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屯墾是我國歷代中央王朝經略西域的一項重要國策。自公元前105年漢朝在眩雷屯田,以后歷代中央王朝大多承漢制都曾在西域駐兵屯田。屯墾不僅加強了中央王朝對西域的治理,同時也推動了以漢文化為主體的中華文化在西域的傳播。
[關鍵詞]漢代;西域;屯墾;漢文化;傳播
[中圖分類號]K234,G122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9—0274(2015)04—0066—05
[作者簡介]王聰延,女,兵團黨委黨校屯墾研究所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化傳播。
秦漢之際,原游牧在我國北方草原上的匈奴“東敗東胡,西擊月氏,南并樓煩”并將勢力逐漸延伸到西域。公元前92年,匈奴西邊日逐王在西域設“僮仆都尉,使領西域,……賦稅諸國,取富給焉”①。除此之外,匈奴還經常南下侵襲漢朝北方邊境,嚴重威脅到漢朝北方邊境的安全。“白登之圍”之后,文景之時漢朝遂采取遠離戰爭的“休養生息”,加速發展經濟,為日后漢武帝討伐匈奴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漢武帝劉徹即位后,決定以武力討伐匈奴來解決匈奴對漢朝北方邊境多年造成的威脅。武帝一邊派遣張騫等人出使西域聯絡西域地方勢力,一邊緊鑼密鼓地部署對匈奴的軍事反擊。公元前127、121、119年漢朝對匈奴的三次戰役均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基本解除了匈奴對中原地區的威脅但卻也暴露出漢朝軍隊長途遠徙的致命要害。漢軍從中原長途跋涉來到西域,“道遠多乏食,士卒不患戰,患饑”②士兵因饑餓而亡者不在少數,不戰自敗的現象常有發生。審時度勢的漢武帝深刻認識到后勤補給在漢匈作戰中的關鍵作用。但西域遠離中原,將大量糧草從中原轉運西域耗資甚巨。況且一旦糧草不能及時送達前線將會嚴重影響軍隊的作戰能力與士氣。
元封6年(公元前105年),漢朝遣江都王劉建之女細君為公主嫁烏孫昆莫獵驕靡,目的是與其結成政治聯盟以“斷匈奴右臂”。細君西來后,不能適應烏孫當地生活,尤其對烏孫當地“以肉為食兮酪為漿”的飲食習慣頗感不適。如何使遠途奔徙后的漢軍還有高昂的士氣對抗匈奴,同時還能保證細君及隨行的幾百人在烏孫的日常飲食所需呢?
公元前105年,漢朝派數百名官兵在烏孫北面的眩雷開墾土地,這可謂是漢朝在西域屯墾的濫觴,也標志著屯墾這一史無前例的偉大壯舉的應運而生。漢朝在西域的屯墾不僅為日后漢朝統一西域創造了條件,也成為歷代中央王朝治理西域、維護西域社會穩定的重要國策,同時對以漢文化為主體的中華文化在新疆的傳播影響深遠。
一、漢朝在西域屯墾
西漢在西域屯墾從公元前105年一直延續到公元8年歷時113年,東漢在西域屯墾從公元73年開始到220年結束,斷斷續續地維持了128年之久。因漢朝在西域屯田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解決對匈奴作戰的糧草供應問題,所以兩漢時期政府在西域屯田區位置的分布主要根據漢朝對匈奴的作戰區域而確立,“呈現出與政治、軍事基地相結合的特點。”①西漢時,漢軍主要針對的是匈奴,屯田點隨著戰爭的爭奪地主要設在絲綢之路南道的輪臺、渠犁、車師、樓蘭、赤谷5個地區的12個屯田點。東漢時北匈奴強勝,漢朝在西域的8個屯田點主要是圍繞著與北匈奴爭奪的絲綢之路北道在伊吾、柳中、金滿、高昌、疏勒的5個地區展開。
隨著漢朝對西域實際控制范圍的逐漸擴大,漢朝在西域屯墾規模越來越大,人數不斷增多。根據馬大正先生為《新疆屯墾研究叢書》所做的總序一文,“西漢在西域屯軍有2萬余人,東漢的屯軍有5000人”。而且屯墾方式也從最初的軍屯逐漸發展為以軍屯為主、輔以民屯和犯屯。
