潛在市場。

對中國、韓國、日本等東北亞和東亞國家的能源市場形勢進行分析可知，這些國家十分需要俄羅斯的能源。另一方面，俄也準備在相互可接受條件下，從東部地區向這些國家供應如下規模的能源產品：石油從2010年的3800萬噸增加到2020年的5500萬-6000萬噸、2030年的7000萬～7500萬噸；天然氣從2010年的130億立方米增加到2020年的500億～700億立方米、2030年的750億～800億立方米；煤炭從2010年的2800萬噸增加到2020年的4000萬～4500萬噸、2030年的6000萬～8000萬噸；電力從2010年的11億千瓦時增加到2020年的500億～600億千瓦時、2030年的800億～850億千瓦時。

當前，俄羅斯能源戰略東向的具體支撐是幾個大型的能源產業規劃方案。這些設計方案將主要面向國外市場，首先是中國市場。其中包括：已經完工的東西伯利亞-太平洋石油管道建設方案，該管道年輸送能力為8000萬噸，其中從斯科沃羅季諾輸往中國的支線年輸送能力為1500萬～2000萬噸；俄聯邦政府通過并正在實施的《關于在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建設面向中國及其他亞太國家市場的天然氣開采、運輸、供應統一系統的規劃綱要》，規劃預計，在2015年以后通過天然氣管道每年向中國和韓國輸送500億立方米天然氣；2009年俄聯邦總統梅德韋杰夫和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簽署的《俄聯邦遠東地區與中國東北合作規劃綱要》。

二、《俄中地區合作規劃綱要》中的能源合作與可能的擴展方向

《俄聯邦遠東及東西伯利亞地區與中國東北合作規劃綱要（2009-2018）》（下稱《規劃》）由俄聯邦總統梅德韋杰夫與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于2009年9月23日簽署。《規劃》的協調機構是俄聯邦地區發展部和中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

根據《規劃》要求，計劃實施一批俄中雙方地區合作的重點項目。《規劃》中列出了重點項目目錄（205項）。正像《規劃》第六部分表述的“在經濟技術、金融及其他合作方面協商一致的情況下，以市場需求為導向，這些項目由中俄有意向的經濟活動參與者具體實施。

參加《規劃》的俄方地區是俄遠東和貝加爾地區的11個聯邦主體，中方地區是黑龍江省、遼寧省、吉林省與內蒙古自治區。完成這些項目需要補充4萬勞動力，中俄雙方各補充2萬人。總投資額估計為550億美元，其中俄方投資380億美元，中方投資170億美元。

《規劃》的監測由俄羅斯科學院西伯利亞分院和遠東分院分別進行。《規劃》的主要問題可以簡單歸結為如下幾點：無論在俄羅斯境內，還是在中國境內，《規劃》的主要項目均與發展交通運輸設施相關，與交通運輸設施建設有關的項目在俄方有45個，在中方有55個。其中，多數交通設施項目的建設均旨在組織俄方原材料向中國的運輸。

從行業結構和技術水平上看，《規劃》是不對稱的。俄方的大多數生產項目屬于礦產、原材料資源開采行業（27個）、木材加工行業（22個）、輕工食品行業（13個）、建筑材料行業（14個）。與此同時，中方的規劃項目則多屬于高技術領域，其中化學工業項目17個，機械制造和儀表制造項目18個，加工產業項目41個。

從形式上來看，能源部分在《規劃》中占有較大比重。在所有205個項目中，有27個屬于能源合作領域。

然而，對俄中雙方能源項目進行專門分析后可以看出：在中方境內主要實施的是與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利用相關的創新型項目，俄方境內實施的則主要是燃料（煤炭、石油）開采和常規發電項目。

從這方面來說，既然俄羅斯把與東北亞國家的能源合作作為戰略優先方向，那么就應在《規劃》中增加一些能夠代表俄中雙方相互利益的項目，實現雙方的互利共贏。因此，應特別關注俄中能源合作的下列方向：

（一）自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向中國大規模出口電能。實現俄羅斯與東北亞國家在能源領域的跨國整合與協作，是俄東部地區能源戰略的重要內容。其中，發展俄東部地區與鄰國（蒙古、中國、日本、朝鮮、韓國）的跨國電網是實現這種協作的前提條件。跨境電力傳輸線路建設，既可以用于俄電力的出口，也可以實現東北亞國家電力系統的統一（或并聯），進而形成統一的電力市場。

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建設了大型的國家電力基地。這一地區電站生產的電能占全俄的20%以上。據估計，東部地區可以快速實現出口的電能為1000萬～1500萬千瓦時，其中東西伯利亞600萬～700萬千瓦時，遠東400萬～800萬千瓦時。

