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商業銀行分支機構經營效率測度及收斂性分析

摘 要：農村商業銀行網點擴張迅猛，但其運行效率也隱現風險。本文運用Malmquist指數方法測算了10家樣本銀行2008—2012年分支機構效率，發現整體效率處于緩慢提升階段，技術進步的作用強于技術效率變化；分支機構不在本地的銀行效率高于在本地的銀行，但跨省經營的又弱于省內經營的。進一步的檢驗得出，農村商業銀行分支機構效率存在β-收斂性，技術效率變化的趨同性最明顯，總效率次之，技術進步則有著收斂下降的趨勢。

關鍵詞：農村商業銀行；分支機構；技術效率變化；技術進步；Malmquist指數；β-收斂

中圖分類號：F823.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31（2015）05-0011-06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15.05.03

我國農村信用社歷經11年的改制，截止到2013年底，農村商業銀行數量已達到468家，占到全國各類商業銀行總數的64.1%，超過“半壁江山”。與此同時，在國內近年跨區域經營熱潮的推動下，農村商業銀行異地擴張也取得了明顯成效。銀監會的數據顯示，2007年全國農村商業銀行分支機構①為8738家，2008年和2009年則達到了11160和12827家，平均每家銀行分支機構數由61.5家上升到70.2、69.7家，到2013年底，農村商業銀行分支機構數增長已超過2009年的近1倍，達到24488家。一些農村商業銀行大膽地提出“中心城區作為第一市場、城鄉結合部為第二市場、遠郊農村為第三市場”②，“拼命開分行、借理財產品補血”③，以至于2013年6月央行通報了吳江農商行4億元私募次級債案，2014年3月江蘇射陽農商行爆發了“擠兌潮”。農村商業銀行快速擴張的背后，是經營風險的劇增和管控體系的失效，對分支機構經營效率的分析可以動態測度其運行狀態，提出應對措施，并指導新轉制農村商業銀行網點設立問題。

一、文獻回顧

對于分支機構效率測度，ShermanGold（1985）是最早的研究者之一，他們給出了DEA方法，并認為是識別低效率銀行分支機構的有力工具[1]。之后基于DEA的改進模型便層出不窮，如可變動投入-產出模型、超越對數成本函數模型等，但就涉農金融機構而言，相關的研究仍十分缺乏。Devaney Weber（1995）指出農村銀行網點效率愈高，市場競爭度愈低[2]。Sueyoshi etc.（1998）對日本農協（JA）的研究表明，生產和成本上的優勢提高了其三級體系的信用事業運行效率[3]。Bassett Brady（2002）發現美國農村信貸機構在管理效率上優于大型商業銀行，其原因在于擁有較完善的公司治理結構和分支機構管理體制[4]。Dong Featherstone（2006）以中國各省農村信用社及聯社為樣本，用DEA測算了運營效率和管理效率，結果顯示省際差異不明顯，但與地方政策和經濟環境有關[5]。Ariyarathna（2010）、Leatham（2011）對斯里蘭卡農村合作銀行和美國農業信貸系統的研究表明，機構規模大小對效率提升有積極影響，技術效率可提高銀行效率[6-7]。

國內學者主要對省、區、縣級農村信用聯合社及其分支機構做了進一步探究。李軍（2005）基于自主設計的DEA-I前沿效率分析軟件，測算了C市農村信用聯社16家分支機構2002年前沿效率，其中9家經營相對有效，14家純技術有效但沒有實現規模效率[8]。褚保金、張蘭、王娟（2007）運用具有非期望產出的DEA方法，得出蘇北地區14家縣級信用聯社改革后效率逐漸提高，市場占有率和經營管理狀況對效率產生重要影響，政策性業務的承擔會對效率產生負面影響[9]。黃強（2009）對四川聯社下屬51家信用社的分析顯示，技術效率在2003年啟動改革后總體逐年增長，但2007年出現下降趨勢，其原因主要是管理水平較低和規模不經濟[10-11]。李國鋒、田國珍、李桂勛（2010）以PL市9家農村信用社營業網點為樣本，研究表明其純技術效率普遍較高，而規模效率有較大差異，各網點Malmquist指數的不斷上升是因為它們根據當地特色產業實施了各類特色支持政策[12]。