公元前101年,漢朝在輪臺、渠犁“置田卒”數百人,“置使者校尉領護,以給使外國者”②,主要是為漢朝駐軍提供糧草和漢朝去蔥嶺以西過往的使者提供口糧。
漢昭帝即位后,采用此前桑弘羊曾向漢武帝提出的在西域擴大屯田規模的建議:“以杅彌太子賴丹為校尉將軍,田輪臺,輪臺與渠犁地皆相連也?!雹圪嚨さ竭_輪臺、渠犁之后,帶領士兵、徙民開墾荒地,興修水利,大力發展農業,為此后輪臺、渠犁成為漢朝在西域的屯田中心創造了良好的基礎條件。昭帝元鳳四年(公元前77年),曾在漢朝生活過的樓蘭(后改名為鄯善)質子尉屠耆在漢朝的幫助下登上王位。為了向中原王朝表示忠誠,尉屠耆即位后請求漢朝皇帝派兵在樓蘭國屯田。他說:“國中有伊循城,其地肥美,愿漢遣一將屯田積谷,令臣得依其威重”④。后來“漢遣司馬一人,吏士四十人田伊循以鎮撫之”⑤,幫助樓蘭國開墾荒地、發展經濟,屯田人數也從最初的40人發展到1000多人。樓蘭國亡后“樓蘭變成西域漢軍的大本營,后成為重要的屯戍基地,常有一萬多人屯軍”。⑥說明當時漢朝在樓蘭的屯墾規模很大。
漢宣帝時進一步擴大了輪臺、渠犁兩地的屯田規模。當時政府在西域最大的屯墾基地是輪臺,人數最多時可達3000人。車師是漢代西域城郭諸國之一,其國都交河位于今天新疆吐魯番西北。車師向東南通往敦煌,向南通往樓蘭、鄯善,向西通往焉耆,西北通往烏孫,東北通往匈奴,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連通天山南北的重要通道,漢匈之間曾五爭車師,因此在車師建立屯區是漢朝對匈作戰的關鍵點。地節二年(公元前68年),“漢遣侍郎鄭吉,校尉司馬憙將免刑罪人田渠犁,積谷,欲以攻車師”⑦和此前在此屯墾的士卒合起來有1500人。此時漢朝在西域的屯墾從最初只有軍隊承擔的屯田發展到以軍屯為主、犯屯為輔的混合方式。由于糧草供應充足,鄭吉的軍隊最終取得了對車師作戰的勝利?!暗毓澣辏ü?7年),……鄭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往田車師地以實之”⑧,目的是保衛車師王,同時震懾匈奴。車師歸順漢朝之后,漢軍一直在車師屯田,人數也不斷增加,由最初的300人發展到幾千人。公元前48年,漢朝在車師設置戊己校尉,主管屯田事宜,說明漢朝在車師的屯田也達到了一定的規模。
公元前59年漢朝在西域設西域都護府,自此“漢之號令班西域矣”,漢朝在西域的屯田規模也隨著西域隸屬中原王朝而擴大到更多的區域。“鄭吉任西域都護期間,曾多次組織大規模屯田,漢朝在西域的屯田由最初的輪臺、渠犁逐漸發展到北胥鞬、車師、赤谷、龜茲等地。而且屯墾的面積、參與屯田的軍民數量逐年增加。當時輪臺屯田區士卒就達到3000人,若按每一士卒屯田20畝計算,屯墾面積可達6萬畝”⑨。宣帝甘露元年(公元前53年),“漢復遣長羅侯惠將三校屯赤谷”⑩。漢朝此次在烏孫的屯田人數有三校近3000人,屯田規模較大,漢軍不僅開墾了大片土地而且興修水利、引渠灌溉,將中原先進的生產技術傳播到烏孫等地。隨長羅侯常惠在烏孫赤谷城屯田的辛慶忌因在甘露二年(前52年)烏孫大、小昆彌王內爭中陷陣卻敵,“拜為侍郎,遷校尉,將吏士屯焉耆國”①率領一千官兵前往焉耆國駐兵戍守,開墾土地。公元前30年,為防止烏孫反漢勢力叛亂,漢朝派戊己校尉率一千官兵到姑墨(今阿克蘇)屯田,穩定西域形勢。
東漢建立以后繼承了西漢政府在西域屯田之策,繼續在西域屯墾。漢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明帝乃命將帥,北征匈奴。取伊吾盧地,置宜禾都尉以屯田”②屯軍人數1000人。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政府任耿恭為戊校尉、關寵為己校尉各率500名官兵分別在車師后國所屬的金蒲城和蒲類后國以及柳中屯田,以資軍需糧草。漢和帝永元三年(91年)12月,和帝以班超為西域都護,徐干為西域長史,管理西域,在疏勒進行屯田。元初六年(119年),索班奉朝廷之命“將千余人屯伊吾以招撫之”③雖然時間不長但卻取得了“兵不可費中國而軍用足”的戰果?!把庸舛辏?23年)……以班勇為西域長史,將弛刑士五百人,西屯柳中?!雹堋绊樀塾澜辏?31年)……帝以伊吾膏腴之地,……后令開設屯田,如永元時事,置伊吾司馬一人。”⑤縱觀東漢政府在西域的屯田,雖然其屯墾規模遠不及西漢,但它卻保證了中原王朝對西域政治上的治理,使西域始終隸屬于中原王朝。
