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歷不經意就翻到了2015年。年前去北京出差,在協和醫院轉了一圈之后,居然癡迷起協和歷史深處的一些鉤沉。今天,我就來說這一段鉤沉,一個人。
1917,有一所高等教育機構開始了它的歷史旅程,中間幾經沉浮,卻始終是精英教育典范,它就是北京協和醫學院。啟航之初的協和,擁有亞洲最大的醫學圖書館,4800萬美元的投資,歐美最頂尖的專家 這個時期是協和的黃金時代。不過,這個黃金時代是誰開啟的,無人知曉。
這個人,他叫伍連德。伍連德祖籍廣東,1879年出生于馬來西亞。17歲時赴英國讀書,成為第一位獲得劍橋大學醫學博士學位的華人。1907年回國,1910年12月,外務部電召他急赴哈爾濱處理鼠疫。伍連德,作為欽差大臣,來到了前線。伍連德像一個絕世高手,守在關外,擋住了當時可能吞噬整個中華大地的一場空前絕后的瘟疫。他的對手是傳染性極強、病死率極高的烈性傳染病 肺鼠疫,以及當時中國幾乎為零的衛生防疫體系。面對死亡人數已達6萬的嚴重疫情,伍連德采用了消毒隔離、焚燒疫尸疫房等辦法,僅用四個月,一舉撲滅了這場14世紀以來全球最嚴重的傳染病,用“伍連德挽救了中國”這句話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請注意1910年這個時間,那時中國還叫大清國,東三省日俄勢力仍在蠶食中。在沒有鏈霉素的年代,鼠疫幾乎無法治愈,去疫區,冒的是生命危險。
后續的故事像是一部大片。他像是個異類:一個中國話都說不利索的南方人在天寒地凍的北方:一個接受前沿西方醫學教育的他要面對毫無科學素養的人民;一介書生要與官場老手周旋。最終,他贏了。1911年4月3日,清政府在奉天(沈陽)召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國際學術會議,總結這場中國東北大鼠疫,11個國家的33名傳染病專家出席。在這次世界矚目的“萬國鼠疫研究會”上,會議主席正是伍連德。英國《泰晤士報》記者莫理說:“這個名字在歐洲特別是英國家喻戶曉。”因為“在肺鼠疫防治上的成就”,伍連德被提名為1935年諾貝爾醫學獎候選人。候選人的保密期為50年,此消息2007年才被正式披露,這是華人世界的第一個。
1913年底,伍連德向袁世凱提出加速興辦現代醫學科學院,發展中國的醫學教育。與此同時,洛克菲勒基金會對在遠東建醫學院表示了興趣,決定將錢投向中國西醫學建設,在伍連德的主導下,一份名為“中國的醫學”的詳細報告,呈交基金會,這份報告提議,第一個醫學機構應設在北京。1917年,當協和醫學院巨大奠基石沉穩座落的一刻,中國現代醫學史翻開了新的一頁。后來,伍連德從南到北,參與創建了二十幾所醫院、醫學院。
“到現在為止,有很多都不知道伍連德是何許人也?!蓖械呐笥堰@么說。有人說,他似乎并不像是中國人——出生大馬,接受英文教育,在劍橋大學獲得學位。好在,這個身份也使他躲過亂世,從一個舉世震驚的醫學家,隱身一名普通醫生。
1960年1月21日,檳榔嶼,伍連德去世。如果分解這位醫生的故事,你會發現集中了所有的英雄元素:臨危受命,單槍匹馬,力挽狂瀾,肝膽相照。他的身上,有在動蕩歲月中始終以醫者之心救人濟世的“自省、專注和慈悲”。
許多人都知道有個享譽國際、鼎鼎大名的中華醫學會,1915年的1月,中華醫學會在上海成立,但很少有人知道,中華醫學會的創始人是誰。
我告訴你,這個人,還是伍連德;這樁事,距2015的1月,整整1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