近年來，也有學者把目光轉移到其他涉農金融機構上。李松（2009）關注了農業銀行南京分行各個網點運作效率，發現業務資源、客戶層次、客戶關系管理、基礎設施等影響分支機構效率的重要因素[13]。李敬（2011）采用專家評分法對中國農業發展銀行30個省級分行運行績效進行了評價，發現總體得分不高，直接原因是農發行農業貸款、小企業貸款的占比偏低[14]。王偉（2013）以農村商業銀行總行與新設分支機構“駕車距離”為因變量，建立面板數據的個體固定效應模型，得出成本控制良好、盈利水平穩定、業務能力優秀以及適當規模資產的農村商業銀行異地經營更為有效[15]。王偉、趙天榮（2014）進一步研究指出，以省內異地經營為主的農村商業銀行效率最高，以省內本地經營為主的銀行效率其次，開展有省外分支機構的銀行經營效率最低[16]。

從現有文獻來看，有關農村商業銀行分支機構經營效率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但隨著互聯網金融的異軍突起，以及監管層對分支機構審批的松綁①，“布局合理、精簡高效”的網點設立原則顯得越來越重要和緊迫?；诖耍疚倪x取可代表分支機構經營狀況的投入產出變量，運用DEA-Malmquist指數方法對10家樣本銀行2008—2012年經營效率進行測度，在分支機構分類的基礎上，開展效率對比，并運用單方程回歸方法進行效率收斂性分析。

二、變量選擇與樣本描述

（一）變量選擇

根據已有的經驗，DEA投入產出變量的選擇主要有中介法、生產法和資產法。農村商業銀行作為資金融通中介，注重盈利能力和成本控制能力，可采用中介法來選擇變量。受法則的約束，樣本銀行個數宜為投入產出變量個數和的2倍及以上，否則將導致被研究對象大部分差異被稀釋。本文選分支機構數量、員工成本、資產總額等3個投入變量和利潤總額、貸款總額等2個產出變量。

投入變量方面：“分支機構數量”是農村商業銀行網點布局的直接體現[17]，為綜合性投入指標，代表了分支機構技術水平（包括經營管理水平、引進先進技術等），用一二級分行、支行、分理處等存量數計算；“員工成本”是對員工數量的改進，是銀行開展經營的前提條件，不僅反映了分支機構軟實力的投入狀況，還代表了網點擴張的成本控制情況，用銀行資產負債表中“應付職工薪酬”項目核計；“資產總額”是分支機構創造利潤的原動力，既是規模經濟的實現條件，又是網點經營的硬件投入指標，直接來源于銀行資產負債表中“資產總計”項目。

產出變量方面：“利潤總額”是衡量分支機構盈利能力的綜合變量，相比營業收入、利息收入、非利息收入以及稅后凈利潤等產出項目，更具經營結果的全面性和指標測算的統一性，尤其是農村商業銀行在業務、稅收等方面有本土特色和政策優惠，不宜用單項指標代替；“貸款總額”是分支機構在經營績效上的重要表現，一方面反映了新設立機構業務增長情況，另一方面又代表了分支機構對新老客戶開發和維護能力。這兩項指標分別來源于銀行利潤表的“利潤總額”項目和資產負債表中“發放貸款和墊款”項目。

（二）樣本描述

根據Bankscope數據庫對中國500家商業銀行排名的情況，選取綜合實力較強、數據完整的10家農村商業銀行作為研究樣本。這些銀行設立時間早、綜合實力強，在分支機構經營方面走在了全國農村商業銀行的前列（見表1）。

由表2、表3可知，近5年來10家樣本銀行在分支機構投入和產出上均有不同程度的增長，其中員工成本和貸款總額均值2012年比2008年增長1倍，資產總額和利潤總額均值則增長2倍，但分支機構數量變化較為緩慢，5年來僅增長了23.7%，表明農村商業銀行分支機構的擴張，更顯著地體現在人員、業務、資產和盈利上的實質性突破。通過最大值和最小值計算極差率可知，2008年5個投入產出變量極差率依次為53、1004、69、86和54，員工成本在銀行間的差異很大；到2012年，這一數據依次為38、1005、47、52和35，除員工成本極差率居高不下外，其他5個變量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顯示了大多數投入產出變量差距在不斷縮短。但員工成本的極差存在剛性，可能與大銀行人員基數大，勞動力成本難降低有關，同時小銀行又千方百計提高經營效率，在員工投入增長的基礎上，獲得了其他業績的更大提升，從而縮小了距離。

三、實證分析

在選擇變量和收集樣本數據后，我們可運行DEAP2.1來求解Malmquist指數。需要注意的是，采用該方法測算出來的效率值，既可用描述農村商業銀行分支機構整體運行效率，又可以觀察其分解效率，即技術進步（Tch）、純技術效率變化（Pech）和規模效率變化（Sech）對整體效率的影響，并給出效率逐年的動態演變。