兩漢時期,政府除在西域多地進行大規模墾殖以此來防范和打擊匈奴之外,還把屯墾作為中央王朝治理西域的一項制度性措施。政府在各屯田區相繼設立專門管理屯田事務的官職為日后發展新疆屯墾事業打下了堅實的制度基礎。太初四年(公元前101),西漢在輪臺和渠犁設立“使者校尉”,負責兩地屯田事宜?!笆拐咝N尽笔菨h朝在西域設置的最早的行政機構,也是最早管理屯田的職官。使者校尉之后,西漢又在西域設置了校尉、侍郎、司馬、都尉、戊己校尉,東漢設立西域長史等一系列官職,它們都是兩漢政府在西域設置的管理屯田事務的官職。其中伊循校尉駐柳中,是漢朝在伊循地區統領駐軍和管理屯田的官吏;戊己校尉駐交河,主管屯田事務。公元前59年,漢政府在新疆設立西域都護后,又在西域都護之下設“副校尉,秩比二千石、丞一人、司馬、侯、千人各兩人”⑥;戊己校尉下設“丞、司馬各一人、侯五人”;隸屬西域長史府下的有:長史、主簿、功曹史、兵曹史、錄事掾、倉曹掾、功曹掾、監量掾、監倉掾等屯田官⑦,可見屯田在西域各項事務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作用。1959年考古人員在民豐尼雅遺址發掘到四枚提到“府”的漢簡以及一枚刻有“司禾府印”的覆瓦紐炭漢代印章,說明東漢政府曾經在此屯田并設有“府”之類的行政機構⑧。西域都護建立后,西域的屯田規模有了很大的發展。初元元年(公元前48年),漢朝“復置戊己校尉,屯田車師前王庭”⑨戊己校尉成為權力僅次于都護的專門管理屯墾的職官?!拔旒盒N驹O立后,屯田以很快的速度向前發展。屯田范圍由輪臺、渠犁、車師等中部地區,擴大到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的楚河上游地區。隨著農業生產的迅速發展,各屯田區都建造了許多儲存糧食的倉庫,有“居盧倉”“交河曲倉”。倉庫專門有“倉吏”負責管理?!雹狻按撕?,西漢在西域地區的屯田,逐漸形成了西域都護、戊己校尉、各地曲侯和屯長四級管理體制”11。這些官職的設立對促進西域屯墾事業的發展、對漢朝取得漢匈之戰的最后勝利都曾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二、漢代西域屯墾推動了漢文化在西域的傳播
文化是人特有的品質,人既是文化的傳播者,又是文化傳播的載體。由于政府在西域的大規模屯墾,兩漢時期大量漢族人從中原進入西域,“在東起樓蘭、西至莎車和赤谷,南到伊循、北達眩雷,東西相距1600多公里,南北相距1400多公里的廣闊土地上生活著眾多的漢族12。他們與西域各民族長期的生產生活,把中原漢文化通過自己的日常生活傳播到西域大地,推動了西域社會的進步、影響了周圍的各民族群眾的日常生活習慣,影響著他們對祖國、對中華民族、對中華文化的認同。
西漢統一西域之后,屯墾的漢族軍民帶來了中原先進的生產工具和生產技術,推動了西域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如漢族人進西域時把中原先進的冶鐵、牛耕及溝壟栽培等生產技術傳入西域,促進了當地農業的快速發展。鐵鋤、鐵鍬、鐵鐮、鐵鏵犁等鐵制農具以及中原先進的木工、打場、糧食加工等用具在農業生產中的運用①,大大提高了當地農業生產效率。在伊犁河流域的漢代烏孫墓葬,考古人員發掘到一些小鐵刀、鐵錐、鐵鏵、鐵劍、青銅錐、銅碗等,反映出中原冶煉技術對當地冶煉術的影響。
