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墓出土模型明器看漢代的莊園經濟

漢代是我國古代政治、經濟、文化發展的重要時期，發現的墓葬數量是任何一個時期都無法比擬的，而地主莊園經濟作為當時的基礎經濟單位，在漢代大經濟結構中處于重要的位置。中小型漢墓中出土的隨葬品不僅反映了當時的喪葬制度，到了東漢時期，大量寫實風格的模型明器是現實生活的表現形式，為我們研究當時地主莊園經濟的模式提供了生動的材料。

一 模型明器的概念及產生過程

所謂模型明器，是指漢代墓葬中常見的、一整套特點鮮明的隨葬器物，主要包括倉、灶、井、風車、碓房、圈廁，院落、樓閣、田地、池塘以及家禽、家畜俑等。模型明器并不是一開始就出現的，它是隨著時間的發展，一步步的出現。它的出現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時社會發展的進程，即大地主莊園經濟的發展。

從洛陽燒溝漢墓來看，西漢早期以單棺空心磚墓為主，隨葬品仍流行戰國時期的仿銅禮器，如鼎、敦、壺組合；西漢中期開始出現夫婦合葬的雙棺空心磚墓，雖仍在使用仿銅禮器，但數量已經減少，同時開始流行倉、灶模型，以及生活實用的罐、甕、洗、盆、碗等；西漢晚期盛行帶豎井墓道的小磚券墓和仿照小磚券墓的弧頂土洞墓，開始使用耳室，隨葬陶器中普扁出現了陶井，陶壺、陶倉的數量大增；王莽前后流行前室穹窿頂，后室券頂的小磚墓（燒溝報告稱為“單穹窿頂墓”），出現了方盒、案、耳杯、勺等新明器；東漢早期時，仍以前室穹廬頂，后室券頂的前、后室墓為主要形式。陶器組合和第四期無太大區別；東漢中期出現了“雙穹廬頂墓”和“前堂橫列墓”，并帶有斜坡長墓道，隨葬器物的種類和數量都較以前增多，家禽家畜模型和奴仆俑的流行是其主要特征；東漢晚期流行橫前堂墓，多人合葬，流行舞樂百戲俑和釀造作坊的陶質模型。

縱觀漢代墓葬的發展過程，墓葬形制是從簡單的長方形土坑豎穴墓向象征地上宅院建筑的洞室墓發展，隨葬品則是從傳統仿銅禮器向模仿莊園生活的多種模型明器發展，兩者的演變步驟是一致的。但是洛陽地區作為周朝的京畿地區，受傳統習俗影響較深，直到西漢早期還在使用戰國時期流行的仿銅陶禮器，而在關中地區，在西漢早期就已經出現了倉、灶等模型明器。但是到了西漢晚期以后，兩地的發展進度基本一致。

這種由倉、灶、罐、壺等生活明器到案、盤、耳杯等奠器，再到家禽、家畜模型、雜役俑、舞樂百戲俑的過程，反映了地主莊園經濟的發展進程。

二 漢代莊園經濟產生的歷史背景

西漢初期，為發展封建經濟，減輕政府負擔，大量軍隊復原歸鄉，由此產生了一大批的軍功地主；國有土地的分封，造就了占有大量田產的貴族地主；世族家族的發展，也控制著大量的依附農民和奴婢。這些大地主控制著大量的土地，同時他們還在不斷的兼并，這樣到了西漢末東漢初就成為了一個重大的社會問題。大量的農民和奴婢依附在地主的田園里，國家的賦稅政策得不到執行，光武帝時期的“度田事件”表明政府已經沒有能力對這一體系進行改變，而地主的莊園經濟確實越做越大。

漢代的地主多采用田莊的方式進行運作，“豪人之室，連棟數百，膏田滿野，奴婢千群，徒附萬計。船車賈販，周于四方；廢居積貯，滿于都城。琦賂寶貨，巨室不能容；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在當時規模巨大的田莊中，有農、林、牧、漁各業，還從事某些手工業的生產，或進行一定商業和高利貸活動。由此可見，漢代地主經濟已表現出以農為本，兼事商貿之農商結合特征。

出土的模型明器反映著當時的現實生活：儲藏糧食的倉；炊煮用的灶；裝盛用的罐、甕；飲食用的碗、杯、盤；居住用的陶樓；院內使用的井、豬圈、廁；飼養的雞、狗、豬；使用的家役奴婢；宴飲的舞樂百戲；特別是陶水榭更是反映了當時的院落結構、建筑技巧、生活場景等日常生產生活。

地主在占有土地的同時，也占有了大量的依附農民，他們以為地主的土地為生，在莊園中勞動，以實物地租和勞役地租的形式來作為使用土地的代價。在一個莊園中不僅只有農業，還包括林業、牧業、漁業及手工業等副業，這種模式在《后漢書﹒樊宏傳》中有詳細的記載。在四川綿陽出土的泥塑水田模型，田里有幾個穿短衣褲的農民在勞動，田邊有一個穿長衣的監工在監視；河南密縣出土陶倉上的彩繪畫著一個高冠寬衣大袖的胖地主監視一個管家向兩個農民收租糧，兩側還有佩劍的家丁；以及出土的陶杵臼人像、獻食人像、婢女像、持帚箕俑、提壺俑等都反映了徒附、奴婢受地主奴役的真實場景，是當時莊園生活的真實反映。同時也說明了莊園經濟是一個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它可以滿足自己的需要，但是也需要同外面的市場發生交流。

三 模型明器反映的漢代莊園經濟狀況

漢墓中的模型明器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田園經濟，但是由于到了漢代，商品經濟的發展已經深入到了墓葬中，一些建筑材料和隨葬品已經能夠反映出商品化的端倪。如一個墓地中不同墓葬中使用磚的大小、紋樣都完全一致，而磚作為墓葬的主要建筑材料在房屋建造中并不大量使用。特別是一些模型明器，如雞、狗、豬等多為模制，一個模具可以制造多個器物，為其商品化提供了前提。

模型明器的商品化表明墓葬中的隨葬品已經不能完全代表著“事死如生”的現實生活，一個徒附也可以隨葬一套舞樂百戲俑，這只表明死者的一種向往，并不能表示他生前使用過舞樂百戲。可以說，商品化程度越深，商品所表現出的現實意義就越小。這樣看來我們在分析漢墓的隨葬器物組合時應該更加小心，更加綜合的來分析墓葬。

模型明器的寫實風格對研究各地區莊園的細部提供了直觀的材料，由于地區性的差異，陶水榭反映的建筑風格南北略有不同；所飼養的家禽品種如豬，南北也略有不同，南方出土的陶豬嘴部較長，頸部的鬃毛明顯，而北方出土的陶豬嘴部較短，臀部較大。這可能與南北地區家豬的品種不同有關。

總而言之，漢代的模型明器是我國喪葬史上的奇葩，它不僅體現了當時的喪葬制度，反映了當時人們對死后世界認識的變化，更是當時社會生產結構的表現形式，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作者單位：四川藝術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