（一）分支機構整體效率

表4的均值表明，5年來樣本銀行Malmquist指數年均增長率為2.2%，農村商業銀行整體效率處于緩慢提升狀態，其中技術效率年均增長率為0.8%，稍滯后于技術進步1.4%的年均增長率，兩者均發揮了積極的貢獻作用，但技術進步和創新（如ATM、網上銀行等）的帶動作用略強于技術效率。事實上，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已阻礙了銀行技術效率的提升，到2010年技術效率進一步惡化，負增長達到了2%，而同期技術進步卻提高了3.6%。2011年后，技術效率才重回增長階段，樣本銀行逐漸走出了金融危機的陰霾。進一步的技術效率分解可知，代表內部管理控制水平的純技術效率年均增長率為0.7%，高于規模效率0.1%的變動作用，顯示了當前農村商業銀行對管理水平的相對重視，但沒有證據表明其存在盲目擴張規模的現象。

從圖1中易知，技術進步Tch和Malmquist指數在2008—2009、2009—2010以及2010—2011年出現連續下降，2011年達到谷底，2012年出現大幅反彈并創新高。技術效率Ech和規模效率Sech則呈先升后降的變化，不同的是前者在2010—2011年達到峰頂，后者在2009—2010年達到最高值，然后均出現下降。此期間效率值的大幅波動，既與金融危機后監管層對農村商業銀行異地分支機構設立門檻松動有關，又與銀監會密集的規范性監管相連。純技術效率Pech的變化較為復雜，2009—2010年出現下降至最低點，而后恢復到2008—2009年水平，但2012年又有所下降，表明樣本銀行在分支機構管理水平方面穩定性差，可能與異地經營“水土不服”以及規章制度不完善有關。

圖2和表5中Malmquist指數對各銀行分支機構效率作了進一步揭示。其中，重慶、常熟、廣州、吳江和無錫農村商業銀行全要素生產率大于1，表明這5家銀行分支機構設立對經營效率有一定程度提升，無錫農村商業銀行年均增長率最高，達到了27%；而北京、上海、張家港、江陰和池州九華農村商業銀行Malmquist指數均處于下降趨勢，但幅度不大，始終接近于1，表明這5家銀行分支機構經營效率穩定且有待提高。樣本銀行效率呈兩大陣營分布，其原因除了整體上技術進步對總效率作用要強外，還有銀行各自的原因：處于效率遞增陣營前兩名的無錫和常熟農村商業銀行，技術效率增長率小于技術進步增長率，總效率的提高更依賴于后者；處于效率遞增陣營的其它3家銀行以及效率遞減陣營的5家銀行，技術效率增長率大于技術進步增長率，總效率則主要依賴于前者的貢獻。

（二）分支機構分布效率

由分支機構分布特征（見表1）可知，北京、上海、重慶和廣州農村商業銀行以省內異地等非本地經營為主，而常熟、張家港、吳江、江陰、池州九華和無錫等6家銀行以本地經營為主?？蓪颖俱y行分為這兩類，分別計算Malmquist指數以考察分布區域對分支機構效率的影響。

表6顯示，非本地為主的銀行與本地為主的銀行，總效率有較明顯的差異：前者年均增幅為7.3%，比后者3.8%的增幅高出近1倍，主要原因是非本地銀行表現出較強的技術效率變化和技術進步。具體來講，技術效率變化方面，非本地銀行大多大于1，處于增長階段，領先于分支機構為本地的銀行；技術進步方面，盡管本地銀行加強了技術創新，表現出一定的優勢，但非本地銀行在2009—2010年技術進步大幅度增長了46.8%，使其均值最終高于本地銀行，超過技術效率變化對總效率的貢獻。可見，本地為主的銀行既要重視技術進步和創新對經營效率的影響，還要通過優化內部管理、擴大規模，提高技術效率，增強危機感，發揮地緣優勢，提升自身競爭力。

在分布區域上，我們把設有省外分支機構的上海、重慶、張家港、吳江和江陰等5家農村商業銀行作為一類，進一步考察跨省經營對分支機構效率的影響。從表7的Malmquist指數來看，2008—2012年省外和省內分支機構年均效率增長出現了分化現象：省外分支機構在技術進步下降3.7%、技術效率微增1.4%的作用下，總效率下降了2.4%；省內則分別在技術進步、技術效率增長7%和0.7%的作用下，總效率提升了7.7%。易見，當前跨省經營的農村商業銀行效率是低于省內經營的，省外分支機構沒有給銀行帶來顯著的溢出效應，而“罪魁禍首”就是技術進步的不足。事實上，一些銀行熱衷于規模擴張和明星效應，以設立省外分支機構來“賺取眼球”，在人員、設備本就短缺的形勢下，還忽視了跨區域市場和服務的覆蓋，沒有加強技術創新和進步來彌補過多的斷層區。