屯墾的漢族軍民進入西域后,為了解決日常飲水和農業灌溉問題,他們在西域各地開鑿水渠,興修水利,把中原“鑿井術”和引水灌溉的技術傳入西域,不僅幫助當地人民解決了飲水難的問題而且促進了西域水利事業的發展。如今在沙雅縣境內和伊循屯田遣址都發現有比較完整的灌溉渠道系統。在今若羌米蘭附近有一個漢代灌溉系統,有總閘、分水閘、干渠和支渠,有的支渠長達2公里。它們是漢代中原漢族在西域屯墾留下的物證。西域的人們在掌握了中原井渠技術的原理后,結合當地的水文地質條件創造發明了“坎兒井”②,這是中原漢文化傳入西域后在本土發生適應性改變的佐證。
中原漢族屯墾軍民大量遷入西域后,中原飲食文化自然而然隨著他們在西域的生活慢慢在西域傳播開來成為西域地域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茶葉、水稻、桃等物種原產于中原,西域本無這些作物。但據考證,兩漢時期稻種及其栽培技術就已傳入西域;考古人員在尼雅遺址、漢晉時期的樓蘭遺址中出土有桃③,而茶葉更是在漢通西域之后成為中原與西域大宗貿易中的主要交易商品。在漢晉時期的尼雅遺址,考古人員出土了一些木箸,說明漢晉時期使用木箸用餐的這種飲食習慣已由中原傳入西域。中原飲食文化傳入西域后,豐富了西域的飲食文化,使西域飲食文化呈現多元化的特點。
隨著漢朝在西域屯墾規模的不斷擴大,留居西域的漢族人數的不斷增多,人們對日常生活必需品的需求量增大促進了中原與西域貿易往來更加頻繁,大批絲織品、銅鏡、漆器、木器等生活消耗品從內地源源不斷輸入西域,豐富了當地人們的物質文化生活。當時中原輸出到西域的絲綢花樣繁多,有錦、繡、紗、羅、緞、絹、綈、綺、雜繒④等品種。在山普拉、羅布泊和尼雅河地區的古墓中,考古人員發現了品種繁多且嵌織有隸書漢字吉祥語句的兩漢織錦,有“延年益壽大宜子孫”錦、“長壽明光”錦、“長樂明光”錦、“登高貴富”錦、“萬世如意”錦等。除絲織品外,其他如銅鏡、木器、紙張一類的生活用品也是漢代中原輸入西域的主要商品。考古人員在新疆陸續出土了如“長宜子孫鏡”等一批漢代銅鏡。這些銅鏡在形制和紋飾上都和漢代中原流行的銅鏡十分相似,研究人員對它們進行分期后發現:這些銅鏡和中原地區銅鏡的分期也極為相似。
從考古發掘上可以反映出兩漢時期漢文化在西域的傳播連綿不絕。考古人員在奇臺縣石城子西漢古墓中所發現的半兩錢,在尼雅、樓蘭和焉耆等地發現的漢代五銖錢,尤其是在于闐發現的漢代于闐國自行鑄造的漢文錢幣“漢、佉二體錢”(即“和田馬錢”)其外觀與中原貨幣非常相似⑤,正面用篆體漢文標明幣重,反面環以佉盧文,主次地位顯而易見,這些錢幣的出土均說明兩漢時期中央政府發行的貨幣在西域流通的情況。
漢朝在西域的屯墾雖因漢匈交戰而產生但它實際所產生的歷史意義卻遠非為漢軍提供糧草那么簡單,它不僅為漢朝取得漢匈之戰的最后勝利起到重要作用而且為日后漢朝治理西域、為漢文化在西域的傳播、為西域更多少數民族自覺學習漢文化、認同以漢文化為主體的中華文化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根據文化傳播學理論,任何一種文化一旦產生,都有向往傳播的沖動。而代表中華文化的漢文化自它傳入西域之后,就因其自身豐富的文化內涵對當地的少數民族產生了強大的吸引力、影響力、凝聚力和感召力,這對中原王朝統一西域,使西域各民族自覺接受中央王朝的管轄,認可以漢文化為主體中華文化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西域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多民族聚居區,語言文字十分復雜。西漢勢力未及西域之前,西域很多國家雖有語言但沒有文字。漢朝在西域實行屯墾之后,漢語言文字就隨著眾多進入西域的屯墾軍民不斷向西流動在西域傳播開來,成為當地主要通用語言文字之一。