調查顯示，僅在東西伯利亞地區，在現有電站改造、在建電站完工和近期計劃建設電站投產等舉措完成后，就會產生大量的富余電能（200億～300億千瓦時）。這些剩余的電能通過高壓輸電線路既可以輸往東南方向的蒙古和中國，也可以輸往俄遠東地區。東西伯利亞-遠東高壓輸電線路的建設可以將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的聯合電力系統并入統一的網絡，從而提高兩地對消費者電力供應的可靠性，也為全球統一電力網絡東支的形成創造了有利條件。

目前，俄公司正在研究從俄東部地區向中國大規模出口電力的可能性和合理性，出口規模將達500億～600億千瓦時。為了降低向中國市場出售電力的風險，俄公司將吸引中國投資者加入該項目。

（二）俄煤炭向中國的出口。據估算，俄境內煤炭探明儲量為1570億噸，占世界煤炭總探明儲量的17.3%。其中，只有10%的煤炭資源位于歐俄部分，90%都集中在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前面已經提到，2010年俄羅斯共出口煤炭約1.16億噸，其中向日本、韓國等東北亞和東亞國家出口2000萬噸。根據當前的估算，到2020-2025年俄煤炭出口量可達1.35億-1.4億噸，其中4000萬～4500萬噸可能銷往東北亞和東亞的消費國。因此，以出口為主要導向的3個煤炭開采企業（1個已經投產，2個新建）將發揮重要作用。它們是：已經投入運營的布里亞特共和國圖格努伊露天礦、正在建設中的薩哈（雅庫特）共和國埃利吉焦煤礦和特瓦共和國埃列格斯特焦煤礦。

（三）褐煤綜合加工領域的合作。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蘊藏的褐煤資源超過850億噸。其中大型褐煤產地有：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疆區坎斯克一阿欽斯克煤田、阿穆爾州斯沃博德內煤田和謝爾蓋耶夫卡褐煤田、薩哈（雅庫特）共和國坎加拉瑟煤田、猶太自治州烏舒蒙煤田、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穆辛煤田、薩哈林州松采沃煤田。

由于開采成本較低，可以依托這些煤礦適當建立一些俄中合資企業，進行褐煤深加工。深加工后的產品（主要是發動機燃料）可以向俄中兩國用戶供應。

（四）確保向俄東部偏遠地區用戶的能源供應。《規劃》中沒有提及小型電力（包括可再生能源發電）項目的建設。在中國東北地區只有幾個多晶硅生產項目，用于制造光電交流器。俄方規劃項目中只有一個這類企業，位于伊爾庫茨克州烏索利耶市。考慮到該領域巨大的發展空間，可以在俄羅斯東部其他地區商談類似項目。

此外，可以在風力發電站建設領域與中方進行富有成效的合作。考慮到中國在風能領域取得的巨大成就和計劃繼續擴大本國的風力機組生產，雙方可以在俄東部地區進行合作生產。《規劃》中有一個項目是在黑龍江省建造產能為850兆瓦的風力發電站。俄東部地區風能發展前景較好的地區是堪察加邊疆區、庫爾斯克群島、薩哈林州、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疆區的北極沿岸地區、薩哈（雅庫特）共和國、馬加丹州東部、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和濱海邊疆區、楚科奇自治區東北部。

根據現有的數據，東部地區風力發電站的總功率可能從現在的3兆瓦增至2020年的56～60兆瓦和2030年的125～130兆瓦。

三、俄中在能源領域成功實現互利合作的必要條件

地區合作規劃的實施是個非常復雜的問題。其復雜性主要表現在：規劃具有綜合性特征，涉及地域廣闊，俄中兩國的參與主體眾多，需要巨額資金（尤其是跨國能源項目），需要緊密的配合協作等。

我們認為，推進俄中能源領域的互利合作必須滿足如下五個條件：（一）參與具體能源互利項目實施的各方應表現出政治決心和認真態度；（二）在跨國能源項目實施過程中，應協調好兩國中央政府、地方機關和商業主體之間經濟、能源政策；（三）應綜合、系統評估大型跨國能源項目實施可能對國家、地方和能源公司帶來的后果，尤其是在未來發展前景、經濟風險和全球性挑戰不確定的情況下；（四）對于跨國能源項目的實施，應制定相互可以接受的合作機制（包括組織機制、經濟機制、法律機制等）；（五）帶有跨國性質的項目，應由國際組織負責設計和實施（包括從經濟技術論證、規劃設計到具體實施的各個階段）。

四、主要結論

第一，制定合理的俄中能源合作戰略的條件已經成熟。

第二，當前，制定俄中能源合作戰略的基本框架已經清晰。對此，俄中雙方必須進行共同研究，并在研究結論基礎上，本著互利原則，確定雙方能源合作項目名錄和制定具體實施機制。尤其要特別關注能源產品定價公式的制定。

第三，只有在兩國中央和地方政府的積極支持下，依靠俄中兩國科研設計院所、企業、銀行等機構的緊密協作，才能制定出兩國能源合作領域的理性戰略。

俄中能源合作戰略的制定是個非常復雜又十分重要的問題。兩國的能源和經濟研究機構應積極參與這一戰略的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