（三）經營效率收斂性分析

對分支機構經營效率的分解，可讓我們進一步對農村商業銀行在不同時期內是否存在趨同進行研究。實際上，技術效率變化可解釋為前沿面下的銀行學習前沿面上銀行的管理方式和組織方式等，技術進步則解釋為學習技術更新和業務創新，Malmquist指數是兩者的共同作用。在正外部性前提下，如果低效銀行能夠學習、使用高效者所擁有的技術效率和技術進步，則可以減少管理和研發的成本及風險，提高技術使用效率，那么落后者比領先者處于更有利的迅速增長的位置上，結果就會出現效率收斂現象[18]。趨同或者收斂的類型主要有計算標準差分布狀況的α-收斂，使用單方程檢驗的絕對β-收斂，以及運用Panel Data固定效應模型檢驗的條件β-收斂。我們構建以下單方程進行絕對β-收斂檢驗：

LnEch2-LnEch1=α+βLnEch1+ε

LnTch2-LnTch1=α+βLnTch1+ε

LnM（·）2-LnM（·）1=α+βLnM（·）1+ε

其中，下標為2的是2011—2012年效率值，下標為1的是2008—2010年效率值，ε為隨機擾動項。如系數β為負值，則存在收斂性；如為正值，則存在發散性（見表8）。

從β系數及其統計檢驗可看出，無論是技術效率變化、技術進步，還是Malmquist指數均存在β-收斂現象，且技術效率收斂速度最快，其次是Malmquist指數，最后為技術進步①。這說明樣本銀行之間相互學習和模仿的渠道暢通，尤其是代表管理和組織方式的技術效率變化趨同性很強，傳統的地域差異和資源豐歉并不能阻礙技術的擴散。其中之原因，一方面是農村商業銀行正處邊試邊行、共謀發展階段，各銀行技術水平薄弱但有快速增長的潛力；另一方面銀行經營的同質性明顯，服務“三農”和城鄉社區的內在創新動力不足，熱衷于“照搬照抄”。值得注意的是，技術進步雖然系數也為負，但統計檢驗上不顯著，說明技術進步收斂面臨著下滑的風險，要加強銀行間的技術交流，構筑戰略聯盟和共享平臺。

四、結論與啟示

（一）結論

1.5年來分支機構效率處于緩慢增長階段，年均增幅2.2%，總體效果不太明顯；技術進步的貢獻略大于技術效率變化，但門檻放松和密集監管又帶來了經營效率的劇烈波動，2010—2011年是效率變化的重要窗口，農村商業銀行存在異地經營“水土不服”現象，但尚無盲目擴張的證據。

2.分支機構分布區域不同，使得效率也存在明顯的差異，其中分支機構不在本地的銀行總效率高于在本地的銀行，前者約為后者的2倍，分支機構在省內的銀行總效率亦高于分支機構在省外的銀行，效率差距達10.1%，其主要原因是低效銀行的技術進步不足。

3.基于單方程的回歸檢驗發現，農村商業銀行分支機構經營效率存在β-收斂性，技術擴散在銀行間較為暢通，技術效率變化的趨同性最明顯，Malmquist指數次之，技術進步則有著收斂下降的趨勢。

（二）啟示

1.農村商業銀行總行要根據自身定位、現有實力和未來戰略選擇不同的網點布局路徑：對于規模較小、轉制不久的銀行應以本地經營為主，不斷優化縣域范圍內的分支機構，打造社區零售銀行；對于規模居中、有較強市場認可度和盈利能力的銀行，可實施“以總行為中心、周邊市縣支行為副中心、省內外圍區縣支行為節點”的擴張思路，將分散的社區網絡連接到省域，打造地方特色銀行；對于規模較大、經營成熟、內控良好的銀行，應重點實施省內一體化經營，條件成熟的可在經濟圈內開展跨省經營，打造區域銀行。

2.有序推進農村商業銀行分支機構擴張，在分支機構設立上首先要植入績效管理理念，把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并重雙贏作為唯一標準，應時應勢應需進行網點的動態調整；同時科學論證和服務跟進，要把分支機構設立看作是一枚戰略棋子，加強軟硬件配套和資源共享，提升服務水平。

3.完善管控體系，按照流程銀行的要求，健全管理框架，開展網點風險評級，分支機構日常經營活動納入動態監管和績效評價?！?/p>

（特約編輯：陳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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