20世紀上半葉,斯坦因曾在尼雅和樓蘭兩地發掘到一些漢文木簡、絹書信件,內容涉及占卜、藥方、兵法、算術、歷法等。其中羅布泊出土的一位羌族女子寫給母親的信件,可以看出當時在西域生活的很多羌族人熟練地掌握了漢語和漢字①。另外,在民豐縣尼雅遺址出土的東漢時期的“司禾府印”、“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沙雅縣于什格提漢代遺址發現的“漢歸義羌長”印章等一些漢代考古實物都可以證明兩漢時期漢語是西域很多地方的通用語言文字。隨著漢朝在西域屯墾規模的不斷擴大,漢語的使用范圍越來越廣,成為龜茲、莎車、焉耆和烏孫等地的通用語。公元前66年,龜茲國王絳賓向烏孫請婚。“言得尚漢外孫為昆弟,愿與公主女俱入朝”,可見絳賓可以用漢文進行書寫。公元3~7世紀,龜茲自己的文字——龜茲文誕生后,龜茲國仍繼續使用漢文,有“漢龜二體錢”即“龜茲五銖錢”為證。兩漢時期,西域很多發展較快的國家都設置了譯長,漢語漢文作為官方文字在西域諸國通行,這說明兩漢時期漢語漢文對西域語言文字的影響是深刻的。
在行為方式上,由于中原漢文化的傳入也使西域人們在日常生活方式上發生了一定程度的改變。公元前105年,漢朝細君公主遠嫁烏孫。漢武帝“賜乘輿服御物,為備官屬宦官侍御數百人,贈送甚盛”。離開京城那天,滿朝文武都出來為她送行,陪嫁的彩禮,車裝馬拉駱駝載,排出一、二里遠,場面極其盛大。細君西來后,非常不適應烏孫當地生活,每到思念故土家人之時,她就撫琴吟詩,把中原的這種文化情致逐漸傳播到西域。因為不習慣住氈房,漢朝就立即遣工匠為她在烏孫修建了一座漢式宮殿,供其使用,后來烏孫在赤谷修建了都城就是受到中原居住生活方式的影響。
公元前65年,烏孫公主弟史從中原學習鼓琴歸來,路經龜茲國,國王絳賓對其一見傾心,遂“遣人至烏孫求公主女”“愛其夫人”②。婚后,在弟史的影響下,絳賓對漢文化產生濃厚興趣。他多次攜弟史遠涉流沙到長安覲見漢朝皇帝并留居長安,潛心學習漢朝典章制度。回國后,他極力效仿漢朝宮廷禮儀文化。《漢書·西域傳》記載:絳賓“數來朝賀,樂漢衣服制度”,回國后“治宮室,作徼道周衛,出入傳呼,撞鐘鼓,如漢家儀?!雹圻@說明漢朝禮儀制度已經對這位龜茲國王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使他的日常行為方式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這種作用對維系西域地方政權隸屬中原王朝的管轄不可小覷。由于言傳身教,絳賓死后“其子承德自謂漢外孫,成、哀帝時往來尤數,漢遇之亦甚親密?!雹苌囃跹印皣L為侍子,慕樂中國,亦復參其典法”⑤。他死后,其子康即位,仍一心向漢。樓蘭王尉屠耆在西漢元鳳年間曾以質子身份久居長安,也深諳漢朝典章制度。這說明漢文化在西域的傳播使西域諸多少數民族了解、認可并接受了中原漢文化,認可了中原王朝對其在政治上的管轄,這對維護祖國統一、邊疆的穩定、民族團結都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縱觀兩漢時期政府在西域屯田的過程可見中央王朝對在西域屯墾的目的是有所變化的。最初漢朝在西域屯田只是為了抗擊匈奴、解決駐軍、往來使者和商旅的糧食供給問題。但隨著漢朝對匈作戰的勝利以及屯墾規模的不斷擴大,中央王朝已經把屯墾上升為治理西域、維護祖國統一、邊疆社會穩定、增進民族團結的一項重要國策。尤其重要的是在大量中原漢族人進入西域屯墾的同時,把身上所承載的中原漢文化源源不斷傳入西域,使漢文化與西域地域文化長期的碰撞交流,出現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繁榮發展的局面,使西域地域文化與漢文化一起成為多元一體的中華文化體系的重要的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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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偉民